《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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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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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慕菲得了佳人的真心安慰,一时感激,忍不住道:“我地中书没有了,官府正查来历呢,松江知府正到处寻我。”

    这个事若是搁到别人身上说不得都要合王慕菲一起痛哭,只有眼前这两位行骗数年,那海捕文书上留的芳名没有十处也有八处,都道:“无妨,咱们搬个家就好了。苏州城这样大法,明日把你的棉花卖了,另凭个宅子居住,谁能寻得到你?”

    王慕菲呜呜哭道:“你们不明白我,我从前做王举人,何等风光有钱,那个尚氏……”突然住口。他到了这等走投无路的时候,身边还有数百两银子,已是觉得天都塌下来,想起从前带着尚真真回到桃花镇,真真白日合他一起下地做活,晚上还跟着邻人学纺纱织布,她从前过地日子何等尊贵。自跟了他,那样穷那样苦都不曾弃他,却在他最富贵的时候离开他,难道错的那个是他?。王慕菲抬头看着眼前地两个女人,苦涩地说:“我如今一穷二白,连官也丢了,你们走罢。”不等她两个回话,长叹一口气,失魂落魄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又看见几处有染血地破布。

    王慕菲对跟在他身后的柳青青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咬着嘴唇道:“姐夫,我姐姐是真心想合你过一辈子地。”她虽是斩去了一个小指,却是很能吃痛,说完了这句话,四下里寻了寻,拼出十来件旧衣来,藏在卧房里,又去后边取火。

    王慕菲却是头痛欲裂。一言不发回正房睡倒在床上。柳如茵跟妹子打个照面,回房靠在相公身上,两个都不说话,无言的依偎在一起。

    柳青青把血衣都烧了,方回房换了新衣,重洗脸梳头,出来张罗了一桌中饭送到姐夫卧房里,轻声道:“姐姐姐夫,多少吃一点。”

    柳如茵推王慕菲道:“相公。我们出来讨生活,也常有失手,若都是这般天塌下来,可是怎么好?正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木前头万树春。咱们改名换姓,或是去杭州,或是去扬州,相公本有大才。要讨生活何等容易。”

    劝地王慕菲略有些力气,起来合娘子并小姨子一同吃饭,吃完了柳如茵又推他道:“相公,要搬宜早不宜迟。你先去寻买家来,把棉花出脱了。咱们不是正好房子到租了?正好说另觅了房舍要搬。”

    王慕菲随换了衣裳出去。苏州几大作坊并铺子都得到知会,若是有个姓王的或是姓柳的出来卖棉花。那是贼赃。经手就要吃官司。所以王慕菲奔走了七八家。人一听说他姓王,连谈都不肯合他谈。他后来改说他姓苏。冒了苏姐夫的名字,约了一个铺子的都管来家,那都管见了他家大门上一个王字,掉头就去了。王慕菲晓得这必是马家做的手脚,恼的要不得,回来怒道:“他们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呢!”

    柳青青问明原委,道:“你不是有个姐姐有钱么,就说你急等钱用,求她买下罢。”

    王慕菲到了这等田地,病急乱投医,想到张妹夫还晓得送他银子,这些棉花正是天冷的时候,是值钱的,素娥必肯帮他。正好打着接娘老子地招牌去苏家。

    素娥接着,道:“兄弟,爹娘合你两个妾方才都送回家去了,你来做什么?”

    王慕菲道:“兄弟等钱用,然上回去松江贩的棉花一时不得脱手,晓得姐姐有些闲钱,想请姐姐借我些银子,我拿棉花做抵。”

    素娥盘算一会,道:“你妹夫又纳了两个妾呢,我如今银子也不够使。再者说,我掌着苏家,远远近近也有几十门亲戚,若都似你这般,我哪来银子借,若是不借,人家又要说我偏着娘家。兄弟,你就好看你姐姐在婆家受人褒贬?”

    王慕菲道:“姐姐,松江正访我呢,说我是国舅党。我得了消息要避风头,如今没有银子,怎么避得?犯到官府手里,你是我亲姐姐,苏家就能脱身么?”

    王素娥冷笑道:“你这是挤兑我呢。”然她心里实有些怕,还是退了一步道:“也罢,我将银子把你的棉花买下,也助了你,也不致叫苏家人说我闲话。”约定了照时价把兄弟的棉花都买下,明日使个管家先去瞧瞧。

    王慕菲却不怕她瞧地,他从前吃过亏,所以买时每一包都查验过地。到了第二日,苏家那位亲戚辞了家去,自家无戏无酒,素娥想到兄弟办事向来不大靠谱,并没有使管家来,亲自带着几个心腹回来娘家。新娶的弟媳妇接着引她进内院。

    素娥细心瞧她一只手是包扎的,就有些疑心,待看到那个拖油瓶的小姨子一样也包着一只手,就更怀疑了,使个眼色叫个媳妇子去打听,自家坐下来合弟媳妇话了一会家常,王慕菲就道:“姐姐,我去叫人雇船并脚夫来?”

    王素娥道:“不忙,我已合一个开铺子地亲戚说好了,回头他们自使人来运走,我只瞧瞧成色。”

    姐姐这样生份,王慕菲甚是灰心,强颜欢笑道:“一等一的好货色。”亲手搬出一包棉花来,只觉得手里有些湿,不只是他,就是素娥都看出来了,就叫管家把棉花包打开。

    这一打开,里边已是捂了一夜,里边湿答答粘糊糊的,王素娥立刻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带着管家掉头就走。

    柳如茵再三的拦道:“姐姐,我们也是叫人家骗了。不是有心欺骗姐姐。”

    王素娥叫她拦地不耐烦,冷笑道:“我兄弟生生是叫你们这对贱人带坏了,连亲姐姐都骗!”拂袖而去。

    王慕菲疯了一般把棉花包都割开,每一包都是湿的!数百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王慕菲连哭地力气都没有,朝后一倒。

    柳如茵跟柳青青扶他回房。前院动静王老太爷跟王老夫人都听见了。赶过来正好看见大女儿怒气冲冲地背影,老两口站在院门口看儿子发疯。王老夫人没了主意,问老伴。王老太爷自从吃老夫人开揍之后,已是老实了许多,虽然坚吝还似从前,然儿子地事却是不敢再管,哼哼道:“这又是哪里吃了亏来了,咱们只怕还要女儿养活呢。”

    王慕菲听见,坐起来怒道:“爹。儿子要吃官司了,正要逃命呢,你还是去寻你女儿去罢。”

    王老太爷听见,愣了一会。问道:“媳妇,是真地?”

    柳如茵抹着眼泪点头,婆婆还罢了,这个公公却是个老讨物。自然有三分也要说到十分的,柔弱地说:“松江已是发了海捕文书了,我们正要变卖家当换银子呢。”

    王老太爷当即朝后走

    门口,看看儿子。看看老伴,一言不发了。少时就听见王老太爷喊守门的长随去雇船雇脚夫。

    王慕菲听见,越发灰心。打着结巴道:“我中了秀才。他们就贴过来。我中了举人得了财物,他们就要夺去。我倒霉了。他们就弃我。”说到伤心处,那男儿泪弹个不停,珠玉四溅。

    柳如茵也曾经家败人亡,至亲如亲生爹爹还曾打过把她们姐妹卖入青楼的主意,若不是官府动手更快些,她们连当官发卖地福气都没有。此时转生了同病相怜的心来,过来搂着王慕菲道:“相公,你还有我呢。”

    王慕菲此时才觉得天上的太阳射在身上有些温暖,紧紧搂着香软的娘子,心里不由自主想到从前落雪地冬夜,他跟真真紧抱在一起取暖,真真替他打气说的那些话,喃喃道:“咱们换个地方,从头来过,挣些银子买几亩地,再生几个孩儿,好不好?”

    柳如茵含泪点头道:“好,都依你,我替你生十个八个孩子,再叫妹子就近寻个夫婿,做个亲眷来往,热热闹闹过日子。”

    柳青青看他两个如胶似漆,想到昨日那个马公子,心中突然一痛,道:“我们到刘家港去吧,听说太仓那边,备一二百两银子的货出海到南洋,若是运气好,回来就是几千两。”

    王慕菲叫小姨子说动了,跟前这两个女人都是有本事的,却不肯弃他,还要合他一同去南洋做生意,觉得自己又长了些力。抹净眼泪道:“我去把衣裳首饰都变卖了。你们在家收拾。”

    那小怜跟南风两个,在房里听见风声不对,两个相对痛哭道:“夫人姐妹本是积年地骗子,这一回老爷又穷了,只怕要卖我们两个。”

    那小怜有些主意,哭了一会道:“现在他们顾不到我们上头来,我们逃走罢。”

    南风摇头道:“我们两个女人能逃到哪里去。老爷一向对我两个好,不会那样薄情。”小怜见劝不转她,只得假妆听从她,抹了眼泪出来,还好柳青青姐妹都在正房,她就到后厨去,跟煮饭的婆子说了一会话,一个眼错不见,开了后门溜走,她常跟从王老夫人出门,大街小巷路能认得,净挑近路进,不消一会就回到苏家,藏在家里,过了几日娘家替她寻了个夫家悄悄儿嫁了,此时后话不提。

    只说那个南风虽然生的美些,其实不如小怜得宠,小怜连几件家当都不曾要就悄悄儿走了,她还在房里苦守。那王中书卖妾原是卖惯了的,出门先寻了媒人来家,要打发她两个。谁知房里只有一个南风,却不见了小怜。王慕菲寻了一圈,寻到后门口,对门说他家小怜出去了,他晓得这个小怜是逃了,没奈何只有一个南风卖了三十多两,又打发了两个长随摘了家门口地灯笼。

    他们嫡亲三口儿就把箱笼聚在一处,挑出三箱得用的衣衫,却是意外之喜,居然还翻出一箱银元宝来,看着银光闪闪的极是喜人。王慕菲只当是姚滴珠地收藏,也不理论,因这些元宝成色甚好,差不多也有一千两,打散分装在三个箱子里。别地都尽数变卖,连那湿棉花拢共也换了四百多两银子,连他身上原有地二三百两都换成金子缠在腰里。一日清早打发煮饭婆去买菜,又支使两个长随出门寻新宅租,他们三个喊了个车来,悄悄儿到城外码头,寻了个船朝南边去了。

    那个老婆子买了菜回来,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无,她只照常做饭,待两个长随回来,寻主人不着,几间房里都是些不值钱地家俱。问到后院,就有个眼尖的看见井边的泥土好像新翻过,略有些臭气,他使根棍子捣了一会,捣出几根带烂肉的骨头来,不由大惊。三个人对面无语,歇了一会,一个道:“这几日主人变卖家产,想是逃了,却闪得我们呆呆守着,不如也逃了罢。”各人捡了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打了个大包袱,各自走散。留着空荡荡的宅子,等原来房主来讨房租。

    话说王家就这样悄悄儿散了,一时流言四起,不消小梅传什么有的没的,就有人猜王家是惹了狐仙怪罪,所以如此。等原房主听说,传地方保甲来查看,翻去那烂骨头,又在后院灰堆里寻出好些沾血的布碎,哄动的满城都传说梨花巷有一户人家,一家老小都是狐精,吃人无数。

    罗老太去瞧金姝银姝,听罗大婶当笑话说起,想到自家媳妇合那王慕菲是做过夫妻的,沾了妖气在身,那儿子岂不是活不长了?明明人家罗大婶是笑话世人传话不真,她心痛儿子心切,偏当了真,在罗大叔家急得团团转,吃了两碗茶就朝回赶,进了家门直接问姚滴珠:“你前头嫁的男人真是狐精?”

第四卷 暖春 第四十一章 流言

    滴珠看着婆婆,恨不得拿刀砍婆婆,她从前是嫁了那错,却是当公堂休了的,早合王家无干系,偏老太太无事就来扎她几下。罗老太看不见儿媳妇的脸色,犹自问她。

    姚滴珠冷笑两声,道:“婆婆,我就是狐精。”

    罗老太叫儿媳妇一句话噎着了,结结巴巴半日说不出话来。姚滴珠冷着脸看人收拾房间,也不说话。罗老太搭讪着自己走开,回到她房里坐着,想到往日合罗大叔家并兄弟家在一处,每常得空娘儿们在一处做活说说笑笑春是热闹。如今每日只有她跟两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虽然吃的好穿的好,然每日独坐空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罗中书忙着生意,娇妻又有孕,瑞是两头着忙的时候,不过每日晨婚二省,略打个照面罢了。

    这一日偏回来的又有些迟,罗中书记挂娘子,只说自己亲娘,回头吃晚饭时再见不迟,就先奔回卧房寻娘子。他还在街上买了胖阿福,进了房门就自怀里掏出来,笑对娘子道:“滴珠,来瞧,我给你买了个好耍的。”

    姚滴珠在婆婆那里吃了亏,正等着相公回来发作呢,闻言冷笑道:“你娘才当我是好耍的,今日不晓得在哪里听人家胡说,巴巴的跑回来问我‘你从前的男人是不是狐精’!”

    罗大福愣了一下,这个娘子又有才又有美貌,偏那个王举人虐待。才阴错阳差嫁了他,他是何等有福气。这回叫姚滴珠直直的挑着旧事,他哪里直得起腰来说话,忙笑道:“滴珠,你莫恼。如今外边说王家地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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