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很少回来，他已经开始了崭新的生活，那生活离我很远，远得我永远无法触及，从来没有过的失落严严实实地笼罩了我，我觉得自己是一条被废弃的小船，漂荡在大海深处，惶恐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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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三章 干净和肮脏（4）
难道，我连最后的慰藉都要失去了吗？
我的小楚！
这天轮休，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做着一个混乱暧昧的梦，我的身体躁动不安，我在床上不断地辗转，想醒过来，可是怎么也无法醒过来。我好像看到了门开了，小楚走了进来，坐在我的床边，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这抚摸使我全身发软，我蓦地张开眼睛，大叫一声：〃小楚！〃
没有小楚。
我狐疑地看着四周，不可能，我刚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他进来了，他手指的余温还在我的脸上。
小楚，他消失了！一阵没来由的惊恐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我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了？〃门一响，小楚背着一个包奔进来。
好像是被我的梦唤了回来！
我一把抱住他，〃小楚，小楚！我以为你不见了，永远不见了！〃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悸里，声音哽咽。
小楚搂住我，拍拍我的背，柔声说：〃姐姐，我怎么会不见了，你做噩梦了吧？〃他的呼吸荡漾在我的耳边。
我环着他的腰，十指死死扣住，他的腰坚韧有力。我更惊恐地发现，我穿着薄薄的丝绸睡衣里的身体，因为这拥抱起了变化，一股狂潮席卷而来，呼地淹没了我，在身体不可知的深处，向外辐射出战栗，渴望的战栗！
我咬住牙，拼命地抵抗这种疯狂的战栗，以至我的身体像发了疟疾般不断地抖着。
怎么可以！小楚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
我愈是这么想，战栗越深。
〃姐姐，你生病了吗？〃小楚大惊，想用手摸我的额头。
我无力说话，更死命地搂紧了他。
〃姐姐……〃小楚的声音发抖。
我不出声，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上帝，让我此刻立即死掉吧！
小楚一只手抚上我的脸，我仰着头，眼睛泄露了一切。
〃姐姐……〃
小楚的眼睛变得血红，发出迷惑的光，带着纯洁的表情，慢慢俯下头，他像小兽一样咻咻地喘着气，嘴唇灼热的热浪拂过我的眼睛、鼻子，就要落在我的唇上。
我用尽了最后的理智，收回扣在他腰上的双手，猛然推开他。
小楚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他愕然地看着我。
这一摔，把我们都摔得清醒了过来。
我在床上，他在地上，我们不相信似的恶狠狠地盯着彼此。对视中，年华流过，流过亘古的荒芜。混沌中，只听见迟钝的、沉重的回声，岁月的回声，从那个破败的小院子里开始，沉闷地回荡在此刻的房中。
〃姐姐，我爱你。〃小楚张了张嘴，倔强地说。
其实他没有说，可我听见了。
我亲爱的小楚，我听见了！
3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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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第三章 干净和肮脏（5）
〃欢迎下次光临！〃
我照例鞠躬，声音甜美。
揉成一团的小纸条塞进了我的手心中，我不露痕迹地收了起来，这一切做得很自然隐秘。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意味深长地对我一笑，从容地走了出去，这个男人我已经见过很多次，长得并不讨厌。我注意他，是因为他长得有点像欧屾，只是稍胖一些。
下班的时候，我打开纸团，这是一张从便笺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只有一串手机号码。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这个号码，上次小楚回来，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急需用钱，他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酒店附近的一个宾馆。
那个男人在房间里等我。
他一点也不意外我居然接受了他的邀请，也许他是个风月场的高手，从我的举动中就能看出我的老本行吧。
我放下手提包，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一笔钱。〃
男人宽容地笑了，〃多少钱？〃
〃三千。〃我毫不客气，也毫不扭捏。
〃你确信你值得？〃男人的眉毛一挑。
我立刻拿起手提包往外走。
〃我没说不给。〃男人嘿嘿一笑。
我又转身，把手提包扔在椅子上，把鞋子甩掉，赤足站在地毯上，这个宾馆不坏。
〃我洗个澡。〃我走进浴室。
累了一天，洗个热水澡真舒服，镜子中美丽的女人渐渐被水汽模糊了，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抹肉色的影子，我足足冲了半个小时，才用浴巾裹了身子走出来。
我向男人伸出手，〃先买单。〃
男人盯着我的胸，眼睛全是火星子，一触即发的火星子。他爽快地掏出钱，数了一沓，递给我，〃多给你五百小费。你值得。〃
我把钱放进我的手提包里，回过身子，扯掉了白色浴巾。
在天翻地覆中，我的眼泪忽然迸了出来。
我在汹涌的潮来潮往中，突然领悟到：原来，我不只是为了钱才这样，我需要这样的生活，只有让肉体沉沦，我无边的空寂和痛苦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宁，罪恶的安宁。
我是个天生的婊子！我天生需要看到男人在我的身上喷着粗气，不顾性命的样子！
风平浪静后，男人诧异地看着我，〃你哭了！〃
我默默地穿上衣服，拿起装着三千五百块钱的手提包，打开门。
〃你很勇敢，你不怕我不给钱吗，或者给了又抢回来？〃男人在身后说。
〃我的手提包里有一把藏刀！〃我说着，笑了起来。
〃妙啊！〃我把他的赞美关在门内。
我从宾馆直接到小楚的学校去，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他的学校。学校很大，我在绿莹莹的足球场边等着小楚。很多男生女生走过去，我突然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很突兀，我跟这宁静的充满书香味的校园犯冲得厉害，我是一个妓女，刚刚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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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三章 干净和肮脏（6）
〃你哪来的钱？〃小楚盯着我的眼睛。
〃别管我！〃我低声道。
小楚不顾校园里人来人往，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欧齐，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的泪水快给他摇了出来，〃小楚，我不是一直这样对你吗？〃
〃再也不允许了！知道吗，再也不！〃他粗暴地喊起来，这不像我的小楚，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过！
已经有几个人驻足观望了。
〃美院的头号美男子欧楚，女朋友真漂亮！〃
〃就是年纪大了些。〃
〃现在流行姐弟恋！〃
……
这些话让我欣喜而痛苦。
〃小楚，大家都在看你呢。〃我低声说。
〃我不管，姐姐，答应我，再也不要这样了！我要一个干净的姐姐！〃
干净！
我的傻孩子！在你七岁那年，从姐姐十九岁开始，对姐姐来说就没有〃干净〃这个词了。
〃从这一秒钟开始，好吗？〃小楚永远知道我的心里想什么，就像我永远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样。
〃欧楚，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我姐姐，欧齐。〃小楚放开我。
〃我是欧楚的师兄，我们见过。〃杜镜明对我笑笑，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一张拥有有力线条的年轻的脸在秋日中发着光。
又一个傻孩子，我心里叹着气，我不是小楚的女朋友这件事就让他的脸发出夺目的光。
4
〃不要在龙阳酒店这样的地方做事了，这个名字恶心得很，欧齐，我跟一个朋友新开了一个酒吧，你到那儿去吧。〃杜镜明居然跑到酒店门口，拉住我的手就跑。
另一个咨客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女孩的脸上全是羡慕，她一定也希望有这么一个帅哥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拉着她的手就跑吧？在女孩的眼里，这是多么浪漫的事。
结果是我连这个月的工资都不要了，跟着他跑过大街，挤上公交车，在很多人的侧目下，我穿着酒店的大红旗袍跑到酒吧里。
这个酒吧叫〃非〃，比龙阳酒店更奇怪的名字，只有杜镜明这种奇怪的人才想得出来。酒吧不大，布置得很另类，开在美院附近，这里有好几所大学，所以来光顾的都是年轻的大学生，生意倒是很不错。
我才来不久，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非西〃，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非西〃这个名字也很怪，是杜镜明跟他几个朋友给我起的，模仿豆腐西施，我是非西施，杜镜明觉得太老土，就简称为〃非西〃。这名字因为它的奇怪很快传开了。来酒吧的男孩子们都为我的美貌倾倒，而女孩子们觉得我的年龄很难成为她们的情敌，倒也不排斥我。
〃我都要嫉妒你了，大家只知道〃非西〃，而不知道〃非〃的老板是谁。〃杜镜明开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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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三章 干净和肮脏（7）
〃很简单，把我赶走，大家就会忘记〃非西〃了。〃我说。
〃舍不得。〃杜镜明摸摸我放在吧台上的手。
我居然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也仅仅是心跳加速而已。
〃非西，我告诉你，在火车上看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预感，你一定会跟我发生点什么。不过，当我在那个城市遍寻你不见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绝望了。命运是奇妙的，那个城市我踏遍了每个角落，你杳如黄鹤，而在这个城市，在校园里，你从天而降。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跳吗？我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一面人皮鼓，除了咚咚响外，啥都不会想了。〃他略显夸张地说。
我乜斜着他，〃你就夸张吧。〃
〃天！非西，别拿这样的眼光看我！〃杜镜明的手伸向我的脸。
我一闪，避开，〃别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干什么的。〃
〃只要你是你！你做过什么我全不在乎。〃杜镜明笑着说。
〃我现在还是。〃我半开着玩笑。我的心里隐隐作痛，我知道自己不是开玩笑，那一次以后，我又打过两次电话给那男人，我甚至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拯救你！〃杜镜明收起笑容，郑重地说。
我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笑话。
〃你没听错，欧齐。〃他叫我的名字，为了加重他的语气，〃听着，我要拯救你！〃
这个傻孩子，他知道拯救是什么吗？让我变成好女人，还是要消除我的罪恶感？也许他并没有相信我是个妓女这个事实。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开始忙碌了。
几周后，我认识了凌可冰，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美院的学生。那天不是周末，酒吧里的人并不多，我为自己调了一杯很淡的酒，坐在吧台里，慢慢啜着。
难得的悠闲时光。
就在这个时候，凌可冰走了过来，她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跳了一下。
这个女孩，长得像若干年前的龙龙，一样的大眼睛，尖下巴，脸色苍白，不同的是，这个女孩的大眼睛是活的，闪着小鹿一样善良无辜的清光。
〃非西姐。〃她坐在高脚凳上，大眼睛落在我的身上。
〃同学，来杯什么？〃我笑容可掬。
〃跟你一样的酒。〃她郁郁不乐地说，〃我叫凌可冰。〃
〃好名字。〃我递给她酒，这应该是个乖女孩。
〃我爱上了欧楚。〃她看着我的手，忽然抬起头，坚定地说。
我的心又是一跳。
〃爱得很深，非西姐，你要帮我。〃凌可冰喝了一口酒，眼睛红红的。
她爱上欧楚，要我帮她，她要我怎么帮她，我一刹那有些茫然，〃欧楚他怎么你了？〃我问得很愚蠢。
〃他要了我，然后就再也不理我了。〃凌可冰有点困难地说，泫然泪下，她的回答正是我害怕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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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三章 干净和肮脏（8）
欧楚，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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