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轻扬说:小妹,咱们去逛街吧。
轻扬歪头想了一会儿,说:嗯,这样吧,我们先去给你配一把钥匙。因为这两天我比较忙,也没太多时间陪你。
我说:你忙什么呢?
轻扬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我惭愧说:哦,那我不问了。
轻扬说:算了,告诉你吧,我下午要出门,带我们院的小朋友去坐海盗船。
考虑到轻扬比较早熟,也为了证明我的阅历不在她之下,我明知故问说:哦,是像“加勒比海盗”里那样的海盗船么?
轻扬摇头说:屁啦!是门口游乐场里的海盗船。
轻扬不允许我牵她的手,只是安排我跟在她的身后,而她自己则像一只羽翼未丰的小企鹅般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看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轻快的步子,我跟在后面竟有些吃力。我不得不一路小跑起来,为的只是能跟上一个6岁的小姑娘,我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或者说是未老先衰了许多。
我正在沮丧于自己的“未老先衰”时,轻扬却先摔了。
在一个人行道拐弯的地方,轻扬一脚踩空,身体犹如断线的风筝突然倾斜向一旁,我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所幸没有受伤,只不过鞋子坏掉了。
我抱着她走进一个修锁配钥匙的杂货铺,轻扬示意我放她下来。
轻扬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问修锁师傅:这个,你能配吗?
修锁师傅拿过钥匙看了看,说:配不了,没这种钥匙。
轻扬问:是你不会配,还是配不了呀?
修锁师傅笑说:呵呵,是我不会配。
轻扬又问:那你会修鞋吗?
修锁师傅继续笑说:呵呵,这个不是我的专业。
轻扬不解地问:什么专业不专业的,你到底会不会啊?
修锁师傅说:不会。
轻扬一脸鄙夷地说: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活着还有意思么?
修锁师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愠怒地盯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我急忙跟师傅道歉,抱着轻扬飞一般的逃之夭夭了。在飞奔的过程中我似乎体会到了“返老还童”般的*,欣喜地发现自己仍然年轻,仍然有着奔跑的渴望和能力,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
我听见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我看见车辆在我身旁急速后退,我感觉地平线似乎越来越近…我不顾一切的飞奔着,全然忘记了身上还抱着另外一个人。
轻扬被我的举动吓傻了,扭头看了看后方,小声说:二小哥哥,修锁的没追过来。
这时,我才体会到了累,一种身心俱疲的累,一种畅快淋漓的累,很清楚却又很模糊,很痛苦却又很舒服。
迎面走过来一个外国旅行团,着装古怪的老外们边走边兴奋的四处张望着。我很奇怪,这个身处中原深处的小城市既非文化古城,也无历史名迹,甚至没有什么商业气息,说白了就是一座小型的工业城市。我在这里生长了十几年,也从没听说政府开发了什么旅游资源,这样的平凡之地如何能引起老外的兴趣呢?
我想,这帮老外大概是被忽悠来的。
轻扬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外国人,眼神好奇的盯着他们看。她指了指老外们的大鼻子,又摸了摸我的小鼻子,咧开嘴笑说:哈哈,都是鼻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我突然有一种很想说英语的冲动,一方面是为了在小轻扬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一方面是因为碰见个老外确实不容易。我先在脑海里酝酿了一些常用的英语词汇,等旅行团迎面走来时,我上前拦住一个老外,张嘴说:Excuse me ,may I……
那个老外用流利的普通话打断我说:装逼啊你,在中国说什么英语啊?
我顿感自卑,惭愧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装了…
告别了老外旅行团,我抱着轻扬继续往前走,结果又遇见了一个日本旅行团。我搜索了一下脑子里熟悉的日语,想来想去只想起了一个“亚麻碟”,好像是“不要啊”的意思,这个还是世杰告诉我的。他说在网上看小电影时,里面的日本女的总爱说“亚麻碟”,具体是怎么用的我也不清楚。
所以,我立刻就打消了跟小日本交流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小日本欺负过我们中华民族,一方面也确实无从交流,我总不能劈头就跟人家说“亚麻碟”吧,况且人家又没有*我。
我本想跟他们擦肩而过,轻轻显示一下中国的身高优势就行了,没想到几个日本人抢先把我拦了下来。他们操着生硬的汉化日语加上手势,连说带比划的搞了好一阵子我也没弄明白是怎么意思。
我着急着走,又挣脱不掉,也听不懂他们说话,觉得异常煎熬,差点就将“亚麻碟”脱口而出了。这时,一个小日本嘴里“乌哩哇啦”乱说了一通,然后指了指脖子上挂的照相机,又指了指被我抱在怀里的轻扬,我顿悟:噢,原来是想跟轻扬合个影。
轻扬被小日本一指,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紧紧搂着我的脖子,怯声问:二小哥哥,他们说的是人话吗?
我说:不是人话,是日本话。
轻扬说:哦,日语呀。
我说:嗯,他们想跟你合影。
轻扬说:得能沟通才行的,他们会说汉语么?
我说:不会。
轻扬说:我也不会说日语啊,没法沟通怎么办呢?
我说:是啊,怎么办呢?
轻扬低头思索了一下,说:还是用哑语吧。
说完,轻扬用专业的哑语手势跟他们问好,那几个日本人无动于衷。
轻扬说:真笨,连哑语都看不懂。
我说:他们好像不是哑巴。。。
轻扬又是一阵沉思,然后说:这样吧,你跟他们说,让他们回去好好练习汉语,等汉语练好了再来跟我沟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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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晚上,许扬一脸疲惫的从学校里回来了。他是家里最早出晚归的人,沉重的学习任务压得他苦不堪言。我想很多身处高三的学生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当然,我是个例外,但是也并不见得幸运,因外我正被另外一些事情搞得更加苦不堪言。
吃过晚饭,齐世杰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他进屋就说:不好了。
一屋子人顿时面面相觑,我急忙站起来说:怎么了?
世杰解释说: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一只狗鬼鬼祟祟的趴在许扬家门外,耳朵还贴在门缝上,看样子是在偷听你们谈话,估计是公安局派来的警犬,说不定你已经被监控了。
我心里掠过一丝惊慌,忙说:现在那只狗呢?
世杰说:不用担心,已经被我踹走了。不过,那只狗真的很敬业,我快把它踹死了,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工作岗位。
我松口气,说:哦。
这时,轻扬从卧室里走出来,问世杰:你说的那只警犬是不是白色的,上面还有黑色的小点点。
世杰点了点头,说:怎么?你也发现了,看来它不是来一两次了。
轻扬瞪了世杰一眼,生气地说:哼,那是我养的狗!
世杰不好意思地说:噢,你养的啊。
三分钟后,轻扬从门外抱回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斑点狗。那只小狗被世杰踹的面目全非,几乎分辨不出公母,看到世杰后立刻浑身颤抖,蜷缩在轻扬怀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轻扬把小狗放在地上,叉起腰,愤怒地冲世杰嚷道:你见过这么小的警犬吗?
世杰解释说:这个你就不专业了,现在是小警犬,长大了就是大警犬。
轻扬说:放屁!
话刚落音,世杰果然放了一个声音巨大且奇臭无比的屁。
臭气消散后,世杰解释说:不要怪我,这个屁是轻扬逼我放的。
轻扬不理他,继续追问道:你胡扯什么呀!警犬都那么大!
在沉默了片刻后,世杰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你不懂,警犬也是有童年的,就像你我一样。
这时候,许扬及时介入到两人中间,进行了一番友善的调解,但是几无成效,两人依然是大眼瞪着小眼。无奈之下,许扬只得喝令轻扬回房间睡觉,不料轻扬抗命不从,并将矛头直指向他,三个回合之后,许扬败下阵来,轻扬乘胜追击,许扬自知不敌,便扭头对我跟世杰说:咱们出去喝酒吧。
我们来到街角的一家大排档。
这时天气已经微凉,夜晚更是颇有几分寒意,大排档的常客们大都已经转战到了窝棚内,而外面只是零星的摆放着几张桌椅,并不见一个客人。
我们三人在窝棚外坐下,叫来服务员点了几个酒菜,边吃边聊,乐此不疲。但是乐此不疲不等于乐此不醉,所以在一箱啤酒下肚后大家都有了点醉醺醺的感觉。喝酒而不酗酒,微醉而不大醉,这种尺度是最使人惬意,这种感觉是最令人沉醉了。
我们将头凑在一起,开心的聊着一些童年的无忌趣事,努力的回忆着那些已经淡忘的回忆,有些事被我们无数次的反复提起,但是每次聊起来都会别有一番新意。因为童年总是单纯,快乐,无忧虑的,也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悄悄溜走的。从我们踏进校园的第一天起,单纯就已经渐渐跟我们远离,慢慢快乐也不见了,然后无忧虑变成了假忧郁。
后来我们又聊到了我离开后的日子,聊到了我的离开带给林琳的打击。
许扬告诉我:你走后,林琳变得很消沉,平时连话都不愿多讲,只是一次又一次乞求我告诉她该怎样跟你联系,可是你把电话换掉了,我也失去了你的消息。她说我在骗她,还求我带她去你家里,我带她去了几次,郭伯伯说他也跟你失去了联系。这么一来,林琳就更加的难过,更加的担心你。我曾多次看见她悄悄徘徊在你家附近,我想她是在寻找你留下的痕迹;有时候她会坐在你的座位上闭着眼睛默默发呆,我想她是在感觉你的气息;更多的时候她会红着眼睛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我想她一定又在偷偷为你而哭泣。
我呆呆的听许扬动情地诉说着,内心涌起大团的悲伤,仿佛在感受一个真实的过去。我不知许扬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我也不想再追问那些照片的事,因为我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的是一份来自兄弟情义的坦诚和真实。
听完后,我叹了一口气,问道:她知道我回来了么?
许扬看我一眼,说:我不知道。
我说:你没告诉她吗?
许扬诧异地说: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我心头一震,忙说:怎么?
许扬缓缓说:她已经走了。
我惊叫一声:走了?怎么走的?
许扬讷讷地说:呃,好像是坐火车吧…
我说:哦,你是说她回家了啊。
许扬说:是啊。
我说:拜托以后不要再用“走”这么恐怖的字眼,我真的已经被吓怕了。
在许扬的叙述下,我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原来,在我家出事后没几天,林琳的妈妈就把她接回了杭州,距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失落地说:真不知道,林琳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
许扬说:她一定很想念,很想念你。
这两句对话完了之后我们沉默了很久,我突然发现世杰一直都没有说话,低头一看,原来这小子已经睡着了。他睡觉时的憨姿使我想起了任处边,我忽然觉得他们两人十分神似:论相貌,世杰略胜一筹;论身高,处边稍占上风;论智商,两人是半斤对八两…
我把这些说给许扬听,许扬表示不可思议,他一直认为世杰是独一无二的,是无出其右的,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还有一个翻版的世杰与之遥相呼应。他感慨道: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英雄豪杰啊。
我说起了这段在外面的日子,没有轻描也没有夸张,因为我也需要对我的兄弟真实。我提到了张楚,提到了首白银,提到了任处边,提到了我们的班主任,提到了斯文人…
我提了很多人,甚至连饭店的服务员都提到了,却唯独没有提起沈妙。不是我已将她忘记,而是害怕一旦提起她就会无休无止的说下去。那样的话,不仅会抵消一部分因林琳而引起的痛楚,也会让许扬捕捉到一些不良的信息。
所以,我只得将沈妙深深的埋下去,因为林琳还住在我心里。
第四十七章
深夜,我怀着对林琳的思念沉沉睡去。
书上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不是忽悠群众的。
在梦里,我再一次与林琳相遇。只不过,似乎依旧是在回忆过去。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阳光明媚,林琳在一片乳白色的光晕中第一次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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