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 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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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已惘然 吴越-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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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这种安慰毫无用处,向晓欧的泪水像决了堤一样朝外涌。

    以后的片段在回忆里有点模糊了,像相机的快门按得太仓促,留下一张人物边缘都影影绰绰的照片。

    他记得向晓欧哭了很久;等她哭完,他把她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叫她好好睡觉;他记得他已经拿起夹克衫说“我走了”,她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一双被泪水擦得晶亮的眼睛异乎寻常温柔地看着他,“再陪陪我。”

    他记得曾经问过她“可以吗”,她没有回答,只是越发用力地抱着他;他记得两个人都笨手笨脚的,弄得很有点尴尬;最后,他记得第二天早上,向晓欧涨红着脸一把扯下蓝白格子的床单塞进脸盆,然后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他照着向晓欧的指示去下面一层楼的男洗手间洗漱回来,她还坐在那儿,看见他进门,脸又红了,下意识地抱起双臂,有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却很温柔,反而带点撒娇的味道。

    “有人看见你吗?”

    “没有。”鉴成把漱口杯放到桌上,把毛巾递给她。那是星期天早上,刚过六点,楼里还是一片寂静,但两个人多少有点作贼心虚;刚才鉴成也的确是一边刷牙一边东张西望,唯恐正好撞到向晓欧哪个男同事,人家偏好认识他,偏好也一大早起来,偏好很不识趣地问“咦,你怎么在这儿”,那可就不好回答了。

    向晓欧慢慢地把毛巾晾到架子上,转过身,低垂着眼帘,鉴成走过去想拉她的手,晓欧立刻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脑勺靠在湿毛巾上。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向晓欧又含羞地瞪他一眼,“以后…再也不可以了。除非等我们结了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很坚定,个个字掷地有声。

    “我知道了。”鉴成低着头闷声说。他其实也挺尴尬,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好尽量装得泰然自若。

    他抬头看着向晓欧,向晓欧也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的嘴角慢慢朝上抿起,笑了起来,给他把夹克衫拿过来,“走,去吃早饭吧。”两人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个坏蛋。”

    “我不是坏蛋。”他笑起来。

    “就是。”她指指自己的脸颊,他凑过去亲了一下。刚才那份难堪这才烟消云散。

    鉴成回到家里,外公外婆已经起床,问他晚上怎么没回来,他说去了汤骥伟家,时间太晚,就住在那里了。外公问“小汤什么时候去美国”,他说“快了”。

    那是真话。上次和汤骥伟一起去赵允嘉工作的保龄球馆打两块钱一局的球,他说今年拿到了一所更好学校的奖学金,正在预备签证材料,争取一次通过,只准成功不许失败。汤骥伟还带了一帮口语班的同学,个个背景了不得,讲的都是留学的话题,鉴成插不上话,就坐在柜台边的酒吧椅上和允嘉聊天。

    
 


当时已惘然(吴越) 正文 第二十章 会笑的星星(3)
章节字数:9351 更新时间:09…01…10 11:41
    “你怎么不去打球?”允嘉从胳膊肘里抬起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看他。刚才她一直把头埋着,半梦半醒。反正深更半夜,只有稀稀拉拉几拨客人,她打个哈欠,“快去打吧,下个星期就涨价了。”

    “打了几局,有点累了。你怎么这么困?”

    “白天已经值了一个班,现在是顶人家的班,那个女孩子亲戚结婚,去吃喜酒了,说按工资双倍给我,”她又打个哈欠,“夜班工资本来就比白天高。”

    “那你再睡会儿。”

    “不用了,”她甩甩脑袋,把手伸到脑后把头发重新扎了起来,吊得高高的一把,“跟你说说话,精神就好了。”

    允嘉说起同事吃喜酒,提醒了他,他告诉她向晓欧的哥哥五月一号结婚,叫她和汤骥伟一起去。

    允嘉答应了,眼睛转了转,问他,“他们的喜酒多少钱一桌?”

    “好像…一千多吧。”

    “一千多多少?”

    “不大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算我红包该包多少啊。一千五以下就一百,一千五以上就两百。”

    “算了,一百吧,”他笑着说,“其实你也算晚辈,又刚刚工作,不给都可以。”

    “下次喝你的喜酒,我就不给红包。”允嘉微笑地又端了杯可乐给他。

    “恐怕那时候你早就跟着乌克兰出国了。”他看看汤骥伟,他正眉飞色舞地和那帮同学说着什么,手势打得很夸张。

    允嘉也看看汤骥伟,又笑嘻嘻地对他说,“那你要记得给我寄瓶酒来。说好了噢。”

    四月份,鉴成和晓欧去苏州玩了一次。逛北寺塔的时候,旁边有个求签的地方,两块钱求一次,有三个签桶,分别是子孙,前程和姻缘。

    向晓欧走过了又停下来,回头看看,对鉴成说,“我想求个签。”

    “你不是不相信这些的吗?”

    “抽着玩玩。”

    向晓欧拿出两块钱放进钱柜,把“前程”的签桶拿过来用力晃了晃,晃出一张签,捡起来一看,签语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上签。

    她来了兴致,“鉴成,也给你求一签吧。”

    许鉴成的那支更好,是上上签,写着“乘风破浪当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向晓欧很高兴,说要给她哥求一支姻缘的。求出来,签语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是个中。

    “我哥那么粗的人,还‘道是无情却有情’?”向晓欧笑起来。

    最后,他们也给赵允嘉抽了一卦,谁料却是张下下签,签语写“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用解都知道,那张签够差的。

    向晓欧拿过去看看,也皱着眉,想了想,脸色又开朗了,“我想起来了,有种说法是姻缘签要自己求,别人代求就不准,你看我哥这张,也是胡说八道。”

    “你不早说。”鉴成把那张签放回去。虽然不信这些东西,向晓欧也说了代求的姻缘签不准,他还是后悔花了两块钱,还替允嘉求来张下下签,给她知道了,八成会“呸呸呸”地瞪着眼骂他手气霉。他记得允嘉是很有点迷信的,也不知学的爸爸还是后妈,有时会相信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家里打碎了碗就不宜出门,比如星期五要扎桔红色的蝴蝶结,比如手表上的计算器坏了出来全是8,她也高兴一番,觉得大吉大利,他笑她,她还说“从0到9十个数,为什么不是别的,偏偏是8,一定有道理”。

    不过,那两张前程签的确让向晓欧倍受鼓舞,“说不定我很快就会转运了呢,”回程的火车上,她把头靠在鉴成的肩膀上,“这学期教的班级比上学期的好多了,下个星期我就到系里去申请读在职研究生,我们学校虽然不太好,可是一面挣工资一面读书,也不错,”她叹口气,“我们家为给我哥办婚事,把底都快掏空了,现在我爸的工资也没了。”

    向晓欧要他推荐“生动浅显”的英文读物,要给学生做泛读参考教材,他笑起来,“你不就是学这个的吗?”

    她嘟起嘴,“我上次布置他们看‘简。爱’,还是缩写本,都说太难,看不懂。现在的学生水平真是越来越差,我们上大学时,一年级就看原版的狄更斯和托马斯哈代了。”

    “‘小王子’怎么样?”

    “‘小王子’?”

    “是个童话,很有名的……”他开始给向晓欧讲“小王子”的故事,可能是时间久了,他讲得磕磕巴巴,还有些颠三倒四,向晓欧听到飞行员给小王子画羊的情节就有点不耐烦了,“好像不大合理啊,他画个盒子,上面有几个洞,就说那是只羊?”

    “这是童话嘛,”许鉴成接着往下讲,思路却被打断了,“算了,我有那本书,你看看就知道吧。”

    回到家,许鉴成从箱子里翻出那本“小王子”,那本挤在一堆衣服里,一股樟脑味,封面越加皱了,金发的小王子蒙上一层绒球。他把书理理干净,拿去给向晓欧。

    一个星期后,向晓欧把书还给他,带着点失望的表情,“我不喜欢,这本书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她撇撇嘴,“作者好像在逃避现实,而且中心散漫,缺乏集中的思想,我看完一遍,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它究竟写什么。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跟学生讲解?而且它是法国人写的,法文翻译成英文,就不地道了。我想来想去,还是选安徒生的吧。”

    “安徒生,不也是丹麦人吗?”

    “那不一样,安徒生童话属于世界名著,在英文世界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丹麦文。”

    鉴成把书带回家又看了一遍。这真是本奇怪的书:他看过好几遍,却不能完完整整地把故事情节讲出来,也确实如向晓欧说的,中心散漫,好像没有一个集中的思想;有些东西,总也弄不明白,才会去一看再看,看了,以为弄明白了,再想想,还是不太明白。

    “你的头发是金色的,这些谷子也是金色的,这会让我想起你,我会爱上麦浪的歌声”。每次看“小王子”,总有些字句让他莫名地觉得心里哪个角落隐隐的难过。这一次,是那只让小王子驯服了、最后却又伤心地叫他离开的狐狸;狐狸劝小王子离开,因为他有责任……他对遥远星球上的那朵玫瑰花有责任。

    向晓舟结婚那天,鉴成十点半就到了酒店,时间还早,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早到的自家亲戚在大堂聊天。顾洁还在家里化妆,向家托人借了一辆桑塔纳,一会儿要去接新娘子,司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十一点,赵允嘉到了,说汤骥伟不能来了,“他说今天要加班。”“节日还加班?”她耸了耸眉毛,“他现在忙得要命,动不动就加班,还有那些出国留学同学聚会,上个星期我妈叫他去吃饭也没空,”一边左顾右盼,“红包给谁?”

    允嘉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一头乌发轻烫过,拢到脑后扎成一把,垂下一排微微波动的发卷,穿了一件及膝的水红色裙子,一排细致的珍珠扣子从胸前扣到领口,越发衬出一双碧清的大眼睛,领口别着鉴成送的那个北斗星的别针。他觉得那件衣服似曾相识,又看几眼,想起来,那就是从前后妈那件水红色的旗袍,允嘉偷偷藏下来的。

    “拿我妈衣服改的,现在流行这样半仿古半现代,怎么样?”她笑着问,“上次穿去参加一次外宾活动,我们经理都说好看。”

    “真不错。”他由衷地称赞。允嘉小时候偷着穿那件旗袍上台表演,衣服太肥,腰里别满一排别针,现在她长大了,身材曲线和衣服天衣无缝。刚才一进门,就有很多目光朝她投去,连那个鼻孔朝天的司机都不由自主把身子坐直了一点。

    鉴成领她去交了红包,请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却看见她和向晓欧在一边说什么,向晓欧显得很为难,赵允嘉眉毛扬得高高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个人好像在争什么,声音不知不觉都提高了,远远的听见允嘉说“她的衣服我怎么穿得下”,向晓欧说“凑合一下吧”。

    他走过去,允嘉抬眼看看他,一抹额前的刘海,带点恶作剧的口气,“要换,我就换你的。”她指指向晓欧身上的套装。

    “那,我穿什么?”向晓欧脸涨红了。

    “你穿你嫂子那套啊。”

    “我要做伴娘的。”

    “那我替你做,不就是伴娘吗?”允嘉笑嘻嘻地回她,“我也会做的,伴娘可是要帮新娘挡酒的,你行吗?”

    晓欧的脸越发红了,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正好这时有人叫向晓欧跟车去接新娘子,她一转身就走了。

    赵允嘉耸耸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过头来,看见鉴成,嘴角向腮帮里抿了抿,伸手拢拢脑后的发卷,然后低下头审视自己身上的衣服。

    许鉴成问她怎么了,她没有回答,自顾盯着衣服出神,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叹了口气,鼓着腮帮瞪他一眼,“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新娘子的衣服也是这个式样?”

    “新娘子的衣服也是这个式样?”他也愣住了。

    那次婚礼,顾洁的服装是向晓欧帮着准备的,从婚纱、套装到旗袍,一共五套,其中那件嫩黄夹秋香色上面印百合花的旗袍是重头戏,专门找了个老师傅做,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大红的显得俗气,粉红嫌嫩,挑来挑去,选了这个颜色,透着喜气又不失清新雅致。向晓欧的妈看见了说“婚礼上穿这个颜色太素了吧”,顾洁却很喜欢,说“这样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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