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皇子一听倏然从椅子上蹦起,那模样是又惊又喜的,“你说什么?”
赵庚被忽然跳起的熙皇子肩膀碰了鼻子,虽为淌血,却疼得他眼泪直飙的,但还不忘答话,“殿下您没听错,那边当真是出了天龙石。”
何为天龙石?
传说是一种天生便具龙形的玉石。
这样天然的鬼斧神工,说起来也不过是奇巧些罢了。
只是史书上几番有载,但凡得天龙石者,无一不是得天下的。
远的不说,就熙皇子知道的,其太祖高皇帝便是得了天龙石,后才得以开朝建国了。
再有就是当今皇帝。
熙皇子听说,先帝在位时也曾出现过天龙石,正是夺嫡之争的起始。
只是熙皇子的众位叔伯争来争去,反倒让天龙石失踪了,后来又传说那天龙石是假的。
可熙皇子知道,他父皇如今所佩戴的双龙佩,正是当年那块天龙石。
所以对天龙石的传说,熙皇子是置信不疑的。
这会子听说他矿里出了天龙石,熙皇子只会愈发相信自己是真龙天子,“我果然是天命所归之人。”
赵庚自然不敢在熙皇子这兴头上说别的,恭祝了好一会子后,才又提醒熙皇子道:“只是如今皇上要彻查云南……”
熙皇子脸上的喜色一顿,“不能,绝不可让人知晓了天龙石所在。”
赵庚连声附和,“只怕连皇上都要瞒下才好。”
熙皇子忖度了一会子,道:“也是。”
所以待这二人商议毕,熙皇子又忙忙进宫去,义正言辞说定是睿王有意为之,混淆视听,以此陷害于他,再坏皇帝名声,让皇上不敢立他为储,迫使皇上百年后后继无人。
皇上一听,也觉着有些道理,愈发让唐知贯不可大张旗鼓了。
可事情到底还是爆发了出来,原因正是随郑国公一道前往云南的刑部侍郎王城。
在郑国公的有意无意地牵引之下,有些事儿王城想要不知都难。
可王城也知,此事事关熙皇子,他也不好做这出头的椽子,所以他暗中找人挑起矿工们的暴动。
云南官员一力镇压,只是矿工彪悍,如此镇压愈发适得其反,自然就惊动了朝廷。
眼见事情再掩盖不住,皇上找来儿子劝说。
可熙皇子为了天龙石越发不肯松口了,直说若此时他丢开了,那才是做贼心虚了,他不怕查。
太妃听说了直拍手叫好,又道:“赵庚是个好的。”
皇上为了儿子原是想把云南不声不响就办了,没想事情会闹到这般田地,皇上也只得下令彻查了。
只是这去云南彻查的人选,皇帝又迟疑了。
于是有人便提议在云南的郑国公。
郑国公那里还会淌这浑水的,赶紧上书说,他已年迈,而为了睿王一案已是心力憔悴,以至于旧病复发。
皇上原也不觉着郑国公是好的人选,便顺势准了。
熙皇子也瞧出皇上要保全他的心了,于是便举荐他的岳父冠军侯。
大爷也以为是机会。?
☆、第 138 章
? 所以大爷便去了皇子府。
熙皇子是连薛云上都瞧不上的,别说大爷这样的,自然是不乐意见的,还说:“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我面前凑了。”
还是赵庚在旁劝说,“不提他与殿下堂兄弟的情分,还有连襟这层不是。皇上也是有意让他成殿下你的臂力,不然怎会答应将肖氏这门亲事赐婚。”
熙皇子连声道:“罢,罢,罢,见一回就见一回,看他什么说的。”
大爷来见行过诸礼等事儿,才要闲话几句,就听熙皇子不耐烦地问他来意。
再没眼色,这会子大爷也瞧出熙皇子对他的不耐烦来了。
大爷心中虽有不快,但也不敢显露在面,且他的确是有求于熙皇子的,愈发要收拾起不快来。
就见大爷起身一揖,这就开始道明来意了,道:“听闻殿下欲要推荐冠军侯前往云南彻查矿工暴动一案。”
熙皇子懒懒地瞥了大爷一眼,“是又如何?”
大爷道:“只怕不妥。滇地虽在千里之外,可谁不知那里多少是殿下的卿客。倘若殿下还不知避嫌,还要举荐冠军候,殿下还无妨,冠军候只怕就要受弹劾了。”
熙皇子道:“那依你说,我该荐谁?”
大爷又一揖,“下官虽不才,如今到底是在宗人府。只要下官打着宗人府的旗号前往,一来能堵悠悠众口,二则下官不比外人,没有不维护殿下的。皇上与殿下也能放心。”
熙皇子冷笑道:“荐冠军侯,就是我不知避嫌,荐你这做堂兄的,我就知道是避嫌的了?且明年开春后,你要娶的也是冠军侯的女儿,咱们又再添一层连襟的干系了。这堵得住哪门子的悠悠众口?”
闻言,大爷还要再说话,可熙皇子却不耐烦再听了,直打发他去了。
大爷无法,只得悻悻出了皇子府,只是在他回头看向皇子府大门时,不知骂了句什么话,又一摔衣袖才走的。
那里大爷一走,赵庚便从后头屏风出来了,对熙皇子道:“其实他说得也不全然都是错的。殿下要荐冠军侯容易,只是冠军侯如今风头太过,又手握重兵,就怕皇上以为是冠军候撺掇的殿下,欲要借此染指云南的事务。不管如何,如今能同冠军候抗衡的,便只有安南王和西北的关西候了。”
熙皇子闻言,思忖片刻后,道:“你是说会因此让父皇忌惮起冠军侯来?”
赵庚点点头。
熙皇子又两厢掂掇了一会子,又道:“倘若如此,的确是得不偿失了。只是这般一来,我该荐谁才好?”
赵庚笑道:“既然襄郡王大公子有意,殿下何不给他一机会。”
熙皇子冷嗤一声,“就他那个绣花枕头?不是我瞧不上他,不说旁人,就是他们家老三都比他强些。”
赵庚又笑道:“那岂不正好的。在他眼皮子低下偷运出天龙石来,更便易了。”
说着,赵庚又收敛了下笑意,“再迟疑不得了。那位杜才人临盘在即,听太医院说,八九不离十,绝对是位皇子。且天龙石就在安南王的眼皮子低下,若被他浑水摸鱼了去,那可不得了。他可不比别人,他到底是皇室宗亲。”
熙皇子听了也是心下一紧,“就是这话了。我这就进宫去荐薛云起。”
赵庚却又拦住熙皇子了,“殿下不必着急。这薛云起不是个轻易会死心的,只怕这会子已家去求他老子去了。殿下只要干看着,既不为他进言,也不阻拦便成了。”
熙皇子也以为是,便作罢了。
赵庚这才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门外,暗暗冷笑道:“太妃和国公爷老早便有废了薛云起的意思,这会子他自个便来寻死了。”
襄王府里,大爷果然不甘心,与襄郡王说起这事儿来。
“此番云南矿工暴动,到底事关熙皇子。毒害龙嗣之案虽已查明,还了殿下清白,可到底还是有碍殿下得名声了。此番再出事,皇上于钦敕的人选上难免不会诸多顾虑,所以正是儿子的机会。儿子可是宗亲,没有不回护皇家与殿下的脸面。二则儿子如今也算是在宗人府当差的人了,以此得受钦命,也是名正言顺的。还请父王进宫为儿子言明心志。”大爷信誓旦旦道。
襄郡王却是越听眉心皱得越紧了,好半天儿才道:“不可。只怕那里头不简单。刑部侍郎王城是何许人,别人不知道,我与他有几分交情还是知道些的。他都不敢做那出头的椽子,你又安能?”
闻言,大爷对襄郡王就有些埋怨了,道:“父王所说,儿子都知道。儿子也知道,那里头的道道坎坎不是儿子能应对得来的。依儿子推断,皇上也不是真心要彻查的,不过是找一可信之人,往云南白走一趟便完了的。”
襄郡王听了摇头,还要再说,就见大爷忽然跪下,哀求道:“父王,再转过一年,儿子也是二十有二的人了,却还一事无成。再这么缩手缩脚,碌碌无为的,让父王有何脸面为我请封的。”
闻言,襄郡王一时也静默。
没半天儿的功夫,叶胜男便知道襄郡王携大爷进宫去了。
叶胜男将来人打发走后,拿着两份嫁妆单子出了二门,就往了续斋来了。
正好汉广在上房外守着,见是叶胜男来了,便道:“三爷正里头看书,说了若是姑娘来了,只管进去。”
叶胜男道了谢,便进了上房。
上房里,薛云上手里是拿着书,只是他却将书卷成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案,两眼也只出神的。
直到瞧见叶胜男进来了,薛云上才回过神来,起身过去道:“才让你好生养着的,怎么又四处奔忙起来了。”
叶胜男道:“事务多,奴婢如何还能安心将养的,且奴婢觉着好受多了。”
薛云上蹙了蹙眉,“可是三奶奶又闹了?”
叶胜男道:“这不是韩夫人病急乱投医了,求见不着太妃和王妃,就来找三奶奶了,直为三奶奶外祖家喊冤的。”
薛云上冷哼道:“就娄家那事儿,莫说三奶奶,就是太妃和王妃也没法的。”
叶胜男也道:“可不是。”
薛云上又道:“还有脸喊冤。当年娄三娘都能察觉的事儿,我就不信娄二娘嫁到段家后这么些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只怕是早知道了,反过来还要娄家上了贼船。不然,就凭段家余下的那点子根基,没有娄家的帮衬,如何还能起死回生的。”
叶胜男道:“幸亏韩家还有明白人。要不韩尚书来接人,奴婢还不知怎么处呢。不说也罢。”
说着,叶胜男将两份嫁妆单子,递给薛云上瞧,“这是给关雎和欢喜的嫁妆。关雎的就罢了,只是欢喜的日子比关雎的还要赶,奴婢只得折成银子给她家里自己置办了。”
薛云上大略看了一眼,指着一处道:“这是你们凑的?”
叶胜男伸头过去看了看,“都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也是奴婢等对她们的心意了。”
薛云上又道:“你们共事一场,也是应该的。”
叶胜男道:“只是她们一去,三爷身边就奴婢和芄兰了,还要再提拔两人才好。奴婢瞧着红儿便挺好的,看着迷糊,可要紧事儿从不耽误。”
薛云上笑道:“是旧年我挨打被困在了续斋,问她们谁瞧见过个带毛的风筝。她说肚子饿想吃小鸟儿的那丫头?”
叶胜男听闻也不由得莞尔,“正是她了。”
薛云上点头,道:“只要她是不与别处有粘连的,你瞧着办就是了。”
叶胜男道:“那也还有三爷赐名不是。”
薛云上想了想,“那就叫缁衣吧,再来一个就叫褰裳。”
叶胜男沉吟了须臾,道:“这褰裳,奴婢以为还要王妃来指才好。”
薛云上一怔,这才想起近来似乎有些忽略王妃了,于是握着叶胜男的手感叹道:“依怙,若没了你,我该如何是好。”
叶胜男笑着拉薛云上起身,给他整理衣衫好去见王妃的,“王爷那儿,三爷该上些心了。听说王爷带大爷进宫了,别是也为了云南的事吧。”
薛云上笑道:“正愁皇上想不起来,他们就自个去了。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罢了,薛云上便去见王妃了。
原来王妃还真在等着儿子来要人的。
关雎是王妃的人,关雎一去配人,王妃就觉着儿子身边再没有能让她觉着是好的人了。
这让王妃如何能安心的。
可儿子又是成亲了的人,王妃作为婆婆不好太多干涉儿子媳妇屋里的事儿,得个恶婆婆的名声,所以最好能让儿子或儿媳自己来开口。
只是叶胜男没想到的是,王妃竟把身边的大丫头唤时给了薛云上。?
☆、第 139 章(改错字)
? 关雎也算得上是王妃信得过的人了,关雎的娘是服侍过王妃一场,还颇得王妃的用处的,可要是同唤时她娘比起来,却还是不能比的。
只因唤时她娘同花姨娘一般,都是陪嫁过来的丫头,而关雎的娘却是王府的家生子,人不过机灵些,这才得了王妃的用处,这样一来自然就比不得唤时她娘不但是从前在国公府时便服侍起王妃的了。
后来,唤时她娘配了人做了管事嬷嬷,在刘嬷嬷这样的跟前比不得了,却还是比旁人有体面的,不然,王妃也不会还提拔她女儿唤时,做身边得用的人。
所以这会子王妃把身边这么体面的一个大丫头给了薛云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韩氏这儿媳王妃是再指望不上了,但看在太妃的面上,王妃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也不能让叶胜男坐大的。
把唤时指来,不但能分薄了叶胜男手里的大权,还能平衡了府里各方的势力。
这些薛云上自然也是瞧出来的,“要委屈你了。我也没想到母妃竟然会把她给了我。”
叶胜男端着香茗过来,道:“奴婢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