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如何,韩氏嘴上还是知道该怎么说的,“三爷说得是,其实素日我不这样的,就是今儿碰上一件事儿,我不知该怎么才好的,难免就有些迁怒了。”
薛云上问道:“什么事儿?”
韩氏就把她陪房瞧见的事儿都说了。
薛云上听了,道:“依王府的规矩和章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是祖母如今还病着,莫要闹得太过,惊动了她老人家。”
韩氏点头答应了“是”便去了。
也就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叶胜男从上房出来。
见着薛云上,叶胜男上前蹲福,“三爷。”
薛云上起身和她站一块,道:“陪我走两步。”
叶胜男又福了福,“是。”
两人一前一后,从优昙婆罗院后门出去的。
出了后门,就是与王府外墙成的夹道。
优昙婆罗院本就是偏,这夹道就更是少人走动了。
薛云上出来就牵上手叶胜男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再忍耐几日,我弄明白太妃的意思,便让你再回我身边来。”
叶胜男瞧着薛云上脸上的倦色,有些于心不忍,道:“奴婢不觉是委屈。如今在西厢房,就绣绣花也累不着奴婢什么。”
薛云上道:“可没你服侍,我委屈。”
叶胜男一听薛云上又不正经了,一把将手挣脱出来,“三爷还是赶紧进去吧,如今太妃可离不得你和三姑娘的。”
薛云上慢慢收起笑了,些许郑重道:“谁不但郑国公了府是式微了的,如今我才知,原来祖母和郑家还有这般大的能量。都到宫里去了。”
叶胜男一惊,“三爷是说,宫里那件事儿是……”
薛云上点点头,吩咐道:“你去告诉汉广,让他去承恩候府找宁家大公子。”
叶胜男道:“就让汉广去宁大公子就完了?三爷就没别的话了?”
薛云上笑道:“不必多说。宁家如今掌十二卫,虽然锦衣卫并不在其列,但想要打听一二还是能的。见到汉广,忠振他就知道了。”
叶胜男蹲身,“是,奴婢知道了。”
而去了宗人府的二爷,果然是埋头苦干。
如今的宗人府宗人令与襄郡王的交情不浅,自然就给了襄郡王脸面,对大爷和二爷大开方便之门。
再有就是毒害张选侍之人是被当场被拿的,只要问出线索,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案子没有不结的。
这下药暗害张选侍的人,是张选侍宫里的一个小宫女。
起先这人还抵死不招,严刑之下到底受不住,才都招了。
可看着那供词,莫说宗人府和内务府的人,就是大爷也知道要不好了。
只因那小宫女的供词,字字句句都不离熙皇子,且查出不少旁证来,也直指熙皇子。
天下皆知,熙皇子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独子,储君的不二人选。
可若这残害手足的罪名落头上,凭他熙皇子是谁,也要坏了名声的。
谁还会拥护这样阴狠不仁的君主。
且以皇上对熙皇子的疼爱,不管真相为何,也容不得牵连上熙皇子。
不然当日皇上也不会只着宗人府和内务府查办了。
所以家去后,大爷嘱咐了二爷几句千万不可声张等话后,便去找襄郡王了。
襄郡王听完大爷所说,当下便让他们赶紧把这事儿给忘了,从此不管谁人问起,都说不知道,还十分懊悔让大爷和二爷跟着宗人府查办此事了。
大爷得了襄郡王的话,就赶紧和二爷说起,后一再叮咛,“二弟千万牢记,此事从此只能烂在心里。”
二爷听了十分不敢苟同,暗忖:“熙皇子又如何,还怕他日后报复不成?‘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时就是熙皇子也自顾不暇了。还是大哥觉着把熙皇子查出来,大哥作为熙皇子的连襟日后前程也要跟着渺茫了的,这才有意要包庇到底。”
故而,二爷面上答应了大爷,转面到太妃跟前便又把什么都说了。
太妃听说后先夸赞了二爷一番,“果然长进了”的话,又说:“虽然朝堂上的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明白的。我只知道,绝不可欺君罔上,擅揣圣意。为臣之道便是凡事如实禀报,皇上自会定夺。”
二爷一听这话,他就觉着这才是正理儿,便暗地打算了起来。?
☆、第 108 章
? 也亏得二爷还算明白,知道不能这么冒冒让的自己就上了,出这头的,还知道先暗地里调唆起舆论来,有了风向才好行事的。
所以薛云上没等来宁家的通风报信,就先听闻了有关熙皇子的风言风语。
薛云上倒是想亲自到承恩候府去走一趟,无耐的太妃病情起伏得厉害,他不好脱身,只得让叶胜男叫汉广去宁家催紧些。
在汉广把腿给跑折前,宁家总算是把话儿送来了。
只是薛云上一直在优昙婆罗院脱不得身,汉广也不好进二门去的,经这几日汉广也知道这事儿的要紧了,自然也不敢随意把话说给旁人带进去的,只得找了二门上要好的人进去叫了叶胜男出来。
叶胜男也早等着的了,见着汉广便领着他进了一处月洞门后,略挡一挡人的耳目也是好的。
汉广见叶胜男如此谨慎,他越发不敢大意,小心将一本书交给了叶胜男,又道:“还要劳烦姑娘再给三爷带句话。宁公子说,这事儿三爷知道了就成,万不可出头。还说,如今外头闹得有些过了,影影绰绰竟还有咱们家二爷的影儿,让三爷仔细别被他带累了。”
闻言,叶胜男惊,“这里头怎么还有二爷的事儿?”
汉广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了。”
叶胜男暗忖了须臾,道:“成,我知道了。”
毕,二人便各自散了。
可叶胜男和汉广二人一去,不远处,映雪和一个媳妇从假山子石后头走了出来。
映雪望着远去的叶胜男,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媳妇道:“你可听清他们说什么了?”
那媳妇连连摇摇头,道:“听不清,就瞧见他们两人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给了什么东西了。”
映雪也是没听清,所以才问的,可这会子她觉着听不清也不要紧,就见她笑道:“也罢,就私相授受这一件,就够他们受了的。走,赶紧的,回三奶奶去。”
去嚼香馆回事厅去的路上,映雪到底还是回了一趟榴绯轩,知道叶胜男回西厢做绣活了,冷笑一声又忙忙地去了。
来到嚼香馆,里头正有不少管事婆子媳妇在回话,映雪道叶胜男是“跑得和尚,跑不了庙。”的,也不急。
等韩氏忙完吃茶歇息的功夫,也没添别的话,映雪就将她在二门外见到的事儿说了。
韩氏一听,将茶盏重重往几案上一搁,“她竟敢与三爷身边的小子私相授受?当真是恬不知耻的东西。去,去给我把这贱婢拿来。”
映雪得了话就要去的,却被丹玉拦下了,完了,丹玉又回头对韩氏道:“三奶奶息怒。且听奴婢一言,若是三奶奶觉得奴婢说得没道理,再打发人去拿依怙那丫头也不迟。”
韩氏如今对丹玉是言听计从的,纵然心有不悦,到底还是先听丹玉说话。
丹玉先给韩氏又斟了一盏茶,才道:“依奴婢说,这事儿三奶奶若依规矩办,那丫头顶天了不过打板子撵出去就完了。可只要回头这事儿淡了,太妃和三爷又念她的好来,没有不叫她再进来的。三奶奶如今大动干戈的,且不成了无用功的。不好,还会得三爷的埋怨。”
韩氏一想的确也是这道理,于是道:“那就提脚卖了。”
丹玉道:“那就越发不能成了。”
韩氏见这也不行,也不成的,道:“那依你说,该如何?”
丹玉笑道:“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三奶奶顺水推舟,成全汉广和依怙他们就成了。”
韩氏怔了怔,才要说,“这如何使得。”可再一忖度,她又明白了,一迭连声道:“好,好,好,果然该成全他们的。”
一旁的映雪却听得越发糊涂了,忙问丹玉道:“丹玉姐姐,你到底在打什么闷葫芦?”
丹玉笑道:“还不明白的?你再想想,既然依怙和汉广两情相悦,咱们三奶奶若成全了他们会如何?”
映雪道:“别人只会说咱们三奶奶是宽柔仁善的主儿。”
丹玉笑着点点头,道:“不过这只是其一。成全了汉广和依怙,好处多了去了。不但能名正言顺地将依怙给送出榴绯轩去,咱们奶奶还能得好名声,谁也说不出奶奶的不是来。其二,要配人,也就没有单单只配依怙一人的道理,关雎和欢喜她们便也能这么打发了出去。从今往后,三爷屋里总算是消停了。”
映雪听了一拍手,“果然好。”可又一想,“可要是三爷不答应,又该如何?”
韩氏也担心这个,道:“正是了,凭看三爷那里怎么说才好。”
丹玉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奶奶只管依实说,又不是三奶奶你逼的她。就是三爷知道了不肯丢开手,也拗不过是依怙她自己乐意的。那时奶奶再劝一句‘人去不中留’,便没有不完的了。”
韩氏思忖了半晌,点头,“就是这话了。”
想罢,韩氏说做就做,当下便让映雪去叫来苏嬷嬷。
映雪高高兴兴地出了二门去请苏嬷嬷。
见到苏嬷嬷,映雪又欢欢喜喜地给苏嬷嬷道喜了,“恭喜妈妈,贺喜妈妈,你们家要有一件喜事儿了。”
苏嬷嬷见映雪这丫头叽叽喳喳的,十分讨喜,瞧着也喜欢,于是问道:“借姑娘的吉言,就不知这喜从何而来?”
映雪却不说了,只寻来拐棍又搀扶起苏嬷嬷来,笑道:“您老人家只管随我进去,横竖是好事儿。”
苏嬷嬷便乐呵呵地跟着映雪进来了。
彼时,韩氏已回到榴绯轩,还把叶胜男叫跟前来了,说了一车让叶胜男觉着莫名其妙的,试探的话来。
待苏嬷嬷进来,韩氏丢叶胜男到一边,但也不许她离开,拉着苏嬷嬷说起闲篇来,绕了老大一圈,总算是说到汉广上头了,“妈妈这些年劳苦功高,三爷都记在心里的。几个奶哥哥也不比旁人,特特是汉广,最是三爷身边得用不过了的。只是如今汉广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配人。”
苏嬷嬷心里早有了人选,也是打算着求主子一个恩典,所以这会子一听韩氏这话,苏嬷嬷没有不乐意。
韩氏见苏嬷嬷的笑脸,又道:“只是旁的那些个,莫说三爷瞧不上,就是您老怕是也瞧不上的。也只有咱们这院里的人了,她们又是您老人家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了的。”
韩氏这话,让苏嬷嬷就觉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只当韩氏也知道她的心思了,于是直问道:“就不知道三爷和三奶奶想给汉广那小子指谁?”
韩氏这才又牵过叶胜男来,“妈妈你瞧瞧依怙如何?不说模样品性,就这份体面,在咱们院里也是头一份。”
苏嬷嬷顿时怔住了。
叶胜男虽一直低着头,但两眉已拧起。
韩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叶胜男也想明白了,而苏嬷嬷心里的小儿媳妇人选是谁,她也是知道的,没有不想法成全那对真正的有情人的。
那里韩氏见苏嬷嬷半天不言语,又看了看叶胜男,只当是苏嬷嬷瞧不上叶胜男了,心里越发要撮合成这事儿了。她才不管日后苏嬷嬷和叶胜男如何婆媳不和,只要闹得没空再想起榴绯轩的,她就高兴了。
所以韩氏一个劲儿地给叶胜男说好话。
再怎么着韩氏也是主子,且叶胜男的确是个好的,苏嬷嬷没道理驳,也不好驳的。
于是苏嬷嬷借了个空,偷偷觑了叶胜男一眼,只见叶胜男隐晦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儿。
苏嬷嬷这才安下心婉拒,“三爷和奶奶的恩典,老奴感激不尽。依怙这丫头是再好不过了的。可三奶奶也是知道的,依怙她不比别人,如今虽在三爷身边服侍,到底还是太妃的人。就不知太妃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的?”
韩氏早料到苏嬷嬷会这么说了,笑道:“您老又不是不知道的,太妃可心疼咱们依怙了。只要她自己愿意,就没不答应的。”
苏嬷嬷抬头问叶胜男道:“那你可愿意?”
叶胜男蹲了蹲身,道:“回三奶奶,奴婢的爹娘不在了,虽然还有叔父婶娘在,却也只那样了,所以奴婢的终身大事,主子们做主是奴婢的福分。”
韩氏一听这话,暗道:“谅你也不敢驳了我。”
只是没让韩氏高兴多大功夫,就听叶胜男又道:“只是奴婢当日说了,要守满三年的孝,所以还有孝在身,不好眼下谈婚论嫁的。”
韩氏不由得就变了脸,看向丹玉。
丹玉不慌不忙上前道:“其实这也不打紧,现下只要是两家情愿,订个口头上的约定。等依怙服满了,再三媒六聘的定下也不迟。有三奶奶作证的,不怕到时有人想要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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