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1部分

艰难开始
在电梯门口里碰到冰冰的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怎么去呼吸。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去平静。她也是一样，这一刻一定不能够平静，我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掩饰。对她，我总是了解的。她人如其名，冰莹透洁。在我面前，她更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包括她的伤痕，我也看得清楚。

　　我们分手快半年了，是我提出来的。至今，我依然能够清楚地记得提出来的时候我内心的刀割。那种无法言释的痛，这几个月来一直如影随行，每当夜深人静，独月当空，我总是在黯自饮痛中不能入眠。

　　我们认识七年，相恋也七年了。仿佛她和我是前世认识一般，大一刚见着她时，就被她深深吸引。仿佛一切是命运的安排，我注定会和她相遇，注定会和她相知相守。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牵起了她的手，她的手柔软细腻。在和她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她永远牵住了我骄傲的灵魂。

　　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大学后我们相约一同考入了现在这个城市这所大学的研究生，我们是天生一对，毕业后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包括我们自己。如今，毕业在即，物仍在，人已非。

　　追她的人一直络绎不绝，但都在她甜蜜挽着我的风景里知难而退。我骄傲地搭着她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来自农村，但我内心是骄傲的，面对美好的前景，面对即将迎来的幸福未来，我充满信心。

　　然而，暴风雨来得没有丝毫前兆，却如此猛烈。半年多前，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病重的消息时，我整个人像被雷劈傻了。从小我的生活虽然也几经波折，但从来没有发生过重大变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不知所措。是冰冰，让我在这迷茫中尽快整理出来，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她的另一面，碰到事情时的冷静和清醒比我还要强。她陪我回到了农村老家，处理家里的事情。

　　作为家里的长子，回到家中时，我看到了母亲的无助。母亲看到了我尤如看到了黑暗里的一丝光亮，这更加增加了我内心的责任。我了解父亲的病情后，安排父亲到了县城最好的医院。然而无情的事实，丝毫不会怜悯没有准备的人们。当大夫用平静的口吻告诉我父亲的病情时，我深刻感觉到了，什么是命运的残酷。

　　肝癌，晚期，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在冰冰的怀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是一个灰色的下午，整个县城如同我从来不认识，都是灰色。

　　我们瞒着父亲，做着必要的治疗。但父亲是清楚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状况。我把在读大二的妹妹和在读高三的弟弟都叫了回来，告诉他们要坚强。尽管，我自己常常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癌对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着灭顶之灾。父母辛苦的积蓄两天就花光了。我找亲戚找邻居东拼西凑，父母平时在村子里人缘极好，但面对无底洞般的医疗费用，我感觉到了无力的苍白。

　　这个过程，幸好的冰冰陪着我。如果没有她，我只怕是要被压挎的。她陪我到处走动，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安慰父亲，开导母亲，教导弟妹。我曾相约要带她回家看家长的，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我父母会是这样的光景。没想到弟妹们第一次见到冰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过父母和弟妹们对冰冰则是喜欢得不得了，这是在这个残酷环境下唯一的温暖，这种温暖伴我度过了整个寒冬。

向天借问
父亲离开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无声无息，表情平静。也许对父亲来说，这种方式无异于是一种解脱。在我模糊的视眼里，我看见了冰冰决堤的泪。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我对弟妹们说，从此，你们真的长大了。弟弟即将高考，满意的高考分数是对父亲最好的告慰。优异的学习成绩是妹妹对父亲最好的思念。

　　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母亲，守着空荡的房子，在和母亲告别的时候，冰冰抱着母亲说了许多宽慰的话，泪也不知道流了多少。

　　回到学校后，我理了一下帐，发现自己背的债务很重很重，还有弟弟妹妹们的学费，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从此，和冰冰在一起，无邪的日子已经过去，她总是能看见我眼里的忧伤。我也能看见原本不属于她的压力。

　　苦难似乎是没有办法预料的，当苦难找上门时，无论自己怎么逃避也不能避开。我的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的两月，也病倒了。母亲和父亲相濡以沫，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父亲突然离去，母亲所承受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当舅公给我打电话时，我依然大吃一惊。赶忙回去看母亲。

　　再见到母亲时，母亲的样子让我几乎不敢相信。两个月后母亲变得更加消瘦，几乎成了皮包骨。邻居告诉我母亲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了，我问母亲时母亲说吃不下，吃什么都吐。还说没事的，老毛病了。然而我意实到问题的严重性，带母亲去了医院。

　　我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对我如此不公平，为何要让我辛劳的母亲承受这么大的苦楚。为何要让这样普通而平静的家庭蒙受如此巨大的苦难。父母为人随和，乐于助人，在邻里口碑一向极好，父亲的突然辞世邻里们纷纷议论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我听了也心酸。以为上天会眷顾这个饱受苦难的家庭，可是，母亲的诊断结果，让我的心绝望到了极点。

　　胃癌，癌这个字又一次闯入了我的生活，又一个闯入了我的世界，是辛劳的父亲和母亲长年积劳成疾么？为了我们兄妹三人，父母操劳一生，起早贪黑，眼看我毕业了，日子会越过越好了，可是，怎么辛劳一世，没有享一天福，竟然让我没有孝顺的机会了。

　　几经思考，我决定把母亲接到我上学的城市，一边上学，一边照顾。这，或许是我能尽的最后的孝道了。弟妹们知道母亲病了，但并不知道病到了哪种程度。眼看寒假就到了，我决定暂时不病情告诉弟弟，他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我把妹妹叫到了身边，一起照顾母亲。她长大了，应该知道承受生活必须的重量。

　　为了我，冰冰这个寒假也没有回家，这是她第一个不回家的寒假，在冰冷的病房里，我，妹妹，母亲和冰冰了一个让人难忘的春节。

　　母亲的医药费同样是个无底洞，我又一次奔走于亲戚邻里间。但这回却总是失望而回。他们的心态我或许能够理解，只是我的心越来越寒冷。想尽了一切办法后，心细的母亲看出了我紧锁的眉头，尽管我已经尽力掩饰。母亲不由我分说，一定要出院。并且开始不吃饭，我无可奈何，只能在学校附近给母亲租了个房子，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感觉到人力的渺小，我已经接了两份家教，但这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两难抉择
而冰冰呢，她一直陪着我，鼓励着我，但是新春过后，我能感觉到，她的忧郁时刻比以前要多。我了解她，她在掩饰在我面前并没有作用，我想她是对我未来的担心，而我的内心，思索着未来，也在深深刺痛，我感觉到跟着我，她不会有幸福。

　　开学不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主人，是冰冰的母亲。我没有想到会接到冰冰母亲的电话，她约我见面，我想了想，答应了。

　　冰冰母亲姓王，冰冰早就告诉过我，我称她王阿姨。在一个安静的茶厅，王阿姨和我长聊了一个下午。她说她知道了我家里的情况，表示同情。但是如果真想让冰冰幸福，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并不笨。从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我静静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没有打断她。她说我知道你们的感情，但是两个人想真正在一起，不是只靠感情就够的。过日子有太多问题要考虑，你考虑过吗？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孩子，也知道你真心对冰冰好，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

　　我一直沉默，我一直在思考，王阿姨接着说以前冰冰是听家里话的，可这回竟然连春节都没有回去，我了解情况后干涉了你们的事情。冰冰从来没有和我吵过，为了你却不知道和我吵过多少次。我想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会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对王阿姨说，我会为冰冰幸福着想的。说完起身离开，王阿姨拿出了个信封，说这里有点钱，希望能对你有用，我说谢谢您的好意，我不能接受。说完我离开了，天空突然飘起雪花，飘落在我的前后左右，飘落到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想了一夜，我终于决定。有人说当爱到极致，已经不再是彼此。而是只是对方幸福，无论是否拥有都会觉得开心。我做不到，我不可能这样豁达，但我却不能让冰冰跟着我受苦，冰冰幸福我或许不一定能够快乐，但是冰冰痛苦我就一定会痛苦，而且不会比冰冰更轻松。

　　和冰冰说分手的时候，我一直努力坚持到自己最后一丝防线，而冰冰的泪，却一直没有停留过。我了解冰冰对我的感情，一如我了解我对冰冰的感情一样。要想让她放手，只能编造个让彼此都相信的谎言。我说，实习单位老总的女儿，觉得我还不错。她家经济条件不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我表现坚决，直到冰冰痛哭离开，我的泪才从眼眶涌出，不可收拾。

　　冰冰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但很快就被无心苦楚所填满。当晚，我的泪傍着月光流了一整夜，我对自已说要坚持，不再轻易流泪。经历了这许多事，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把我击垮。

　　母亲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都睡着。我给妹妹打电话的时候妹妹告诉我，她办好了下学年的助学贷款，还说找到了家教，下个暑假还和同学约好去勤工检学。我告诉妹妹好好读书，拿到奖学金才是哥哥最高兴的事。妹妹问什么时候喝你和嫂子的喜酒，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安慰了两句妹妹，挂上了电话。上高中的弟弟也在住校，打电话不方便，我们保持书信来往。一次我收到弟弟的信，弟弟说不想参加高考了，高中毕业后想去南方打工以缓解家里压力。我们村子里去南方打工的人很多，然而我马上写信训斥了弟弟。说这样怎么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怎么对得起在病的母亲。家里的情况不用你操心，母亲在好转，你一定要高考好。并且打电话给了弟弟的班主任，让他代为关照弟弟。说母亲在好转是在说谎，母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沉重。

真实谎言
冰冰并没有把我分手时编造的理由告诉别人，无数个声音问我为什么要分手时，我都以沉默对待。在别人眼里，我们七年的感情意味着走向婚姻的殿堂。和冰冰走向婚姻的殿堂，也许只能存在于我的梦中了。然而，不仅有个消息传入我的耳朵，虽然我和冰冰分手了，但对冰冰的消息我一直关心，要关心就算自己不问，也会有办法得到。何况我宿舍的哥们没事就在我面前提冰冰的情况。他们说，冰冰身边出现了一个钻石王老五。

　　得到这个消息，我本应该是为冰冰高兴的，可是我的心里却又痛又酸。冰冰一直不乏追随者，她美丽大方，温柔细心，体贴入微。能娶到她这样的妻子，一定是哪个男人的福气，只可惜，这个男人不再可能是我。

　　当看到冰冰和那个男人并肩在校园，我的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涩。他们进展得比我们当初要迅速，见面也比我们当初要频繁，也许，冰冰已经彻底放下了我。

　　那两天，母亲突然好转了些。清醒的时候比以前多，还有力气拉着我的手说说话。母亲已经喝了近一个月的流食，我看母亲好些了，做了些好吃的给母亲。母亲竟然还吃了几口。然后说起了我们兄妹三人，一个接一个的说。最后说到了冰冰，说怎么有日子没来看她了。我说冰冰要毕业了，有点忙，过两天就来看。母亲说可惜不能看到你们成亲，然后母亲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好好对待冰冰，冰冰是个好姑娘，咱家能有这样的媳妇是福气。我几近哽噎，说妈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待冰冰的。母亲带着放心的笑容睡去。

　　第二天是个阴霾的早晨，我唤母亲时，母亲再也没有醒过来。我有心理准备，但这天到来时，我依然不能接受，拉着母亲的手，整整哭了一个天。把这些天许多的苦与愁，全部哭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掉泪。

　　在老屋前，父亲的坟边多了一座新坟，父母终于又团聚了。我没有告诉即将高考的弟弟，我自已做决定，就算弟弟以后怪我，我也承受。妹妹一直哭到双眼红肿，我对妹妹说，从此我们兄妹三人要依为命，要努力，要争气！妹妹努力点头，我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老家的人们，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