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呆地看着他手臂上源源不断淌下的血，点在了石头上，顺着凹凸险下，在几乎黑色的氛围中，那么的显眼，鲜亮。
闭上了嘴巴，闭上了眼睛，腥味，枯涩，愈发浓重。
为什么最近，变得爱哭了。
疼痛的次数，也变得更多了……
6．
离开废弃工厂的时候，里面的墙壁都已经瘫了，天蒙黑，夏天晚上的风，第一次觉得那么刺骨，擦过皮肤，每一个人神经都在隐隐作痛，颤抖，摇晃。
小尤半蜷缩着身体，用左手捂着自己的手臂，但血还是从指间的缝隙中流淌了出来，越握越紧，越紧越疼。
“小……小尤。”
一个踉跄，琉叶搀住了脚步不稳的他，苍白的月光笼罩着所有摆脱黑影的人，他的脸上被抹得很脏，琉叶不喜欢。她不停地用袖子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痕迹，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滴滴哒哒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花了，好难看。
“不要再擦了，笨蛋。我眼睛都被你擦花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我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小尤我握紧我的手知道吗？再累也不能放。”虽然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工厂，但是琉叶确信自己绝对来过这里，拉起了小尤泛凉的手。
他没有吭声，点了点头。
凭着感觉走，走过一条被零星垃圾，乱石块铺满的小路，向外绕，就在即将走出偏僻的小弄堂时，琉叶闻到了浓重烤焦的气味。放眼望去，在弄堂的尽头，两边的路，烧起了熊熊的大火，漆黑的夜幕被渲染成了绯色的红，天空宛如飞舞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肆意地朝四周喷涌着大火。
火……火灾？火光映在瞳孔里，好像瞬间勾走了神色，恍惚不定地随着它一同摇曳。
“怎么……怎么会这样！”小尤放开了自己捂在手臂上的左手，使劲地推开了琉叶的手，加快了脚步，朝前走着，火红色的光笼罩住了他周围的每一寸的土地，将他的全身都映得很亮，淡去了手臂干结留下的血痕。
开在四周的店门纷纷的关，人们吵嚷着，混乱地从房屋里跑出来，扑打着着了火的布料，哭声、喊声充斥着整个原本应该宁静的夜晚。
人群中，护着怀中一堆已经破旧不堪的书的柴大叔看见了小尤，大吼着叫他的名字，但是从琉叶这望去，他的声音几乎被完全抹去，全部都被覆盖在了火焰之下，寂静得无声。
“是……火灾。他为了救我，头部被坠下的房梁砸伤，醒来之后……就什么都给忘了……”
清水的话晃荡地出现在琉叶的耳边，如同水波涟漪一般，不停朝远处扩散。
怎么会这样？她特地来到七年前就是为了帮助清水完成心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与遇到严重的火灾……可是渐渐的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完全忘了！忘记了之前的自己，信誓旦旦地对她说等自己的好消息，信誓旦旦地认为，只要回到过去就可以的！
“小尤以前跟我们住得很近，风岚和他经常一起玩。不过火灾之后，他就消失了……”
远处的小尤也看到了柴大叔，放开了手想要跑出弄堂，火就在他的两边燃烧着，就像要将所有人都吞进火海的大嘴。
消失……火灾之后，小尤就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要，不要！琉叶张着嘴想要喊，但是喉咙喊不出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伸手去抓，一步两步，为什么跑得那么慢？仿佛一切都进入了慢镜头，脚落在地上会发出啪啪的响声，好像现在踩的，不是地，而是自己的心，怕疼，却又停不下来；怕疼，却又无法让脚步变慢，变轻，所有的都变的盲目，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混乱的大脑里，究竟是想要抓谁。
小尤，还是记忆里那个渐渐与他重叠的，熟悉的身影。
近了，在靠近，好像走进了一个很亮的世界，就在她握住小尤右手臂的瞬间，身后猛地传来了一阵轰隆巨响，一块点燃的广告牌从上空落了下来，顷刻点燃了弄堂里堆积的垃圾，哗地一声，火像断了弦的光线，朝里涌去，将整个弄堂点燃，在墙壁上映满了火焰摇摆的姿态。
不只是琉叶，就连小尤也被刚才的那一刻给吓到了。如果他们再晚出来一秒，是不是就会活活葬生在那片火海之中？握着他的手臂，紧紧的，小尤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却忘记自己应该打开那个疼痛的来源。
“小尤，你这个家伙去哪里了！”柴大叔他的眼镜片上已经有了裂纹，衣服也被烟给熏黄了，整个人都显得那么落魄。他将一捆书往地上一放，然后一阵乱翻从里面找出了一本页角已经被烧焦的书，急匆匆地塞到了琉叶的怀中，冲着他们吼，“快点去代理社！那里是火的源头，你妈被那该死的妖女用禁止令关在里面了！”
“这怎么可能，我妈怎么会在代理社？”如果没有记错，她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再去代理社了，怎么可能又去那里了！妖女即使要禁止她，也肯定是要去他们的家啊！
“你这孩子怎么到关键时候就这么死脑子！叫你快点去你就去。这个书第174页是水咒语，取下禁止令后马上就用知道吗？”很明显，后半句是说给琉叶听的。
将信将疑的跑去最靠角落的尽头，代理社那的火果然比其他地方都要旺，只是萦绕的火是蓝紫色的鬼火，将整个不大的代理社圈得严严实实，而在那扇半透明的磨沙玻璃上，正贴着小尤写的禁止令，在这一圈，都没有火燃烧。
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就在小尤快扯下符咒的瞬间，他被一股透明的力量给反弹在了地上，梅洛丝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圆润的玻璃球上，食指的长指甲抵着她的下嘴唇，审视着他们，似笑非笑。
“小丫头，不错嘛，竟然可以破解我的妖术。”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之前控制小尤的傀儡娃娃，她嘴角向上勾起，一道向后的弧线，她将傀儡扔向了身后向上摆弄着妖娆身姿的鬼火，顿时烧成了灰烬，被风席卷而走，消失不见，“但是这次呢？”
小尤丝毫不理睬她的话，目光紧盯着那条符咒，她就挡在自己的跟前，只要他朝前挪动一步，就会立刻被她发现。用余光偷偷地看身后的琉叶，她显然被此时的情景给煞到了，抱着书愣着一动不动。
愤恨地握紧了拳头，手臂的伤口再次绽了开来，有股粘粘的液体淌到了他的手心，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就算你再努力，依靠的都是个差劲的代理人，有什么用？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是鬼火，可不是普通的水就可以浇灭的。它需要的是人血……”她所坐的玻璃球降低了告诉，浮到了小尤的跟前，她伸长了脖子，用那双带着细线的猩红双眸盯着他，那张涂满口红的嘴唇在他眼中就宛如刚吸过血的怪物。
“你到底想干什么。”怒视着她，小尤揣紧的拳头颤抖着，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讨厌这个女人，因为她的存在，让他感到无形的害怕。以前的他，再害怕都可以逞强下来，但是现在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早已出卖了他。
这次，她放声笑了，却像施了法的咒语，身后的鬼火烧得更高了，几乎将代理社都染上了那阴森的蓝色：“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你可以出比他们更好的价钱，说不定我就撤消灵力了。”
“我……你究竟要多少钱？！”
“我要多少，你都能给吗？”梅洛丝的笑很有蛊惑，虽然小尤努力地忍耐不去看她的脸，但是她的长指甲已经抓住了他的下巴，没有像之前一样抓破琉叶的脸那样，相反动作很小心，就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其实，我不要钱，对于妖女来说钱就跟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咒语一样，别人当宝，我却当垃圾。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她的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香味，如果稀释单独存在，一定算是种奇异的香味，但是同时加重存在，那却另人作呕。小尤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黑亮的瞳孔渐渐失去了光彩，好似融为了无神的一潭死水。
哗——
一道强大的水柱朝梅洛丝冲去，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坐在球上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放开了抓着小尤脸的手，迅速朝后飘去，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瞳孔愤怒地盯着正摊着灵力书，手心中亮了水球宝蓝色光的琉叶。
“死丫头，尽知道坏我好事。我都说了，这种法术都是最低级的，去浇灭其他火或许有用，但是对于我来说，即使是高等的五行水术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她说着，嘴里轻声念了一句咒语，将他们用一堵透明的墙阻隔了起来。
她不是在吓唬琉叶，妖术一直都是很难被相克，被破解的，尤其是越高等的妖术。只要惹上了妖女，就等于拦了杀身之祸，没有任何办法避免。这个也就是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人拿妖女无可奈何的原因。
离开了梅洛丝的目光，小尤立刻恢复了正常，只是映满火光的双眼，依旧找不到任何神采：“既然不要钱，你到底要什么？”
手托着下巴，梅洛丝瞥了一眼不停地喊，却听不见声音的琉叶，玩弄起了自己黑而卷曲的头发，手指一直缠到了猩红的发尾：“其实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有神，如果是红色的话会更加漂亮，如果头发也染成红色的话……”
“只要你现在撤消妖术，立马离开，以后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禁闭上眼睛，小尤冲着她大声地喊道。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鬼火的姿态，充斥着他所有的思绪。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琉叶一直在叫他的名字，让他不要去听梅洛丝的鬼话，但是他的周围都被施了法术，琉叶被阻隔在了外面，声音根本无法传到他的耳朵里，只能那么砰砰地敲打着透明的空气。
“嗯，这个回答我喜欢。”梅洛丝从玻璃球上跳了下来，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嗒嗒地响彻，就在她走过小尤的身旁，脚步停了下来。她笑得异常妖媚，唇贴在他的左耳朵上，很轻地在念什么。随着他瞳孔一点点地放大，她重新站直了身体，修长的食指划过空气，那些熊熊燃烧的鬼火似听指令的音符，潮水般朝她的指心涌去，没过几秒，之前那些仿佛要冲如天际的火都消失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
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有人蜷缩在其中，怀中紧抱着什么，一动不动地僵硬。
“心里是不是很痛？还是害怕？千万别求我救她，我对救死人没有兴趣。”轻得被风吹淡，于是找不到踪迹。
风很轻，卷不动树叶摇晃，擦过脸旁，带着火才残留的温度。星星、月亮都躲了起来，没有了光，天依旧的黑，只是妖女走了。禁止令已经被烧完了，根本不等他撕去。那些火都被扑灭了，只是有些人已悄然离去了……
为什么那么……束手无策？为什么最后还是这么一个结局……
7．
医院里，充满了烧焦味和伤口腐烂的气味。虽然时不时地会喷洒消毒药水，但是仍旧掩盖不去那些恶心的味。呻吟，撕叫铺天盖地，就宛如身处在地狱一般，听着无数个人，在耳边咒怨地叫，喊着疼，喊着痛，但是，谁帮得了他们？
小尤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声不吭。从刚才他就一直这样了。
无论琉叶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答应，就像魂被妖女一起勾走了一样。
以前一直都以为是他的帽子大，遮去了他的脸，但是现在，他额头前的刘海却同样遮去了脸，从头顶延伸而出的黑色，在发尾却变成了红色，像被血染红了一样，一点一点地过度，似在滴血。
这是梅洛丝干的。她喜欢黑色与红色，于是在他最干净的黑色中掺杂进了讨厌的红。看着他，琉叶错觉般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柴翼空……小尤就是柴翼空。
两个起初应该不相似，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渐渐的完全重叠的身影。如果说，小尤就是柴翼空的话，那么他的妈妈……琉叶不敢继续往下想，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传来的彻骨的寒气涌向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疤，她不想再去揣摩这些都是谁干的。
女子躺在床上，不光是脸，她的全身都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了一双被烧得焦黑的双眼，鼻子处留下了呼吸的地方，但大部分还是要靠呼吸机的供给。原本纯白的绷带渗出了水，是泛着呕吐出的黄水差不多的色彩。医生在她涂了很多防止伤口继续腐烂的药物，但是这些都无法阻止她的伤口继续渗水。
就算她最后，不是因为伤口彻底腐烂，细菌感染而死，也肯定是因为重度烧伤，缺水而死。琉叶从医生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小尤的身体在颤抖，刚才还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瞬间被恐惧占满，他不停地急喘着气，但是又不敢太大口呼吸，那股味道已经冲击他太久，再重一点，再多一点，他所有的忍耐就都要崩溃了。
“请问，你是她的家属吗？”
整条走廊，除了医护人员，只有他们两个人，医生的这句话完全就像是废话。
琉叶想点头，只是看到她那模样，她又有些犹豫地看向了一旁的小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