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看来就是受了重伤的大胡子是什么人,震惊得喊了出来:
「阿牛你这小子怎么搞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快说,敢动我陆当归的人,那个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当归老头快步走到一剑面前,一剑也不耽搁,冲上前开门见山便道:「老头,赤霄剑在哪?」
老当归的步伐立即停下,眯着眼道:「赤霄剑?你问赤霄做啥?」
一剑面色一凝,直视着当归道:「铁剑门门主抓了我外甥,他如今性命危在旦夕,我想向你借赤霄剑,去铁剑门换他性命。」
当归老头看了看一剑,又看了看一叶,撇了头便朝屋内走去,摆了摆手说道:「你外甥命在旦夕关老夫什么事,赤霄剑是老夫的宝贝,哪那么容易就借给你。」
「老头,我只那一个外甥了!」一剑红了眼,朝陆当归的背大喊。
「老夫也只那把剑!」陆当归恶狠狠地道:「再说你外甥是延陵家的人,延陵家与我姓陆的几百年交恶,他那狐狸眼的曾外公还害得我凄惨无比,我与他非亲非故,凭什么借你剑去救他!」
「老头!」
「不借!」陆当归甩门落拴,吼声从屋内传出。「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快快滚出这里,老夫还当你是来叙旧,没想到竟是为老夫仇人的重外孙儿来的!」
「老头!」
「滚蛋!」
山间风大且冷,现下又是隆冬时节,一剑有伤在身难以运气抵抗寒冷,原本苍白的脸在站了好一会儿后,褪得连丁点血色也没。
一叶十分担心,扯着他哥的袖子想让他到旁边坐下休息一会儿,可一剑动也不动像块木头似地,一双眼巴巴地盯着那扇被关紧了的门。
「我早猜到没那么容易借的,可借不到并不代表拿不到手。陆当归还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大哥陆川芎在里头,只要……」一叶还没说完,便听得一剑大喝了声。
「住嘴!」
「哥,你怎么这么固执!」一叶皱眉,脑袋里头一个念头转了转,瞥了门扉紧闭的屋子一眼,最后怒声道:
「你说那把剑是你费了好几年的功夫,呕心沥血才重铸完成,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你,赤霄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回到世上。现下是有人欺你不懂得讨自己那份,厚颜无耻强占了那剑,还关起门来自以为心安理得。赤霄根本就是你的,借什么借,照我说你直接抢过来也不过分!」
一剑心里头再想要莫秋平安,也不会不择手段夺取赤霄剑。赤霄虽是他所重铸,但剑本来就是当归老头的,他心里清若明镜,不赞同一叶这番说法。
可就当一叶这般嚷嚷时,屋内有了些微动静,像是端茶喝水时杯盏一抖,磕着了的声响。
一剑朝屋内吼道:「陆当归,你要怎么才肯借剑?我延陵一剑身无长物,就只这性命一条,若你肯借我赤霄让我救回我外甥,延陵一剑从这辈子起,十生十世,甘愿为你做牛做马,报你大恩大德!」
屋里的人手又是一抖,杯盏落地,碎了。
一叶气息一窒,侧首望着他双目赤红的大哥。这人是认真的,许下十辈子做牛做马这等的誓言,真是认真的。
「有你这么求人的吗?」屋内传来声音。「你延陵一剑好气魄,为了个没血缘的外甥做到这地步。可别人求人是低声下气哈腰鞠躬,你腰杆这么挺,站得这么直,莫不是恫吓老夫了!」
一剑一听,完全没有考虑地便将双膝一弯,重重跪到地上。
膝盖骨与泥地重击传出了闷响,脚下尘土扬起些许,伴着他的神情毅然。屋内忿忿传出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
一剑回道:「多少黄金也不值我心里那个人重!」
「哥……」一叶颤颤低喊了声。
竹门传出咿呀声响,无人推拉下缓缓地由左右两方开了。
陆当归便坐在布置简陋的厅里,脸色一片黑。
陆老头儿沉沉的声音带着怒气,开口道:「你这么爱跪,就从院子里给我跪着进来!」
一剑没有反抗,一寸一寸挪着双膝,从院子里跪入了屋里。
但那并不是直坦坦的一条路,磕过外头的碎石子,压过碎在地上的尖锐瓷盏,当一剑停下,那些碎片也陷入了他肉里骨里,渗出血来。
陆当归没喊停,一剑吃了秤砣铁了心,也就不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原本在后屋休息的老大夫陆川穹也被吵醒,他撩开帘子见到跪在地上的一剑和气得直发抖的当归时,迟疑半晌,略微不赞同地想开口,老当归一挥手,止了他大哥想说的话。
「你真甘愿从此做牛做马,供老夫使唤?」当归老头牙关咬得死紧,那说出来的话万分狰狞。
一剑答:「绝不食言。」
「好!」老当归道:「老夫渴了,斟茶。」
一剑随即起身,从桌上斟了杯热茶给他。
老当归接过茶后又喊道:「谁让你站起来的?」
一剑立即又重重跪了下去,双膝及地的那声声响听得后头的一叶心肝儿简直都快碎了。
陆当归喝了口茶,摀着茶盏,瞥了一剑再道:「老夫现下心情不好,你磕几个响头来听听,要磕得好、磕得老夫乐了,兴许你外甥就有救了。」
一剑听罢握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咬得快崩了,当归老儿见况风凉地道:「磕不磕?不磕没商量!」
然他话才落,便见一剑弯下腰拿着头对他磕下,一声一声撞得又猛又响,力道大得都能感觉地面的震动。
陆当归可没料到一剑这头倔牛竟然这么不要命地直磕,他整个人愣住,身旁的老大夫脸色也变了,低声斥道:「当归!」
当归老头一抖,连忙喝道:「好了、够了!三下便成了,磕这么多下脑袋瓜子破了可怎么办?」
一叶连忙从后头抱住他哥,不让一剑再拿头往地上撞。
鲜血由一剑额头上汩汩留下,红得骇人,一剑觉得眼前发黑,胸口闷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眼前虽然模糊不堪看不清楚当归老头的表情,但仍努力问着对方:「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通通做得到,你全都说出来。但我做到以后请你守信诺,把剑借我回去救人!」
这时,当归神色一暗,忽深沉地道:「谁说我要把剑借你的?」
一剑一听,脑袋嗡地一声,眼前白光闪过。原来,原来这人从头到尾都是耍着他玩,他从来没想过要把剑借给他,那没了赤霄剑,小秋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陆誉不会放过小秋的……
小秋……小秋……
一剑急火攻心,只觉得天旋地转气海翻腾,喉间一股腥甜冲上,当下再度呕出大口鲜血。
「哥——」一叶放声尖叫,连忙抱住一剑摇晃的身躯,朝那老头吼道:「陆当归你个没心没肺的,你害死我哥了——」
陆当归被一剑那口血一喷,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他赶紧把一叶拍开,掌心抵胸灌入真气护住一剑心脉。
老当归紧张得连连喊叫:「我给你啊、我给你啊,你磕了头就是我徒弟,那剑不用借,肯定就是传给你的!笨阿牛,你才拜了师——千万别死啊——」
第三
山间薄雾飘渺,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原本宁静的小屋里突然爆出了一声怒喝,震得外头鸡鸭子乱乱叫。
「什么,你说阿牛被打成这样,是因为教了他外甥赤霄诀后又把三成功力给他外甥?蠢蛋啊,难怪会惨败!可陆誉那小毛头也真是可恶,阿牛乃老夫门下弟子,论辈分老夫是他师叔祖,阿牛就是他师叔,居然敢把师叔打成这样,回头要不教训教训他,这铁剑门还真没尊卑大小之分了。」当归老头一听有人欺负他徒弟,当下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地。
一叶瞥了当归老头一眼,心里头嘀咕:『若非打不过你,俺第一个教训的就是你!』他取伤药给一剑服下,而另一头,老大夫则替一剑包扎好伤口。
当归想了想,又皱起两道白眉说:「当初教他武功的时候忘了告诫他,不许将武功传给外人。」
「怎着,舍不得这门功夫啊!」一叶嗤了声。
「哼,老夫怎样的人,哪会舍不得!」老当归听得一叶声音如此无礼,本想发脾气,哪知抬头才见一叶那张比他大哥阿牛还俊俏潇洒的脸蛋,怒火顿时消得无影无踪。
他脸上带着夸耀的笑容,道:「你当这门功夫是谁都能学的吗?若非万中选一,筋骨奇佳的武学奇才,恐怕练到一半,就会狂性大发经脉尽爆而亡。」
一叶静了下来,同那老大夫一起看着老当归。
陆当归说道:「当年赤霄诀会被封在剑里不是没原因的,这门功夫刚烈如火,由一个名为高阳狂客的武林高手所创。高阳狂客身长八尺力大无穷,阳年阳月阳时出世,经脉间真气纯阳,七重赤霄诀一展,武林上下无人能堪匹敌。
他死后,赤霄诀落入旁人之手,可那些强行修练之人没有他绝佳的极阳筋骨,十几年里几大派的绝等高手不是因为狂性大发疯癫而死,就是练了直接爆了经脉喷血而亡。」
陆当归喘了口气,接着继续说:「当年的铁剑门门主因与高阳狂客是生死之交,不忍故友奇学遗害江湖背负骂名,这才与几名长老穷尽心力,铸出无坚不摧的赤霄剑,将赤霄诀封入其中,命铁剑门上下齐心守护。
就算是老夫这等偏阳之身,当初不顾一切练到第六重,如今还是得散去半身功力才得保身。阿牛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筋骨极阳,有可能继高阳狂客后唯一练到第七层、称霸武林的人。可他居然把辛苦练起的三成功力送人!蠢啊、蠢啊蠢啊真是蠢啊,这么一来要何年何月才能到达武学颠峰啊!」
说到最后,老当归简直是搥心顿足,大恨这徒弟不成材,万分扼腕。
「那我外甥?」一叶有些担忧。
「你当谁都像阿牛这般天生奇骨?」老当归哼哼两声说道:「趁早叫那个普通人把赤霄诀停了,不许再练。要等到发现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无法控制嗜血杀人的举动,那就真的大罗天仙也难救了。」
床榻上的人低低呻吟了一声,看似便要转醒。
一叶连忙对老当归道:「俺哥他师父,这些事你暂时别同俺哥提,他现下伤已经够重,不能让他再担心小秋的事情了。」
「得。」老当归应得干脆。唯一的一个徒弟嘛,自然是得好生照顾。
一剑缓缓睁开了眼,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在看清周围的景象与人后,蓦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剑……剑……剑……」他喘着气,连话也说不全。
原本在一旁的老大夫立即皱起眉将一剑压回床上,说道:「你有伤在身,切勿激动、操劳心神。」说罢再替一剑切起脉来。
老当归捱在老大夫身后探了探,道:「剑现下不在老夫身边。」
一剑听他这一说,激动得又要跳起来,老大夫脸色一黑,回头便朝这弟弟的脑袋搧了一掌,怒声道:「一次将话说完,这孩子不能受刺激!你再让他厥一次,就别叫我大哥。」
老当归瘪了瘪嘴,心想大哥怎可偏帮外人,可想了想这帮的是自己的徒弟,倒也一下子便舒心了。
老当归搔搔脑袋说道:「赤霄剑如今在铁剑门里。打回来那当口,老夫就给埋回老夫师父墓中了。」
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天没有食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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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饿……
好饿……
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漆黑一片,莫秋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身旁传来的细微声响,他的眼发着光,在那只小心翼翼于他手腕血泊旁嗅闻的老鼠停下时,一举将其抓住塞到嘴里。
老鼠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这么被饥肠辘辘的他吞下肚。
长梯上的石门缓缓打开,两旁燃起的火把亮得几乎要瞎了莫秋的眼。
一双雪白的绣花鞋停在莫秋眼前,熟悉而令人憎恨的冰冷嗓音在空荡的石牢内响起,带着一点回音。
「……你说,解容怎么还不回来?」陆誉看着卧在地上动也不动,面容苍白如死尸的莫秋,低声道。
莫秋双唇连抬也懒得抬。
陆誉是来看他笑话的。不给他水、不给他吃食,只给了他肝肠寸断的解药。陆誉吊着他的一口气,是猜测一剑与苏解容有交情,要利用自己这条命逼一剑把苏解容找出来。
可延陵一剑、他的舅舅是什么人?莫秋冷笑。违背江湖道义之事一剑绝对不可能去做,尽管是要牺牲自己这条性命。
陆誉静静地凝视着莫秋,用一种夹杂着憎恨与无法言明意味的复杂眼神。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陆誉望着莫秋这么说道。
「那就快滚!」陆誉这句话让莫秋再也无法控制地吼了出来。「我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