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沉稳如铁路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是,如何处理。”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待命令!”
“明白!”
频道内安静下来,耳边一片死寂,电流声像是与心跳串上了线,抽得人心尖发颤。
“队长,我们不能把它打下来吗?”成才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暴怒。
“如果你想引起战争的话,可以!”袁朗沉声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有棱有角的,入耳时会带来沉重的钝痛。
“队长……”
“成才,安静!听命令!”吴哲截断他的话。
安静,沉寂的等待,时间的流动变得诡异起来,铁路的声音蓦然响起,在这种紧急时刻,居然带着一丝迟疑:“袁朗!?”
“到!”
“上级指示,有没有可能逼他降落?”
“逼下来?”袁朗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我只有两架D8在天上,您认为这可能吗?”
“这不是命令,不会写进最后的处理报告内,但,你也知道,那是一架暴雪,我军,还没有预警机。”
“明白了……我尽力!”袁朗的眼睛忽然间灼灼发亮,闪着会令人感觉炫目的光,有如晨星。
“齐桓,全员起飞,以战斗编队往T4空域进发。”
“苏利马,看好雷达。”
“吴哲,成才,原地待命!”
……
“是!”
这一次,往四面八方而来的回应声几乎重合在一起。
……
然而很快的!
“队长!他要走!”先于苏利马一步,吴哲发现了敌机的异动:“他已经发现齐桓他们了。”
“是的。”袁朗并不意外,暴雪拥有可怕监测能力,齐桓他们刚一起飞应该就已经被它的雷达锁定,至于吴哲和成才,想必早就在它的监视器上被画了好几个圈,之前它不理会,不过是因为知道他们没威胁。
“齐桓,你还要多久。”
“15分20秒可到达T4。”但是15分20秒以后,暴雪不会还等在T4。
“全速前进!”
“明白!”
齐桓他们早已全速前进,但是袁朗没有别的命令可下。
千分之一的可能,不,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会追上那架暴雪,然后利用编队队形强压下去,压得它迫降。
这可能吗?
袁朗没有去多想。
因为,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队长,它在下降。它想避开雷达!”苏利马愤怒的握拳:“快要丢了!这机子本来就隐形……”
“它想逃,”袁朗盯着雷达显示屏上淡淡的绿影:“计算一下,它还有多久会离开国境。”
“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它已经进入海域了。”
“来不及了,刀哥追不上了!”吴哲轻声道,他已凭心算算出了时间差。
“妈的!”小苏一拳砸在桌子,大怒。
“队长,让我把它打下来吧!”成才绝望的喊道。
“不行!天上有卫星在看,我们不能先开火。”袁朗断然否决,况且一架打烂的暴雪没有任何意义。
“那难道眼睁睁看着它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又走吗!”
袁朗的腮边绷起一条线,牙关咬紧,默然无语。
难耐的沉默逼得人想要发疯,这是绝大的侮辱,生为军人的血性被怒火点燃,又被理智强压下去,胸口闷得像是要爆炸一般。
“队长,烟是什么味道啊?”临近爆点的空气被吴哲奇异的划开,那声音平静而柔和,像是某个阳光午后,轻松的闲聊。
“吴哲!”苏利马怒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开玩笑?
袁朗忽然撑到旁边的桌子上,一手扶了耳机,回答道:“有点呛。”
“队长……”苏利马错愕,蓦然回头却发现袁朗的眸光凝定着,黑得奇异。
“哦,说起来,我这辈子还没有抽过烟呢!”吴哲有些遗憾似的:“队长,知道吗,我一直都相信我能和你的名字一起写在军史上,即使只占一个小角落。你说的对,军人的价值是可以用来计算的。古人都求青史留名,或者,也是因为人生的意义,总要靠别人的记忆来证明吧!否则消散了,就消失了,像是不曾存在过,不过,看来……我没这机会了。”
成才终于发现不对,惊道:“吴哲,你要干嘛?”
“兄弟们,请不要为了注定无法改变的现实而难过。”吴哲的声音扬起来,快乐的,炽热的。
“队长……请你记得我!”
一声轻微的爆响,从耳机里传来,袁朗却被那声音打得不自觉偏过头。
“队长……”苏利马一脸迷茫的焦虑:“他,他毁掉了通讯器,他……想干嘛。”
他的队长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沉默,灯光下凝定的侧脸,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由刀斧削出,犹如雕塑。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过,漫长如生命的演化,迅捷如电子的跃迁。
而成才的嘶吼像是从远古洪荒中传来,模糊的,猛烈的,沉重的撞击。
“队~队长……”马小帅像是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将要说的话,十分迟疑的:“我和敌机联络上了,对方要求迫降。”
这,怎么回事?
整个控制室里的人都露出迷茫的神情。
袁朗首先回过神来,冷静的说道:“同意迫降!”
他的声音极冷,没有一丝的温度与起伏,听不出一点生命的气息——
“2号塔,负责引导敌机降落。”
“白铁军,通知高营长,全驻地进入战争状态。”
“成才,你和齐桓汇合,监视敌机返航。”
……
“白铁军,联络海军,帮忙打捞飞机残骸还有吴哲的……还有吴哲!”
十几分钟后,庞大的机群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出现在机场的上空,地面已经准备就序,消防队和救护车在跑道边待命。情况不算太凶险,虽然接地时的冲击力过于猛烈,令轮胎爆炸,但是飞机仍然在距跑道心头300米的地方安全的停了下来,而甫一停稳,跑道边荷枪实弹守卫着的军警便一拥而上,把飞机团团围住。
“二号塔,齐桓他们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队长。”
袁朗深吸了一口气,在离开控制室的时候最后一次回望窗外的天空,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有的光都化成了影,融在夜色里,是墨一般的黑。
第六章 禁色*
暴雪C型,隐型预警侦察机,最新的型号,最好的涂层,最完美的雷达组。
袁朗站在一辆敞蓬吉普车上,看着那架飞机在视野里慢慢被放大,银灰色的机身闪出妖异的色泽,渐渐化做浓黑,有如一头异兽般狞猊,像是要吞噬人们的灵魂。
袁朗猛得闭了一下眼睛,将那些骇人的幻觉甩开。
高城看到他过来,急忙从自己车上跳下来,不及走到面前就开始发问:“怎么搞的?这家伙怎么会落咱们地头上了?”
“应该是飞机自己出故障了,被迫降落的。”
“真的啊!”高城大喜:“真的假的?这叫……这叫什么来着,多行不义!那帮混蛋玩意儿,我就说……天都不帮他们!”
“工兵队到了没有?马上把临时停机棚架起来,还有,加强警戒。”袁朗的视线一直被那头巨兽所吸引,无法移开。
“你放心吧,兄弟们上得都是实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高城还沉浸在强烈的兴奋中,并没有注定到袁朗的异常。
墨蓝色高大的临时停机棚被迅速的支撑起来,像一把大伞,把飞机彻底的遮牢,袁朗他们开始试图联络暴雪内部的机组人员。然而无论是利用无线电还是高音喇叭,回应他们的都是一片死寂,机舱门牢牢关闭,没有打开的意思。
袁朗绕着飞机走了两圈,忽然抽出身上的手枪对准驾驶室的玻璃开枪,高城听到枪声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制止,只不过袁朗手法太快,一连开了好几枪才被他抱住,挡风玻璃上留下了数道白色的弹痕。
“你、你疯啦,你……搞什么?”
“这么激动干吗!”袁朗从他手臂里挣出来:“我走火而已。”
“出什么事了?”高城狐疑的审视着:“你不对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袁朗看到驾驶室的玻璃后面依稀有个人影一闪,又更上前一步,把枪提起来瞄准。
高城差点让他给气死,急忙跟上去拦:“哎,我说,你给我差不多就行了啊,这么多兄弟在看着,我能一个个去帮你串口供啊……”
这两个人还在纠缠,却听到机身另一面有异动,原来,是舱门开了。一个机长模样的人傲然的站立在舷梯的顶端,神色冷峻。袁朗仰起头,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一步一步走上了舷梯。
“我是A国空军上校柯里?加林,我要求会见我国的大使。”
“可以,没问题。”袁朗淡然一笑:“那么,就请都出来吧。”
说着,就要往机舱内走。
柯里连忙后退了一步拦住他:“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
“这架飞机的内部是A国领土。”柯里上校硬邦邦的说道。
袁朗偏了偏头,一寸一寸的靠近,柯里被他逼到机舱的入口处,无路再退,只能硬生生的挺住,袁朗停在他面前两寸之远,笔直的逼视那双灰绿色的眼珠,抬手指了指舱内:“那里,是你们的领土。”
“可是这里……”袁朗手指苍天:“是我国的领空。”
“这是一个失误!中校先生!我们的导航系统出了一些问题,今后我国军方会正式向贵国政府作出合理的解释并道歉。”
“失误?”袁朗大笑起来,猛然间出手,揪住柯里的衣领往舷梯下甩,柯里猝不及防,踉跄着冲出去,一连跌下好几节楼梯才被高城捞住。
“中校,您什么意思!”柯里大吼,又惊又怒。
袁朗站在舷梯的顶端,无辜的摊开手:“对不起,我失手了,我向您道歉。上校,在这个地方有差不多一个营的士兵,他们荷枪实弹,但装备不佳,随时都可能像我这样失手。”
柯里牢牢的盯着袁朗,覆在脸上的面具渐渐融开,严肃的冷峻化成强烈的愤怒与仇恨:“他,是你的部下?”
“不,”袁朗摇头:“他是我的战友!”
“他是个疯子。”
“他的确很疯,但是至少,他不会把自己的领土开到别人的领空里去。”
柯里咬牙,额角上绷起青色的血管:“他叫什么名字?”
袁朗的纯黑色的眼睛里有一束火花乍然闪过。
“你没有可能瞒住我,我早晚会知道。”柯里道。
“吴哲!”
两个字,很干脆很简单,可是说出口的时候,心脏骤然一缩,好像有一根刺从左心房插到了右心室。
在荷枪实弹但是装备不佳的士兵们的拥簇下,暴雪内部二十多名机组人员,被请上了基地的豪华大巴,目的地是空军招待所,临时配了单人间,简直超五星的待遇,大师傅已经被连夜的叫了过来做早饭。
袁朗靠在舱门边仰头望天,太阳应该已经升起来了,只是暗色的帆布顶篷把这方空间遮盖得像永恒的黑夜。他刚刚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飞机内部的仪器,发现所有可以消毁的都已经被毁坏,至于硬盘更是被打得粉碎,不过无所谓,单单现在手上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无数人研究上好几年。
一个军人的价值,是可以用来计算的。
袁朗忽然想到,如果当初,他没说过这句话,那么现在吴哲的选择会不会有不同?
应该不会!
就像无论当时吴哲计算出的电量是否足够,他都会选择迫降一样。
从骨子里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有些事不必说明,也可以彼此理解。
他们是军人!
所谓军人,是那些随时都愿意为了祖国的利益而牺牲一切的人。
为了千分之一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
然后,他们都成功了!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喜悦?!
暗色的天篷像夜幕一般,袁朗依稀中看到一架D8从天顶上划过,驾驶舱的玻璃反射着微光,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投下阴影。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最亮的晨星;他一手拔下耳边的通迅器,捏碎;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翘,那是一个笑容……
“队长……请你记得我!”
袁朗猛然闭上眼,眼球酸涩而艰痛,如遭重击。
恍惚中,袁朗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胸口,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包烟,就贴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有一支已经被抽出了一半,袁朗从来不在机场抽烟,可是这一次,却低头衔了一支出来。
高城帮他把火点上,压低了声音问道:“吴哲他到底怎么了?”
袁朗深深的吸进了一口烟雾,用力过猛,一下子就咳出来,呛得眼前一片模糊,高城有点慌神,七手八脚的帮忙拍他的背:“哎,哎,到底出什么事了,值班室里都在那哭呢,你们队那个成才……”
袁朗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淡然道:“飞行失误,栽海里去了。”
“靠!”高城一把揪着袁朗的衣服:“你哄我呢是吧?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栽海里去?”
袁朗把他的手指掰开:“这事和你没关系,不要再问下去了。”
“你有毛病啊?你现在瞒着我有什么意思,出这么大的事,过两天路边摆小摊的都得知道,你还能瞒得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