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女王- 第3部分

　　她被缠绕得酷似木乃伊，所幸脸颊和额头上只贴了两块OK绷。

　　湛力文自责道：“抱歉，苏一，本来可以避免的……当时突然刮起来了大风，刮得我们三个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意识到时，你已经一脚踏进禁区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拉回来。”

　　“没什么的，谢谢。对了，我怎么在向古的床上，她人呢？”苏一想起也该感谢感谢那古典小美女，便问起她的去向。

　　“向古说有事找她哥，就先走了。你那床还没整理呢，向古就让你睡她床上了。”

　　“她哥？”

　　“嗯，亲哥哥，向今，三年十班的班长。”

　　苏一盯着自己双臂上的绷带，室友的做法让她困惑。她从不强求他人友谊，但她需要宁静。之前，在湛力文让她睁开双眼之前，她不是没感到向古跟湛力文的相持。

　　空气有些闷热。

　　“我哪里惹着她了，就因为我被错误地分去了D723，让人错觉我跟那个什么太子爷很熟？”

　　湛力文推推眼镜，谨慎地问：“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这里的？”

　　苏一的心忽而一沉，没有开口回应什么。

　　“不管你为了什么，关注好自己的事，别跟关羽尘扯上任何关系。”

　　“……你们已经吓过多少人了？”

　　“苏一，我很抱歉。以前的女生只要越过警戒线就会被弹出来，向古也只是想用欺雪花林来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远离关羽尘。可没想到的是，计划好的剧情还没上演，你就主动向里走了。而且，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能触碰到欺雪花林的攻击法阵的女孩子……”湛力文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就你一个。”

　　苏一失望地闭上了双眼。照这样看，向古三人对自己看到的那个幻象并不知情。

　　“苏一。”

　　苏一抬头看向权露，她抿抿嘴唇，对苏一柔声说：“向古本性不坏的。我们也是为了帮她才参与这个恶作剧的，一直都没有新生受伤的，除了你……相处久了，你就一定会发现，向古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哦。谢谢您们把我运回来。”这是苏一现下唯一能想到的不失礼貌的回答。

　　“你已经说过了，别这么见外。”湛力文为苏一倒了杯水来，“好了，我俩也别闹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明天她还得应付考试呢。”

　　“苏一，那我们也去睡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叫醒我们。呐，这眼药水你就留着用吧，那花林很漂亮吧，看一次是看不够的。”

　　苏一却下床来到书桌前，翻出厉秦川给的参考书，为第二日的入学考试做准备。湛力文和权露也就由着她，各自洗澡后就睡去了。苏一在桌上的小盒子里翻找着唯一的发夹，那是暮西买给她的，夹身纤细，前端饰有亮红色翅膀的蝴蝶，她习惯在看书时用它来别住前额的头发。奇怪的是怎么也没找到它，心情更为失落。苏一索性将桌前的窗帘拉开，外面已是夜色迷离，玻璃窗上立刻显现出她黯黑而透明的身影。

　　像与自己玩的游戏似的，苏一伸手与玻璃上的影子手指相碰，它整体的色调略显灰暗，身材纤瘦，短发遮住了双耳，眼角微微上翘，在台灯投射出的光晕中，瞳孔里闪着鲜亮的黑。它的面前也有书桌的模糊轮廓，身后是悬在半空的床。床边的木柜已隐没在模糊昏黑里，那上面应该还放着权露留下的眼药水——它许了苏一一个十分钟的奇迹。

　　苏一鬼使神差地回忆起，养伤期间跟厉秦川闹脾气的那次捕灵术学习。

　　他总是先向苏一示范动作流程，在讲解了要点后便离开，留下她在之后的几天里独自摸索练习。在数不清第几次探索后，那个不知从哪里借来的金胎掐丝珐琅牡丹纹执壶纹丝不动，于苏一依旧是个好看的古董，没有展示出一丝一毫的奇异。苏一的忍受力与自制力接近崩溃的边缘，如果前去探病的厉秦川再晚一秒按住苏一的手，那么好好的一个执壶便毁于她的怒气下。

　　他将苏一的手覆在壶身上，手背传来他掌心的温度。

　　他说，知道这一步的重要性吗，就如呼吸，没有它，你的血肉都是一堆废物。这就是我教给你的东西，它直接、有效、礼貌，不要妄想跳过它去学些花俏的灵术。你想探寻冥灵界，就得靠它走得更远。

　　她很想对着厉秦川做个大大的鬼脸，却不得不按着他的意思来。那晚，苏一清楚地记得，在子夜交替时，她终于捉住了从壶口喷出的白色雾团。厉秦川告诉她，那是未成形的小妖精……

　　一个想法在脑海里叫嚣，怂恿她去进行尝试。苏一再次审视起玻璃窗上的影子，将双手与它的紧紧相贴。

　　她盯着那影像亮黑的眼，掌心转而微微发热，血液似乎奔流冲撞起来。她对着体内深黑的某处暗念着，谁在那里，谁在那里……

　　桌上的灯光仿佛正在变化，又不为视线察觉；书本似乎在随着光线颤动，又似乎没有如此；玻璃窗中的黑暗区域像有波浪一样的东西在起伏，但影像又未有任何变动。在明晰了又晦暗，晦暗了又明晰后，苏一失败了。她用捕灵术感觉不到中午那般来自血液内里的沸腾和叫嚣。体内的活物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这不禁让人疑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苏一收回了双手，那影子因此也一样拉开了距离。它的眼睛忽而变得模糊，伴随着一声闷响。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密集。几秒钟内，它的整张脸便分解扭曲。

　　暴雨突袭。

　　苏一泄气地坐在桌前，没有了复习的心思，只盯着窗上蒙太奇似的玻璃，听着唰唰唰的雨声，竟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就在她睡意正浓，感觉自己意识正升浮起来时，身后突然传来响声，夹着雨腥的风直扑而来，有什么东西被吹倒了，紧接着，响起了窗门被摔合上的动静。

　　苏一警觉地起立转身，见湛力文和向古都睡得死死的，估计是之前被昏迷中的自己折腾得够呛。桌上的台灯却偏偏在这时刻熄灭了，屋里霎时一片漆黑。苏一立刻又去扭亮向古桌上的台灯，不料那亮起的光竟是闪烁不定，忽明忽灭，就像风中之烛，不一会又陷入黑暗中。

　　窗外哗啦啦地雨声，衬托出四周格外的安静，苏一背后有点发凉。

　　她回身从书桌抽屉里的一堆杂物中翻出手电筒，此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一线声响。有轻微的攀爬声趁着雷雨的掩盖，时段时续地飘来，并暗暗靠近。苏一心里一紧，暗想自己的寝室在13楼啊。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向卧室另一端的书桌走去。刚开始，看到地上有些被吹下书桌的零碎物品。接着，眼前出现的是被吹得翻飞似幽灵的窗帘，屋外大滴大滴的雨水纷纷四溅，浸湿了桌面和附近的地毯。苏一开始嗅到一丝香气，以熟悉的姿态潜伏着。

　　“谁在那儿？”苏一的声音发虚。

　　没有回答。

　　她疾跑去关上了玻璃窗并将它锁好，转身欲回到自己的书桌前。

　　轰隆一声炸雷，惊得苏一乱晃手电筒，房间里晃着淡淡的黄色光芒，只见她自己书桌上方的玻璃窗上，瞬间被印上两个带着热气的手印，在闪电中显得惨白。苏一被惊得立在原地，看着那手印被雨水冲刷掉，好久都没了反应，直到再度被轰隆的雷声唤回意识。

　　她立刻跑去拿起权露给的眼药水，迅速地给自己滴上。犹豫了一下便睁开眼，往湛力文和权露的书桌方向径直望去，四周都飘着淡淡的青烟，很快就不见了。果然是欺雪花瓣被抛洒了进来。苏一又走向自己的书桌，窗上只流淌着雨水的痕迹，仿佛前一刻的惊扰并没来过。她向窗外望去，一派朦胧的夜雨景象。忽而望见远处有什么建筑物高高的矗立着，在雨水的冲刷下竟泛着淡色微光。

　　苏一的意识瞬间就被吸引，直往那个方向。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果断地披上外衣，揣着那眼药水，就悄悄溜出了宿舍楼，跑进了连接天地的黑暗雨幕中。

　　“这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自言自语着，一边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看向欺雪花林的上方。一座巨大的古代城楼凭空而出，被欺雪花林簇拥着，直插夜空。

　　察觉到身边有人影晃过，苏一又收回视线环顾西周。在通向欺雪花林的小路上，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在搭建着什么东西。他们不慌不慢地与苏一插肩而过，苏一趁机看清了行人的脸——清一色的面部平滑不见五官。

　　苏一迟疑着伸手去触碰就近的一个路人的手臂，手指果然穿了过去，像拂过一注水流。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向苏一身后走去。她一阵小跑，期间试着与好几个行人沟通接触，结果是越发地显出自己像个幽灵。这更让苏一好奇，仿佛一切都趋向黑白的哑剧，唯独自己是具活生生的有色彩的肉体。

　　来到欺雪花林前，苏一站在了那条警戒线上，路旁还插立着一块警告牌——那是中午时没来得及留意的东西。她抬头上望，那些城墙通体灰色，并且闪闪发亮。尽管夜空此时如此晦暗，暴雨如注，它们仍然在散发着光芒。有一瞬间，闪电如巨蟒般自空而降，照亮天地，那高耸的城门就此消失了。待闪电过去，雷声传来，它们又出现在原地。巨蟒接连在夜空中张狂舞动，光亮中，苏一被吸引着走得更近而忘了欺雪花的结界。她能清楚地看到闪电的亮光是怎样穿透那些城墙，使墙上的层层砖块趋向无色，看起来就像一片荡漾着的迷蒙波光。而欺雪花林早不见踪影，只若有若无地散着冷香。她才明白过来，那景象，不需要眼药水就能看见。

　　苏一……

　　一声短暂的轻呵，从前方飘来。这声呼唤好似从城楼大门的门缝里溢出，传到耳畔化为重重的回音。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跨步，以示回应。

　　瓢泼似的雨水，被冥冥中不知什么力量给聚合在一起，显出固定的形状，组成奇幻的形象。城门上起伏的纹理刻画出奇异的图案。两只大型纹兽挺胸曲腰，鬃毛竖立，瞠目张口，露出尖锐的獠牙，昂首作仰天长啸状，像极了健壮霸气的雄狮。城楼上挂着一排灯笼，在风雨中摇摆不定。

　　就在苏一抬脚准备继续前进时，一个男生一把拉住了她。

　　“你还要好奇到什么时候，那是雨做成的幻象。”

　　苏一一个激灵，像是刚品尝过一场激越的演唱会，犹如被那劲爆给震聋了耳朵。她仓促地回头，见空荡荡的小路上，只剩下自己和那个抓着她手腕的男生。而之前的那些行动缓慢的雨人已不知去向。正在苏一恍然的当口，大雨渐渐停息。她向欺雪花林的上空看去，雨之城楼化成了水汽，紧接着吹来一阵微风，轻柔地把它们化为了乌有。

　　就在那时，苏一的脸上瞬间多了道血痕，OK绷被切为两片，速速飘落。

　　男生眼疾手快地顺势将她拉入怀中一跃而起，朝后面急急退去。苏一能听见风声嗖嗖地刮过。当双脚再度踏到平稳的地面上时，她立刻明白过来，那凌厉的风声是欺雪花瓣排开阵势的声响——城楼消失的同时，欺雪花林也恢复了它的保护阵法。

　　“你是哪个班的？大半夜的出来乱跑。”对方先盘问起来，他依旧抓着苏一的手腕不放。

　　苏一抬头，没了听唠叨的耐性，开口反驳道：“你还不是一样。”　并透过对方肩膀，瞥见钟楼上的夜光指针，刚好凌晨两点正。“再说了，你又是谁？”

　　路灯在此时也一一亮起，给湿漉漉的地面渲染上柔光。

　　苏一看清了那男生的模样。瘦削的脸型，白净的皮肤，眼里透着一股与他的年纪全然不符的安然淡定，眼波流转间，隐着皑皑的忧伤，远远望去，极配恬静娴雅的百合。

　　只见他审视着苏一，坦率地报上了自家姓名，“二年一班，关羽尘。”

　　苏一愣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往钟楼上瞟了一下，然后甩开他的手，“谢谢你把我从那阵法里救出来。”并直指着欺雪花林的上空，问道：“那城楼是怎么回事？”

　　对方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双腿稳健地来回踱步。他开口解说道：“快到鬼节了，各界都在做着准备工作。那些无脸的雨人即是来勘察值班点的，又是来搭建冥河河道的。你应该知道，七月鬼节，鬼门大开，百鬼夜行，冥河外延，狂欢三天。到时候，不止冥灵界，连白子界、鬼域和妖界的灵气都会有所异动，所以这四界的执勤工作不能有任何差错，尤其是鬼门区域的监督任务。你刚刚看到的，正是其中一座，也是境内最大的一道鬼门。”

　　他每踏出一步激起的水花溅起更多的涟漪。被浸湿的衣服勾勒出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