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绿罗裙- 第6部分

　　毕竟还清醒，为免失态，他连忙转向窗外，看夕阳下一片绿色的田野。

　　许盈由察觉，不免脸微微一红，也难掩一阵喜悦。霞生两颊，辉映夕照。最美的是少女的脸红，在少女的脸红中最美的又是一点娇羞再混合一点心中暗喜的两颊红！马尾正眼看着满天开阔的晚霞，大自然的至美！余光又隐见许盈由双颊细腻的绯红，人的至美！心中再次阵阵哇……然……

　　后来，他写了首《哇…然》一诗，以记此美。诗曰：

　　阔有晚霞绯

　　细更双颊红

　　情物两至美

　　于此俱入怀

　　乐时每有尽

　　得忆未必嗟

　　莫怨单恋苦

　　人生有哇然

　　这时候，全车的人都给绚丽的晚霞吸引住了！哇，好美啊！好漂亮啊！一阵阵喧哗。

　　（中文在表达此类感叹的情感方面就明显不如多音节的英语了。三音节的bea…uti…ful、fan…tas…tic就比二音节的“漂亮”、“美丽”更能表现那种惊喜、*感。我们要比上，就惟有夸张地说“无与伦比！”了。又如四音节的di…s…co…ver就比二音节的“发现”　更能表现那种发现感。我们来看，　1、漂…亮——无与伦比！2、漂…亮——超漂亮——无与伦比！3、漂…亮——bea…uti…ful——无与伦比！第三组的层级表达就比前二组的好。造出来的世界语推广不起来，可能因为语言不同数学符号，不能造出一种标准来推广。或者有另外一条路，综合不同语言的优势表达语，混合着用，不断交流，逐渐逐渐、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种“世界语”来。汉语的叠词、成语，英语的多音节词、复合句就是其中的一些优势表达语）。

　　“让我们唱歌吧！”老师提议道。

　　“好！”众声齐和。

　　歌声一起便停不了，声音越唱越大，特别是低年级的学生。小孩子心目中，大声就是好听，大声就是胜利。就这么简单。

　　有什么比一群人放开喉咙纵声歌唱更开心的事呢？！

　　风拂着面，树往后退，流动着的快乐时光。

　　将回到学校前，大家倒沉默下去了。

　　马尾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拿着镜子，正照、侧照、微笑照、大笑照、不笑照、开口说话照、沉默不语照……，反正在小小的镜子面前将他这一天在许盈由面前出现过的种种神态表情通通重演一番，结论是：各式形象有喜有忧，总体还。他就这样弄了半天才出去洗脸吃饭。

　　晚上，他仍兴奋得睡不着觉，喜滋喜滋地思前又想后，回想这一天与许盈由相处的细细节节，想到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便后悔为什么不这样不那样，悻悻然自己的笨拙。不知道他所悻然的百样细节，人家许盈由九十九样没留意到呢！

　　他直想到累而睡着了，却似乎还带着笑意。

　　（让我们思考一下这个现象：一方面，我们长大后都知道，自然而然散发的才是最美和最动人的；另一方面，我们又都想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刻意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与在别的人面前表现的不同。于是，有心仪就有刻意，有刻意就失自然，失自然就失最美。结论有点荒唐和令人沮丧：你心仪的人看不到你最美最动人的一面，只有你不心仪的人才能看到你最美最动人的一面！除非，你心仪的人在成为你心仪的人之前已见识过你；又或者，他（她）曾偷偷地注视过你；又或者，他（她）在现场，你却并不知道，从而自然地表现了自己。物理学上有一个测不准原理，同一时间，物理粒子的位置和速度，你只能确定其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因为你在测量它时，已无可避免地对它造成了扰动。犹如你心仪了，就必然刻意地扰动了自我。）

　　第二天一早，马尾就去上学了，可惜不能天天去旅游。连续两三天，星期天的快乐还时不时涌起，但之后便一切都恢复原样了。生活总是这样，快乐兴奋是掷出的瓦片飞过河面所激起的圈圈涟漪，恒久的是那静静的河水，它抚平一切的涟漪。

　　一个星期后，学校在校务处门口出了个展览，贴出了马尾他们一班学校精英分子这次去X城参观游玩的照片。照片是彩色的，美仑美焕，果然比黑白照漂亮许多。那时彩照还刚刚兴起，他们一班同学都看得兴高采烈，对着相片指指点点，看到有滑稽表情的，便相互取笑一番。“如果每人发一张留念就好了。”郑芙蹲下来细看后有点遗憾地说。大家都深以为然。马尾更觉无奈和可惜。他本计着，这次终于可以收获几张大一点的有许盈由的照片了！这想起来都令人喜滋滋的！不料，偏偏，老师们却不解人意风情，只是弄个孤本出来展览，给你看看而已。自己又不好意思向老师要底片去冲晒，只得眼甘甘地看着那些有许盈由的相片流口水。其中有一张相片——相片中梁彤、陆卓珊、郭轩、郑芙四个人在植物园中嬉戏，他和许盈由站在旁边一起开口笑。许盈由很美，自己也还可以——更是磁石般地吸引着他。呆看了一会，想到周围站着那么多同学，自己不能失态，赶紧又东张西望一番。这时候上课铃响起，他只好珊珊然随大家走回课室，思想上仍对那相片垂涎三千丈，缘想似个长。

　　第二天下午，马尾下课后照例去踢球，踢到六点才和莫戏文一起回家。当他们经过校务处时，发觉展览的相片没有收回去，而且这时候整个校园都四下无人。马尾心思一动，不禁起了偷的念头！心想，等一下回来，趁着无人将那张相片拿走不就大功告成了吗？…但，这样不就成了偷东西了？此小人之为，非堂正之举，不好！怕且自己亦无此胆量，算了。…但是，那张相片又实在太吸引人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明天相片就会被收回去了！这样随便拿走一张不值钱的相片，亦不至于算偷吧…一路上，他都低着头想这件事，一直走到半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突然对莫戏文说，我落下一本书在课室了，要回去拿。就转身往回走了。走了一段，又有些迟疑和害怕了，放慢了脚步，却也不想刚鼓成金刚又泄回皮囊！于是还是继续慢慢向学校走去。入了学校，此时天色已微黑，一片暮色。校园里除了值班室的老伯已四下无人，静悄悄的！马尾先往自己班的课室走去，经过校务处时，放慢了脚步，展览板上的那张相片黑暗中仍是那么楚楚动人！不敢就此下手，便继续往课室走去。入了课室，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装往课桌抽屉摸索一下，然后起身走出教室，再往校务处走去！微黑的校园一个人都没有，四周是如此寂静，马尾听到自己的心砰砰地猛跳，血液涌上头，有点犯晕。很快到了校务处，在那展览板前停下来，正要蹲下，骤然想到：自己若将那张相片拿走，明天那里就会明显地出现一个空白！必然会引起别人的议论纷纷，哪个人专门去偷这一张相片？此人为何对这一张相片情有独钟？相片中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了！想到这，马尾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个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丈夫做事不可半途而费等念念有词支撑的鼓金刚就瞬间泄回臭皮囊了。剩下的，就惟有耷拉着头，拖着臭皮囊，依依不舍地，转身往校门口走去了。

　　第二天，展览结束，学校收起了展览板。以后，马尾亦再没有见到那批相片，那批相片想必已无人理会，不知藏在地球哪个角落里了！后来有一次，马尾参加学校的一次少先队活动，要到学校储物室去取一些队旗、队徽、队章、纪念本之类。他突然想起了那批相片，又起了雄心贼志，说不定那些相片就放在储物室里面！他走进储物室，只见里面堆满了旗子、乐器以及各种杂物，很多东西都铺满了灰尘。马尾说一句，这么乱，整理一下吧。便到各个角落去“整理”东西了。可惜，翻弄了半天，半张相片也见不着，所得只是沾了一身的灰。

　　上邪，物，既分其类；人，又何不能各拥其珍？珍者不拥、拥者不珍，亦世之常态乎？

　　这是一次失败的“偷窃”经历，另外一次，他成功了。

　　事情也缘于马尾对许盈由的一切都有兴趣！许盈由的作文簿就是马尾一直最想看的东西之一。由于马尾和许盈由的作文水平都不算高，都鲜有被语文老师当众诵读或贴出墙报视众的机会。因此，对于同一题目下许盈由写的是什么，她美丽的脑袋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马尾一直都想知道。

　　有一次马尾值日，这一天，三个“恋爱”热点都不知为什么早早就散去了，课室里静悄悄地，只剩着马尾他们四个值日生在打扫。当马尾打扫到许盈由的座位时——他总是假装若无其事地抢许盈由坐的那一列课桌来打扫。那个座位，不管有没有坐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如此充满活力和吸引力！当扫到“那个”座位时，他总是难禁的一阵激动！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打扫——赫然发现许盈由的作文簿落在抽屉里了！禁不住便起了偷看的念头。打扫完，马尾借故要留下来做一会作业，让同伴们先走了。同伴走后，课室里万籁俱静！此刻，他真正明白这个词了。许盈由的作文簿就在眼前！他心跳加速，缓步走过去，走近，往外看一下，教室外亦四下无人。便伸手将许盈由的作文簿拨弄一下，掉到地上，然后他蹲下捡起，紧张地抬头往外看一下，外面仍四下无人。便快步将作文簿拿回自己的座位，用自己的书压着看，实在怕有同学突然回来，只能草草地翻阅一遍，还时不时紧张地抬头看教室外的动静。马尾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砰、砰砰……”地狂跳，眼里跳跃的只是一组组娟细的文字。快速翻完，环顾无人，急步将作文簿放回许盈由的抽屉中，摆回原来的位置，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文章是串不出来了，脑海里只有那十来组文字，那十来组文字好象与自己文章的用词差不多呢！于是禁不住一阵喜滋滋，有点心灵相通的感觉！马尾一向思虑缜密，偏偏这次却未细想：同一题目下，作文水平不高不低的小学生作文用词雷同怕且是一种常态吧。

　　经此，马尾又恢复了往常的学生生活，不过对许盈由的喜意又浓了一番。换言之，他对世间其他东西的注意力又淡了一点，特别是对其他女孩子。他以许盈由为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子，用数学语言的表述就是女孩子取美的极限就等于许盈由。当然他亦喜欢看其他漂亮的女孩，比如陆卓珊、郑芙等，但他更喜欢看与许盈由相象的女孩子。这自然不多——除了镜子里的你，没有第二个的你了。我想看一看，你和镜子里的你同时一现的情况又是如何的呢？——但偶有在街上见到背影有点相象的，他必想方设法看而后快。原因除了喜欢看之外，还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漏看了任何一次许盈由！爱情似乎是没有中庸之位的，不知这是不是孔夫子甚少亲自言及爱情，只是选择编辑一些情诗入《诗三百》来表达自己爱情感受的原因呢？

　　五年级要学的课程少了，自习课便自然多了起来。前面说过，自习课是有着从无生有的能量的，果不其然。到了下学期，五（1）班突然冒出了几对学生“鸳鸯”，又谓“恋爱”集合，在班内、级内及至在校内传开了。

　　第一个集合是陆卓珊、汤元、何源之、罗时会。汤元长得人高马大，是班里的一座塔，性格却颇温柔，人称铁塔柔情。罗时会则长得黝黑结实，是班里的体育尖子，田径高手，也是校田径队的主力成员。何源之，在三年级以前一直都其貌不扬，到了四年级突然爱打扮，漂亮起来了，与陆卓珊、郑芙、许盈由一起并称嘉荷小学四大美女。

　　第二个集合是刘子同、黄珍、夏君衡。刘子同、夏君衡都长得瘦小瘦小的，黄珍也是长得乖巧玲珑，因此这个集合可称小一号集合。刘子同和黄珍还是班里一男一女两个小调皮王，他们俩的调皮是好玩的那种调皮，不欺负人，是班里的两个活宝。刘子同有一个外号，叫刘“三过”，因为他被记过三次小过。后来书读多了，才知道，这“三过”不但不是一个贬称，还是一个了不起的集东西方名人于一身的　“雅称”。东方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西方的伏尔泰“来过、活过、爱过”，自称“三过”先生。能将贬称视雅称，这也算书读得多的一个最清白无误的好处了。

　　（读书多不一定明理，这方面，张中行的《论读书明理》一文中已有详论。那读书多一定什么呢？或者没有或者是见怪不怪吧。仅此而已？可以往乐观方面走一走。可以这样说，读书多了，就可以更多的了解别人的思想、人生。但了解多了，并不意味着快乐、幸福就会自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