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烈云风倒也忘了先前的不快,兴奋起来。“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墨叶望着眼前手舞足蹈的紫衣男子,淡淡地说:“这局让你五目好了。”摆上子,接着若无其事的饮茶吃饭。
烈云风惊于墨叶棋技,倒也没有什么不快:“五目就五目,我就不信这邪了。”
棋圣输棋的消息传到街上,来观望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岂料让子之后,烈云风仍旧死龙告负。烈云风惊叹,想不到这孩子年纪小,却有如此才能,大笑:“好,你这朋友我烈云风交定了。”
墨叶见他豪爽,先前的不悦也消失殆尽,点点头。
“来来,今天真过瘾,在下一盘!”烈云风激动着。
“云风!人家夜小公子饭都吃完了,也该轮到我们了!”李枢痕阻止道。看看一旁的墨叶,刚刚也确实大为惊奇,这孩子竟在一餐之内,胜云风两盘,还有一盘让了五目依旧取胜,不知是哪家教出这般天资聪慧的孩子。
“哦,对对!”烈云风倒也毫不在意自己输了,反倒为难得下了两盘精彩的棋而兴高采烈,“枢痕,你可得帮弟弟我把脸面赢回来啊。子墨!你可别小看枢痕,他的琴声,天下无人能及。”
将墨叶视作朋友之后,竟直呼起墨叶名字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其余三才不禁为这人的莽撞低声叹气。墨叶倒是不在意,难得见如此直率之人,却也值得交个朋友。
李枢痕令小厮取来摆在二楼的焦尾琴。摆袖,坐定,手起,指落,焦尾低吟。动作极是优美,时而揉按微滑,时而刚柔并蓄,时而铿锵,时而深沉。余音缭绕,着实动听。
“子墨以为如何?” 四大才子本就结拜兄弟,做弟弟的拿人家当朋友,这做哥哥的也不好失了礼节。
“确实动听。”墨叶小酌一口香茗,“动听在琴,而非在人。”
“哦?”李枢痕第一次听到除了师父外,有人说他琴音不佳。
“你的琴指法熟练,无人能及,加上名琴焦尾,确能奏出高雅之曲。可是缺了意境。”墨叶跳下高凳,走到围观一人身边,“这位兄台,可否借琴一用。”
那人慌促地拿出身后的琴:“当然可以,可我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琴,与焦尾无法相比。”
“无妨。”
墨叶接过琴,端坐于地,将琴平放在两膝之上。
低眉信手,珠落玉盘声声脆;垂发落指,出谷黄鹂处处啼。
轻拨慢捻,只闻小溪婵娟,泉水叮咚;杂弹乱拂,但见群山高耸,瀑布飞纵。
时而如听万壑松,时而奏响寺庙钟。
一挑一划,刀光剑影笑江湖;一拢一搓,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去一回,采菊南山隐田园;一来一往,小酌清杯纵山涧。
一曲终了,尤闻馀音,袅袅绕梁,不绝如缕。。。。。。
“多谢。”墨叶轻声说着,将琴还给那人。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却无不惊讶的看着眼前令人惊叹之人,墨叶却毫无知觉地坐回原位。
“枢痕甘拜下风!”李枢痕难掩心中惊喜,和暗下的自叹不如,“不知子墨师承何处?此曲可有名称?”
墨叶看了李枢痕一眼,没说话。他的琴,是在他飞舞尘世间的时候跟一人偷的师。
蓬莱仙境,大海磅礴,山林幽静,那人终日与鸟为伴,与鱼为伍。虽琴艺高超,却终无识音之人。他为那人琴声所引,停驻蓬莱,那人的琴可静他的心。
直至樵夫入山,听曲感叹,善哉乎鼓琴,魏魏乎泰山,善哉乎鼓琴,汤汤乎流水。那人终得知己。一人弹奏,一人听曲。直至樵夫被同伴带走,那人破琴绝弦,不复鼓琴。墨叶再也听不到那人的琴,偶然弹起,却又忆起那两人的深深情意。
“红尘。”墨叶回首。
李枢痕见他不愿告知师承,便也不再过问。红尘,还真是恰当,那曲中种种浩瀚人生,无边自然风情,不过红尘尔尔。那般超越世间的意境,谁能料想,竟是一个稚童弹出。看来自己的琴艺还大大地有待提高啊。
“我酒钱也够付了,连盘缠都够了。那两个就不用比了吧。我还赶路。”墨叶静静地看着剩下二人。
云潇、卫柊相视一眼。先前觉得这孩子自大,现下却是自己自命清高了。也不计较墨叶的无礼,摆手道,“子墨以后还会来比试吗?”他们很是期待能够一较高下。
墨叶摇摇头,“不来!”示意玄武跟着小二去取银两。
“为何?”二人有些吃惊。
“吵!”
听到墨叶的回答,周围有些人噗嗤笑出来。该说这孩子孩子气呢,还是他少年老成。韩君辰好笑的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柔软青丝。
云潇走上前,“子墨,我们可以去二楼雅座,只求会友,可好?”
墨叶看着四人一脸真诚,点头应了。带着拿着满满一袋银子的玄武跟太阴,跨出门槛。
“妈的。想不到现在的娃娃一个比一个厉害。”围观一个壮汉说道。
“就是。就说当朝太子,不过四岁,居然能够把何子青一党一个不落的都惩治了,实在厉害!”另一人附和着。
“如此太子也是百姓之福啊。”又传来几声感叹。
。。。。。。
望着那飘然融入人海的小小身影,众人各有所思。
————————
黄昏,整个宫廷洋溢在喜庆之中。今儿个是八月二十五,也是无尘熙和帝二十二岁生辰。
百官静坐席下,欢庆的气氛却夹杂着些许其他因素。只因今儿个另一个主角——太子柳墨叶。四年大愚,却力斩佞臣。是突然开窍,还是隐忍至今?一切要等那个四岁的孩子来揭开。然而,更多的人愿意相信前者,如果是后者,那他们的太子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皇上驾到!”李德贵尖耳的声音在宫殿中响起。群臣站起,以迎接那个高贵的帝王。
头戴束发嵌宝紫玉冠,身着五爪飞龙黄色锦袍,腰系翡翠玉带。星眸深邃,闪着邪恶和诱惑,嘴唇轻薄,散发着娇懒和危险。浑然天成的霸气与贵气相结合,不怒而威,咄咄逼人。
众人心下一颤,那便是他们无尘的帝王!那人嘴角挂着笑意,却没有人忽视他眼眸的冰冷。那人的冷酷,他们早已共识。那人的狡猾,他们心知肚明。
柳寒尘扫视着下面的众人,像发现了什么,心下不悦,“平身。”
众人又坐下,却坐的惶惶不安。是人都听出皇上今日心情不快。低头四处张望,也都发现了矛头。
似乎少了一个孩子!
“左相。”柳寒尘发话了。
“微臣在。” 走上前的正是上官悠然,这些日,他带着凤涟百官入朝。皇上拿出早已重新安排的官员政策,几日便安排好他们的职位。
凤涟国不复存在了。凤涟百官却无人有怨言。因为他们衷心臣服于那个不同凡人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衷心于太子的意愿——臣服无尘。
“你前些日说太子未曾与你们同行。今儿怎么还没来啊?”
“微臣不知。”上官悠然不禁一阵冷汗,虽然猜到太子去处,但。。。。。。主子啊,我可被你害惨了。心中悲号。
“哦?”柳寒尘把玩着手中的盛满仙酿的月光杯。
“皇上。”一旁涟贵妃起身,“叶儿昨个儿曾入宫见过臣妾。”
柳寒尘打量着这个早被自己遗弃宫中的贵妃。远处,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捏了捏拳头,身边一人轻轻将手附在他膝上,以示安慰。
“叶儿说,有位高人可以治他的心疾。他就跟着去了。”涟贵妃上前几步,“他还让臣妾把这些交给皇上。”
众人一惊,那涟贵妃手中拿的正是凤涟三块虎符。抬头望望皇上,那一直挂着的笑意也不见了。皇上必是怒了,殿中一下子笼罩在冰冷之中,寂静得只听见殿外虫鸣。
柳寒尘看看那三块金灿灿的牌子,这个墨叶居然又将了他一军。留下三块虎符,让他没办法动萧涟跟苏家,也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却又未交出暗宫之釜,保留了自己的力量。此刻出宫,却又可培养另一股自己所无法掌握的势力。
好个一石三鸟!好个柳墨叶!
重新挂上狐狸的笑容,“涟儿这哪儿的话。太子天资聪慧,却先天心疾,能治好自是无尘之福。”
百官见此情景,立即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宴会开始吧。”
看着殿下的轻歌曼舞,柳寒尘不察觉的笑出声,柳墨叶,朕倒期待着你的归来啊。
适才的心惊胆颤,让所有人都忘了去怀疑,皇宫内院,戒备森严,一个四岁的孩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的。
————————
离落炎城较远的一处山林中,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一个幼小的身影躺在万菊丛中,饮着美酒,望着远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突然“嗵——”地一声倒地,身后红发男子急忙接住,轻声叹道,“又贪杯了。”
却听得怀中小人低声清吟:
锦瑟年华谁与度,莫问情归处。只影向斜阳,欲把春留驻。
天涯芳草无归路,回首花无数。解语自销魂,尘缘不相误。
第7章 山涧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郁闷。。。
为啥我老打错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个穿着夹袄的孩童,踏着满地厚厚的积雪,步履蹒跚地往湖边走去。他们一家在这片人烟罕至的山林住了已有一年。直到。。。。。。
一叶孤舟,飘荡在平静的湖面上。一顶蓑笠,盖住那下面的小小身影。孩童看着远处那个像是随时都会飘逝的身影,微笑着加快了步伐:“子墨!”
墨叶顶着青箬笠,绿蓑衣,独自一人在这湖中垂钓,本也就为打发时间。只是,久的快要入睡。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他,回头望去。是小玖那张有些黝黑的笑脸,带着几丝不属于它的老成。不断挥动着的小手昭示着主人难得愉快的心情。
“娘说开饭了,叫你回去呢。”小玖停下挥动的手,看着正把船划向岸边,戴着蝴蝶面具的神秘孩子。一个月前,墨叶来到这个山林,他们都惊艳于墨叶的容貌,虽然被面具遮去半面,但谁都猜到那下面必是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尽管墨叶对人冷淡,但他总是真心喜欢这个精致的人。
墨叶跳下小舟,看了看那个还在发愣的孩子,这个小玖也太好了解了,虽总是摆出章早熟的脸,在他面前,却总是什么都写在脸上。“走吧。”
“哦。”小玖愣了愣,紧跟在墨叶身后,“子墨,我以后保护你好不好。”自从一年前家中巨变,他就变得极为沉默,直到比自己小两岁的墨叶到来,每次看墨叶孤身一人,心下涌动着,想要保护的欲望。那是他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墨叶顿了顿,听到身后孩子又提起总在耳边说起的话:“不必!”
“为什么?”小玖似乎有些委屈地望着墨叶。
“我不用别人保护。”向来都是他掌握别人的命,他的命岂是他人能左右的!
望着又一个劲儿往前走的墨叶,笑意掠上小玖稚嫩的脸。子墨只说不必,没说不要。“我会保护子墨的。不管七叔教的武功多难学,六叔的功课有多累,为了子墨,我都会坚持的。”心里乐着,一蹦一跳地加快步伐。
推开陈旧的木门,屋内那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正端着饭菜。妇人浑身都是补丁,一双与原本的软滑的柔荑,越发粗糙,早已裂口长茧。看到墨叶进来,微笑着招呼:“子墨回来啦!”
“子墨哥哥!”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从妇人身后冒出来,红扑扑的小脸,煞是可爱。
墨叶只是微点了个头,“秦夫人,秋儿。”转身,看着那个一直警惕地看着他的两个男人,低声说了句:“六叔,七叔。”
几个大人显然早已习惯了墨叶的淡漠,没说什么,聚在木桌旁,嚼着桌上的粗茶野味。
“子墨为什么总喜欢独钓寒江雪呢?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子做的事啊。子墨应该像小玖一样学学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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