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吗?”陪同阿丁在门外偷窥的阿国,忧心仲仲。
“阿国,你忘了报社的宗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抢到头条新闻,牺牲一下纯真又何妨?”阿丁将相机收起来。
“再说今天我们不写这条新闻,明天一定也会被香蕉的人抢去,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纯真也算是为报社尽了一份心力。”一旁的组长理直气壮的说。
“只要能打败香蕉日报,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南宫社长不惜纡尊降贵到医院来探病,只为了让纯真产生足够的向心力,毕竟她是草莓目前的唯一王牌,也是最后一张牌,安抚她的情绪成了当务之急。
抚着八字胡,他嘿嘿贼笑着,“你看前几天阿丁下的标题多耸动,照片拍得多漂亮、多生动──秦栈风夜会女友、麻辣锅里诉衷情!写的真好!”
“社长,咱们这星期的销售数字太漂亮了,整整赢了香蕉五个百分点,持续这个优势下去,将香蕉日报赶出台湾,已是指日可待,届时我们在八卦报坛,就是实至名归的“一报独大”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丁跟纯真这个小狗腿相处久了,谄媚的功力没学到十成,也有了七、八分。
组长怎能允许阿丁一人专美于前,赶紧提出他的绝妙点子,“社长,我看咱们明天的标题就来个“秦栈风恋情加温、病床前互许终生”?”
“不错、不错……哈哈!”南宫社长仰头长笑,乐不可支。
大直片场里,欧阳骥和美术指导指挥着工作人员搭设场景,而秦栈风正在一旁忙着与武术指导对戏,准备一场由二十二楼的顶楼鹰架上摔下来的戏。
“栈风,等一下你会在这里中枪,然后小黑沿着血迹找到你,你们在这个地方会有一场武打戏,然后你就从这里趺下去……”欧阳手拿着剧本,指导演员如何走位。
“我知道,等会儿血包就绑在这里,可以吗?”秦栈风将血包固定在腰部,再套上黑色的戏服。
“秦大牌,我们要不要先对打一下,我怕招式没对好,正式开拍可能会伤了你的脸……”小黑喜惧交集,喜的是能和超级巨星演戏,忧心的是倘若不幸伤了他,恐怕连饭碗也会砸了。
“没关系,我这人不拘小节,我们就见机行事、临场发挥吧,太拘泥形式,反而会让观众感觉不到真实性。”秦栈风拍拍他的肩膀,给予鼓励。
“灯光和摄影机,准备定位。”欧阳大喊,所有人员纷纷回到自己工作岗位,现场立即陷入一片寂静。
“欧阳,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秦栈风搭着他的肩,两人低声协商。
“你这分明是在整人家。”欧阳骥保持中立,不想表态。
“我不过想试探她是真心爱我,或是无知迷恋而已,而且这明明攸关我的终身幸福,你怎么能用“整”这个既肤浅又愚蠢的字眼,来污辱我的爱情?”秦栈风能言善辩,黑的都能教他说成白的,死的当然也能说成活的。
“随便,反正我只负责拍戏,演员私下的小动作,我不主动参与就是了。”
“只要你不出来干涉,那一切就好办了!”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就等好戏开锣了。
“摄影师、灯光师,还有音控,准备好了吗?”欧阳骥坐在导演椅上,指挥大局,“演员就定位。”
“OK。”秦栈风再度检查身上的血包和钢丝的位置,比个OK的手势,准备拍摄。
一阵恼人的轻风,将纯真的心吹到秦栈风那儿,虽然人在休息室替他整理衣物,心思却是完全系于他的身上。
“纯真!不好了……不好了……”场记小郑撞开房门,面色惊慌地冲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放下戏服,她问。小郑的表情不知怎地,教人看了好紧张。
“刚才我们在拍一场戏,结果钢丝突然断裂,秦先生就这么从二十二楼摔下来,你快去片场,迟了恐怕──”小郑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分说地拉起纯真的手,三步并成一步奔出休息室,跑向片场的方向。
血色倏地自纯真脸上褪去,全身力气仿佛在乍闻消息的那一瞬间被抽光,徒留几个攫人心魂的字眼在耳边回荡──钢丝断裂、从二十二楼摔下来
“他要不要紧?伤得重不重?”踩着紊乱的脚步,纯真六神无主的追问。
“我听说摔得面目全非、头破血流,其余的不晓得……回神过来的第一时间,我只想到必须赶快通知你。”
失去力量的纯真就这么被他拖着走,直至片场。
她看见秦栈风面色惨白,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鲜血不断涌出他的胸口,濡湿了黑色的衣衫,身边的工作人员则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
所有人在她面前忙成一团,大家看来好急、好慌,唯独她,刹那间竟只能呆立原处,无法动弹。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你们没说伤患是谁吗?”小黑喊道,抬眼瞧仔细,原来片场里的大家个个忙着讲电话。
“白痴!大家一起打会占线,我打就好了!”副导怒斥,继续拨打手机。
匆忙之间,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而这猛然的力道,总算唤回了她的神智。
纯真飞快地奔至他的身边,惶惧无助地盯视他痛苦的神情,泪水已在她眼眶里打转,“栈风,你要不要紧?”
“纯……”秦栈风语气断断续续。
“嘘,你快别说话,救护车等会儿就来了,不会有事的,你要撑着点,好不好?”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拚命忍住几欲决堤的泪水。
那么多鲜红的血液吓坏了她,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想勇敢一点地安慰他。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同时也要让他知道,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怕我是撑不过了……”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浊重,疲惫的双眼迎上她那双恐惧不安、闪烁着泪光的水眸。
“不要说丧气话,你不会有事的……”即使努力维持,但恐惧依然狠狠地攫住了纯真,泪水纷纷坠落,濡湿了她的小脸。
“怎可能没事?我摔下来时,脸部先着地,现在俊美的外表肯定面目全非了……”
秦栈风将头偎入她柔软的怀里。想不到她瘦归瘦,该长肉的地方发育得还挺不错的。
“我才不在乎。”纯真将他搂得好紧,深情许诺,“不管面目全非,又或者又聋又哑,生老病死我都要陪着你、照顾你!”
“可是我的腿好像摔断没知觉了,变成残障人士的可能非常大。”沁人幽香淡淡袭上鼻尖,魅惑他的男性欲望,在一边演戏的同时,还得一边抑制欲望,对他而言,无疑是最严苛的考验。
“没关系,我们可以申请残障手册啊!我二姊是爱心基金会的负责人,可以请她替我们募款。”她只管抱着受伤的他,一边哭一边精神喊话,丝毫未察觉任何的异样。
“但是我不想活在社会大众同情的目光中。”
“那我们就靠自己的能力维生,当一对双宿双飞的彩佳偶。”
“可是路霸和流氓,时常会欺负卖彩的残障人士,我不希望你陪着我一起受苦。”秦栈风愈演愈入戏,台词愈掰愈顺。
“我不怕吃苦,我会保护你的!”愈想愈难过,纯真一古脑儿地将自己的不安与惊惧,化成一滴滴泪水,痛苦地伏在他胸前大哭。
“不……我贵为二十一世纪性感小生,又是动作明星,我绝不容许自己以肢障身分,出现大家面前,毁了我的完美形象,我绝对不要出去抛头露面!”
“好好,你不用抛头露面,你不要激动……”似在安抚耍闹脾气的小男孩,纯真耐心哄劝,“我赚钱养你就好了,你不必出来卖彩。”
秦栈风佯装痛苦地干咳一声,咬破含在嘴里的血包,嘴角缓缓流下鲜血,更显逼真。
“这样别人会说我吃软饭……”真的那么好?她愿意为他牺牲如此之多?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擅安慰的纯真苦恼地蹙紧眉头,“要不然叫我姊夫拍一部轮椅片什么的,就像美国影星汤姆克鲁斯的“七月四日诞生”一样,你说好不好?”
“模仿人家很没创意。”硬是憋忍笑意,俊美的五官因此皱成了酸悔脸。
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遇过反应如此直接、毫无心机、痴心单纯,表惰又生动的笨家伙,他演了这么久,居然尚未被她识破,不敢居功是自己演技好,他较倾向她的神经比常人迟钝百倍。
又或是,她真的对他痴心绝对,太傻也太直?
纯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老天爷真过分,给她的幸福甜蜜如此短暂就算了,还教她最挚爱的男人,尝到如此非人的苦痛……
意气风发的他,怎能承受得起这般折磨?
她不断抬起手背揩拭满脸泪痕,嘴角不小心沾到他的血渍,闻到的竟非腥碱的血腥味,反而像是蕃茄酱和蜂蜜的甜腻?
是她哭傻了?还是他的血与众不同?她好奇地伸舌舔了口食指上的血渍,“你的血怎是甜的?”
秦栈风急中生智,“因为我得了糖尿病──”
“糖尿病会让血变成甜的吗?”她脑海浮现好大一个问号,紧接着惊觉救护车竟过了这么久还不来,不可能效率那么差吧?
“哈哈哈……”待在一旁的欧阳骥终于忍俊不住,率先捧着肚子大笑,接着整个片厂爆出一阵接着一阵的笑声。
“你在骗我,对不对?”纯真半信半疑地又沾了一次他身上的鲜血来尝,接着掀起他的衣服检视伤口,赫然发现宽阔的男性躯体贴满了血包。
片场的大笑声浪此起彼落,纯真难堪地环视四周,总算正视一个事实──他联合众人欺骗她!
“你真的好可爱。”男主角的秦栈风忍的最是痛苦,好不容易谜底揭晓,笑声理所当然比起众人都要夸张,压根没发现在她脸上倏换的神色。
“当栈风跟我形容你有多么单纯时,我还不太相信……”欧阳骥笑得眼角飙出泪水,“没想到你比我们想得还要蠢,二十几楼摔下来早就死人了,怎么还可能……哈……”
纯真目光锁住那个策画一切的男人,眼角泪水闪烁,“你拿我对你的感情来恶作剧?”
他竟如此对待自己?教她顿时成了天底下最笨、最傻、最呆的女人。
“你真的好好玩、好可爱唷!”秦栈风坐直身子,玩笑地拧捏她红透的粉颊。
纯真隔着泪幕,伤心欲绝地瞅睇着他愉悦的神情,那样爽朗的笑声仿佛钉子刮过石板,对她造成双重的打击与伤害。
挥开他的手,回想同事对她的忠告,他们说她和秦栈风,根本就是不可能,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云泥的差距,他断不可能看上她。
没错,他们说对了,是她过于一厢情愿,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生气了?”察觉她的态度不对了,秦栈风敛起笑容,端凝那张气愤的脸庞。
“我以为只要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付出一切,就可以感动对方……”她站起身,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原来她死去的双亲没显灵,茅山道士的爱情符咒也没生效,一切只是一场恶作剧……
早该知道,平凡如她,何德何能获得他青睐的目光?
“我……”秦栈风暗叫了声惨。糟了,玩笑好像开得过火,把她惹毛了。
“秦栈风,你不爱我没关系,你把我当成全能女佣使唤,也无所谓,但你玩弄我的感情──”怨慰的眼神睇着他,“罪不可赦!我只是单纯,不是愚蠢!”
心好痛,过去的幸福甜蜜只是假象,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情竟被他所利用,成为恶作剧的工具……
“纯……纯……”秦栈风连忙钳制她的手臂,突然之间有些慌了,“你听我解释……”
脑海乱了,在这个重要时刻,他居然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自己也无法置信此等荒谬的事竟然发生了,他何时那么糊涂了?
在他眼中她就是纯情的妹妹,她的真实姓名,倒忘了费心记仔细。
“你想解释什么?”她拿眼瞧他,炙热的眸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刻意营造出来的疏远与冷漠。
“我承认我是拿你对我的痴心,开了一场小玩笑,但我绝对没有玩弄你的感情的意思,我是真的喜欢你……”
骗人!这是跃上纯真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最直接的反应。
事到如今他还要说谎,难道他还耍她耍得不够吗?
纯真气愤地旋回身子,字字犀利:“喜欢我?你说错了吧?你怎可能喜欢我?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只管我叫纯情的妹妹,在你眼中,我除了是纯情的妹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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