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了一下,唉,这个还真不好说啊,正冥思苦想怎么措辞比较妥当之际,又听花想雯道:“莫说你不知道,凤远殿下的落日珠是送给未来妻子的。既然你四年前就受了殿下的情,今日却口口声声无意与我相争,你把我花想雯当作黄口小儿哄骗不成?”
什么?!我顿时瞪大了眼,落日珠代表定情信物?天地可鉴,我是真的一无所知啊,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啊。等一下,我不明内情也罢了,可父亲为何从头到尾没透露过半点口风?与父亲相处了这些年,父女间的感情虽说不上深厚也算过的去,父亲,为什么要帮着姬凤远瞒我?赠我落日珠,与花想雯订婚,再到花想雯逃婚、外嫁,难道这一切姬凤远从四年前就计划好了吗?这么说,我岂非四年前就落入了一个惊天大阴谋?花想雯的话使我心神大乱,遇见姬凤远后的一件件小事大事自脑中一一闪过,悚然惊觉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其实一直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线的彼端则牢牢掌握在姬凤远手中。差一点,只差一点时间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事件想通,可惜上天好像不想这么快揭开谜底。
我的惊愕与沉思在花想雯眼中显然成了心虚的代名词,当下冷哼一声,成功的打断了我的思绪,把我的注意力唤回现实。“如何?无话可说了吗?从小到大,云想伯父是我第二敬重的人,你,身为他的女儿,多少也该得他几分真传,没想到你竟是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也罢,而今事实俱在,你承不承认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差别。而且,事到如今,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这一次,我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云想错月,你就乖乖的为我所用吧。只要你听话,莫再擅动歪心邪念,事成之后我自当还你自由。如若不然,你的生死我也无法保证,你好自为之!”
丢下二句威胁与感伤掺半的话语,花想雯就离开了,我开始了生平头一回的肉票生活。每天好吃好睡,除了活动范围窄了些,其他真没啥可挑剔的,我苦中作乐的想道。
别怪我胸无大志、安于现状,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也没占着,除了坐等被救,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自救的方法。花想雯自第二天现身过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每天三餐有一个哑巴少女按时送到,二天来我再没见过第三个人。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只会让自己提前到阎王殿报到,我很珍惜小命的,犯不着以身犯险。而且,心思狡诈如狐的姬凤远既然敢把我放出来钓鱼,显然是早有计划,思前想后得出的结论,让我心安理得的当起了最合作的肉票。偶尔喝饱睡足无所事是的时候,我也不吝牺牲些脑细胞私下琢磨一番,那日被花想雯打断的思考经过重新组合,再配合现状反思,姬凤远谋划了四年的大事,我至少摸着了五六成。剩下的,待这事了了,自会有人热心为我解惑,我便懒的去想。目前我可以确定的是,整个事件中,我应该是个附带的奖品,被迫拱上了皇妃的宝座。唉,这个旁人眼中的香饽饽,我却是避之惟恐不及,不知道事后可不可以请辞啊。
第三天,屋外平静依旧,我却敏感的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如果我的第六感发挥正党的话,就是今天了,我对自己如是说。悠哉悠哉的用完早饭,应该来收拾餐具的人却没有出现,我心中更加笃定,好心情的哼着小曲把闲置了数日的外套往身上穿。刚刚系好衣领,雪衣和尚至就破门而入。
被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般,在层层护卫下回到了暌违三日的索菲尔宫。雪衣、尚至连门都没进就急匆匆离开了,迎接我的除了冷清还有就是亚瑟安派来服侍我的宫廷仆妇。
“殿下辛苦了。”一直知道冷清不是等闲人物,可他第一句问候语还是让我忍俊不禁。听听,什么叫殿下辛苦了,敢情连他也在我的被绑事件中掺了一脚啊。结果,一堆聪明人之中,笨蛋只有我一个。我木然的任由仆妇簇拥着进了浴室,心中五味杂呈,既想仰天大吼吼尽心中不甘,又想扮做若无其右的聪明人。最终,我只学作驼鸟一头栽进媲美游泳池的浴池,憋尽胸间最后一口空气,才在生命本能的驱使下浮出水面,惹的仆妇们一阵鸡飞狗跳,我却没心肝的笑开了。笑着笑着,双颊湿成一片,我哭了?为什么哭,我明明勇敢的舌战花想雯,熬过了三十八个时辰的寂寞与恐惧,为何在重回安全怀抱之际痛哭不止呢?我不知道,这一刻,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想纵情发泄,渐渐地,浴室内仆妇的劝解声消失了,空旷的室内,只有我压抑的哭泣回荡其中。
大哭一场之后,心情平复许多,换上睡袍回到卧室倒头就睡。黄昏时分,被仆妇唤醒,一个人食不知味的用过晚膳,精神抖擞的坐在正殿等待。等啊等,等啊等,坐着等,躺着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我终于抵抗不了周公的招唤沉沉入睡,硬是没等到姬凤远那厮。
真相(一)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不由困惑的眨了眨眼:我记得昨晚明明是在正殿的卧塌上睡着的,索菲尔宫是专门拨给凤歧使团居住的,相信全宫上下没人敢把顶着皇妃名号的我抱来抱去。那么,是谁把我抱回房间的?姬凤远吗?
我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一拥而入的仆妇们笑容满面,七嘴八舌的说着恭喜的话,闹的我一头雾水,凝神听了老半天,方知昨夜姬凤远把我抱回房还不算,居然大刺刺的与我同床共枕了一晚,天色初明时分才被亚瑟安的使者唤了去。宫里的仆妇并不知道我们是未婚夫妻,见前几日姬凤远都与我分房而居,以为我们吵架了。昨晚姬凤远的留宿,她们自然认为我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所以纷纷送上祝福。
我暗暗磨牙,皮笑肉不笑的打发走热心的仆妇。一转身,提起裙摆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寝室。混帐姬凤远,我还没跟他算欺瞒之帐,他竟然得寸进尺,毁我清誉,孰可忍孰不可忍!不管怎么说,这个皇妃的身份是他一厢情愿强加给我的,本姑娘还没承认呢。他今天不给出个说法来,我跟他没完!
我像一头小火车似的飙至索菲尔宫正门,就被匆匆赶回的雪衣拦下了。
雪衣跟在姬凤远身边时间虽不长,作为却是有目共睹的。去年在学校曾听同学提及雪衣在一次宫宴上舌战群儒,把姬行远派的一众臣子打击了个遍。我当时除了暗自心惊之外多少有几分不确定,同学口中的雪衣和我所认识的雪衣完全是二个人,我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雪衣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固执的认定道听途说,添油加醋的成分居多。今天,我被雪衣三言二语哄回宫,又当了一个时辰的好学生,终于见识到了作为姬凤远第一谋士的胜雪衣的真实面目。雪衣是狐狸姬凤远派来当说客的,听着他薄抿的唇间以闲聊般的语气吐出冰冷残酷的事实真相,我感到我所熟悉的雪衣正在逐渐远去,又或许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吧。
雪衣简单明了、条理分明的交待完前因后果,很快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呆呆的消化着并不美好的内幕。
东宇宙联盟共计二百一十三个盟星,其中凤歧和千澜的富饶强盛是其他星球忘尘莫及的。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句话放到东宇宙,我会说有智慧生物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事实上,东宇宙联盟成立二百年来,大体上虽然和平稳定,私底下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止过。繁荣稳定的凤歧与千澜一直都是野心家眼中的大肥肉,这也是二个星球始终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关键原因之一,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掌,东宇宙最强的二个星球携手共进退不知击溃了多少次来自盟星或其他星系的恶意侵略及和平演变。
明御二十年亚瑟安出访凤歧,表面上是二星间的例行互访,实际上是因为一件关系双方生死存亡的大事与姬翔宇共商大计来了。这一次,对二个星球虎视眈眈的大小星球学乖了,居然联合起来蓄意巅履凤歧和千澜的政权,事成之后再坐地分赃。明刀明枪的硬干,显然是行不通的,无声无息的渗透再到适当的时机里应外合举事,便成了敌星联盟的共识。
亚瑟安获知这个情报的时候,这个惊天大计划已经在凤歧、千澜当政者的眼皮底下进行了二十余年,毫无疑问,两星的民间、官府已然渗透了许多间谍。大张旗鼓的寻访,不但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对处在明处的姬翔宇和亚瑟安都很不利。面对这种情况,姬凤远想出了一个连环计,获得了姬翔宇和亚瑟安的一致认同,于是,姬凤远就一手揽下了这件活,暗中筹划起来。姬翔宇把外交事宜交给姬凤远打理,也是为了方便他行事。
姬凤远在千澜的谋划不是我关心的范围,单说凤歧这边。先是罗斯出马利诱花想雯,花想雯虽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毕竟不是天生的政治家,果然乖乖上当,成为姬凤远的重要棋子。接着,花想雯逃婚,二星联姻,姬凤远选妃。须知,星际间谍再能干,也不可能在三十年内涉足他星的政治高层,纵然民间势力再强大,强的过军队吗?姬凤远虚晃的一招选妃,间谍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各显神通的结果,自然落入了姬凤远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大概我和姬凤远前脚离开凤歧,姬翔宇那边已经开始收网捕鱼了。
千澜这边,也不知姬凤远使了什么手段,加上花想雯蠢蠢的“通力配合”,很快潜伏在千澜的间谍组织就把花想雯吸纳了进去。花想雯的小产,竟是为了躲避罗斯的搜捕而致。外表一派翩翩公子的罗斯,原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玩政治的没一个是好人。可怜的花想雯,所托非人,可叹可泣。
千澜这出猫捉老鼠游戏的高潮,姬凤远大方的出借我作饵,干净利落的把间谍组织残党一网打尽。敢情姬凤远费了那么大周折把我拱上皇妃宝座,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利用花想雯对我的嫉妒心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吗?若真如此,那般深沉的心计,那样高明的手段,我如何应付得了?
窗外艳阳高照,我整个人却如坠冰窖,深达肺腑的寒意冻的我真打哆嗦:好冷,真的好冷!我不敢再往下想,强迫自己走到窗前,望着花园里人来人往,借以抒解心中莫名的恐惧。
心神恍忽的在索菲尔宫呆了一天,晚饭的时候失踪良久的姬凤远出人意表的出现在餐桌上。绝美如昔的脸蛋,坦荡平和的眼神神奇的安抚了被莫名的恐惧纠缠了一天的我。相对无言吃完饭,我深吸了口气:闹心的事今儿一并求个正解,老在心里翻腾着总不是个事。不管了,是福是祸,都放马过来吧!
“我想,做为您伟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棋子,并且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完美配合了您的计划,而今尘埃落定,我可以问一下您将如何处置我吗?”这是第一次,我对姬凤远使用了敬词,成功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
姬凤远站在门边偏过头,无言的注视了我片刻,忽然一扬手,屏退了收拾餐具的仆妇。二百平米的餐室静的可怕,我不断改变身体的重心,暗暗为自己打气:坚持下去,错月,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错月,我的妻子由我自己选,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承认过花想雯的身份。”姬凤远在餐桌边的软塌坐下,双腿交叠,宛若一只高贵的波斯猫。长长的眼睫半掩凤眸,从我这个角度望去,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唯有竖起双耳从他的话中猜度一二。“可是错月你不同,你是我认定的妻,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何来处置之说?”
“哼,保护?您的保护就是把一只小绵羊扔到狼群中,在小羊儿尝尽恐惧之后再把它解救出来吗?”我冷哼了一声,事实上,如果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我更想放声大笑,这简直就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冷的笑话了。
“错月误会了,姬凤远今生生于帝王之家,注定要担负起凤歧的荣辱兴亡。我的妻,自然是未来凤歧的女主人,我们的凤歧当然由我们共同守护,因为凤歧不仅是我的责任,也是你的责任不是吗?错月,你的纯真善良为我所爱,亦是我甘心付出一切守护的。但是,我甘愿守护的是深明大义的纯真而非无知无畏的单蠢。所以,我不会一味的把你关在精美的牢笼中混沌度日,我要带你看遍世间的善与恶,使你可以和我一起站在凤歧的顶峰指点江山。”
……记忆中,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到姬凤远说这么多话,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高明的演说家。在最初的气愤过后,我竟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为了他口中描述的美好未来。不好!停,打住!姬凤远的话固然感人至深并且极具煽动性,可他都说了些什么,我好像不经意间获知了一个大秘密,向来对皇位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