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对你是怜是恨。但是,有一点我很明白,我并不想看你伤心落泪。所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希望你记住我刚才的话。”
“好,我记下了。路遥知马力,人久见人心。雪衣,不如我们就此打个赌,若你赢了,我答应你将来绝不会为此事而流泪;若我侥幸胜了,劳你破费,再在这正原饭庄摆上一桌如何?”
“一言为定!”
这顿饭,前后花了半个时辰,走出饭庄,街上正热闹着,可惜我们时间有限,只好招来行辕,踏上了归途。
雪衣知道我意犹未尽,刻意使白羽放慢速度,让我能够透过车窗遥望外皇城的美丽夜景。半空中夜风轻拂,脚下的喧哗声若有似无,雪衣倚在一旁闭目浅寐,我竟然产生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错觉。
“雪衣,我喜欢你。”夜色太迷人,气氛太醉人,我放下车帘,一本正经的道。
雪衣没有动弹,甚至连睫毛也没有扇动一下,仿佛真的睡着了。我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见雪衣没有反应,竟然壮着胆子凑到他耳边:“雪衣,我喜欢你。云想错月喜欢胜雪衣,胜雪衣喜欢云想错月。”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把这句话翻来履去的念叨了十几遍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倒回自己的座位。失魂落魄的我没有发现,就在我放弃的下一刻,纤长的睫剧烈的颤动了几下,很快,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是新生入学的日子,今年的入学考试因为姬行远的订婚大典推迟了半月,所以开学之日也较往年晚。今年的新生共计七十二人,虽然人数不少,但都是正常的精英,所谓正常乃指他们中既没有雪衣那般成名已久的天才,也没有如我和肖晓之流复杂的身世背景作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御苑住进了一名新生,已届二十三高龄,据说此人一心向往皇学院,从十六岁开始参加考试。屡考屡败,愈挫愈勇,今年终于得偿所愿考了进来。校领导感动于他的一片痴心,加上他腰缠万贯的冤大头舅舅康慨解囊得以入住御苑。
除此之外,今年的新生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了。反倒是我跟雪衣二个人,前者因为莫须有的传言,后者因为无上荣耀的征召符,双双婵联皇学院八卦榜状元、探花之位。天啊,我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又过了二天,肖晓亲自把萧送了过来,还给雪衣备了份厚礼。萧我收下了,礼物雪衣没有收,原封不动退了回去。为这事,肖晓在我面前唠叨了许久。我知道她的意思,想让我帮着说说,让雪衣收下礼物。这事搁以前,我一定二话不说揽下来,这次,不知为什么,我硬是当了回木头,竭尽装聋作哑的本分。日子一久,肖晓亦无计可施,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升上二阶,新开了三门课,课业自比去年繁重,应付起来仍感吃力。雪衣要兼顾预备队的课程,我又少了一个好家教,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在功课上。忙忙碌碌,一晃眼,又是半年过去了。不知是我多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觉得雪衣这阵子有意无意的躲着我。可真正面对面碰上,他的言谈举止又跟往日无异。因为这,我不知被肖晓取笑过多少次。当然,我没有告诉她那晚行辕里发生的事,所以肖晓只当我疑神疑鬼未作他想。其实,我心里多少有个数,雪衣看似正常的疏离,九成和我的告白有关。时至今日,我有理由怀疑他那时是醒着的。
真正让我的怀疑得到证实,缘于越怀袖的出现。
季木月底,适逢五年一度的学术交流活动。今年皇学院的交流对象是越雅女院。这个消息一经传开,皇学院里连看家护院的小狗(公的)都蠢蠢欲动起来,谁不知道,越雅女院的学生,哪个不是内外兼修,才色俱备,相较之下,皇学院的女生聪明有余,女容稍逊,怎么比得上越雅女院个个千娇百媚、我见犹怜。
几乎只在一夜之间,原本校园中随处可见的不修边幅、自诩清高的垃塌才子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园子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咳,明明已近深秋,晚上睡觉总听见猫、狗不待停歇的叫声,这算怎么回事嘛。
未婚妻
我对交流活动没啥兴趣,可惜,身为去年赛乐会的风云人物,想要置身事外,别说门连窗都没有。学术交流属于民间活动,雪衣已经入籍预备队,按规定不能再参加军队以外的器乐交流。挑挑捡捡的结果,我责无旁贷荣登皇学院代表之位。
凤歧讲究以乐会友,越雅女院代表团抵达的第一天,皇学院初阶学府抽调的五十名乐课成绩优异的学生组成众乐团,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乐会。肖晓和尚至分别担任高、低声部乐手,肖晓总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接近尚至了。这些日子,肖晓一得闲就拉着我讲述尚至的事,听我的耳朵生茧,大呼吃不消。
我因为要和越雅的器乐高手单挑,一直独自练习,昨晚的欢迎会也没有出席。美其名曰加紧练习,实则抱着被子美美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如果不是柳姐看不过去我这么闲散度日,硬把我拖起床,我大概可以磨到晌午才起身。
在柳姐的督促下练了个把时辰琴,便到了午饭时间。吃饭皇帝大,天大地大的事都等我吃饱了再说。我以豹的速度冲到食堂,一口气点了七八道小菜,心情愉快的端着食盘闪到一角吃将起来。校长大人发话了,学术交流期间学院代表的用餐一率报公帐,嘿嘿,这不要钱的饭吃起来就是香啊。
“看见了没,看见了没。”
“没有,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啊,太可惜了!”
“哈哈,我看见了。”
“真的?!快,给大家说说,真有传说中那般美丽脱俗吗?”
“那是,绝了!不愧是越雅未来的继承人,神仙般的人物,待人还特和气,没的挑。”
知道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吗?我没好气的抬头,哪来的毛头小子,像几百年没见过雌性生物一样,简直丢尽了皇学院的脸面。
凤歧虽然拟定子民二十八岁方可婚嫁,但没规定几时可以谈恋爱。一般来说,按步就班一路读书读下去的人大多在正学就开始谈情说爱,等毕业后打拼三五年,攒些小钱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成家立业了。
皇学院男多女少,初阶学府又位于内城,不能轻易进出,打光棍的不在少数。这会越雅代表团来了三十多人,预定停留十天,众家儿郎早已摩拳擦掌,不成功便成仁。这不,不到一天工夫,有钱有貌或有点小才华的都相中了目标,展开了猛烈的攻势,使得原本热闹的食堂一下子冷清了不少。追老婆嘛不花血本怎么行,食堂的菜色虽不错,但拿来泡MM就稍嫌寒酸了点。
活动期间,课程安排本就松散,原来我是很享受安静的用餐环境的,被这群大嗓门的学长们一吼,不免胃口大失。那个谁,看什么看,你就是把眼珠子看掉下来我也不会承认是吃撑着了才没胃口的。
眼瞅着盘中还没动过的甜汤,连打了几个饱嗝,我终于放弃跟自己过不去,索性倚在阴暗处听听八卦,帮助消化吸收。
“你们几个,瞎折腾个什么劲,那是你们可以念想的主吗?人家早有夫家了,哪轮到你们!”说话的男生看来是一群人中最老成持重的一个,话说的实在,眉眼间英气逼人。不错不错,这才是皇学院学生该有的风度嘛,我暗自评价道。
话音刚落,其余的人一片中嘘声。“你是说胜……那个病秧子?”
“可怜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竟然许给了那么个短命鬼。”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怎么着,板上钉钉的事,还不让人说道不成?”
“蠢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胜……岂是尔等可以轻言说道的?”
“什么!哼,他胜……怎么了,不就是会投胎么?……”
年轻人最受不得激,眼看一场口角之争就要升级,先前发话的男生把筷子狠狠的一掷:“都给我闭嘴!吃饭,吃饱赶紧散,没事就帮着布置场馆去,别像无知妇孺般乱嚼舌根,小心隔墙有耳!”
咦?有意思,他在说最后四个字时眼睛确实是看向我这边了。我玩味的扯了扯嘴角:瞧他的佩饰,应是三阶学生无疑。除了新生,我跟雪衣的关系这皇学院几乎无人不晓。他是因为发现我的存在而出言喝止,还是真正意识到多言惹祸的可怕后果呢?
猜疑间,一桌子男生吃饱喝足听话的散了,只留下那名男生还在慢吞吞的喝着汤。我甩甩头,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回去练琴吧。正要起身,一道长长的身影挡在了我面前:“云想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食堂后面的菜园子谈不上什么景点,倒是别有一番田园风光,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够偏僻,一般人没事是不会跑这来的。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景瑞?”
一路行来,他不卑不亢的通报了姓名。说起来,景瑞也不是寻常人物,这么说吧,他几乎可算是初阶学府中平民派的领袖。因此,这下我明白了,他刚才适时的阻止谈话,必定是考虑到严峻的刑罚。平民妄议贵族是非,不论缘由,监禁五年。这个后果,那几个被意气冲昏头脑的呆子一定没想到吧。
“同学们只是一时激动,并无冒犯之意,还请云想小姐高抬贵手。”
我笑了笑,“我不是那种好管闲事之人,今天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不知景学兄此话何解?”
景瑞怔了怔,盯着我看了许久,“如此,景瑞失言,还请见谅。”说完,象征性的抬手作别,转身离去。走了没几步,忽又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越怀袖小姐当年初次参加赛乐会一举夺魁,去年因越老太爷过世未及参赛。我很期待今晚的对决,我想应该会有一个难忘的夜晚。”
越怀袖?何许人也,此前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她和雪衣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心跳的这么快?景瑞最后一句话颇耐人寻味,他究竟在暗示些什么?
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啊,从迎宾馆到大礼堂这么点路程,还要乘坐行辕。我倚在休息室的窗边,悻悻的想道。
不一会,空中传来白羽的长鸣,来了!
越怀袖的专属行辕十分朴素,车厢周围装饰用的山水图浓墨淡彩,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张扬而不华丽,好手段,莫怪会有那么多崇拜者痴心追随。
礼堂前因为越怀袖的降临,人头攒动,热闹的紧。我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出去跟人群挤沙丁鱼,而是早早来到休息室,挑了个视野绝佳又不必担心被人打扰的风水宝地瞻仰越大小姐的风采。
行辕停妥,车帘自有殷情的招待同学卷起,一双手工精致的半筒靴首先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然后是雪白的衣摆,我倏地瞪大眼:雪衣!雪衣竟然与越怀袖同车而来!
雪衣双脚一落地,立刻侧转身子,抬高右手,下一秒,一只纤纤素手搭上了雪衣的手腕,越怀袖在万众瞩目中飘然亮相,
眼若秋水眉如黛,白里透红的桃花颊,不点而朱的樱唇,再配上古韵十足的鹅蛋脸,果然是个气质与美貌并存的绝代佳人。越雅女院的校服以粉色长裙为主装,越怀袖又别出心裁披了一袭轻薄的半袖水纱,风动衣飘,似乎下一刻她就要驾云飞升般。
输了!我黯然望着一对璧人相偕走进礼堂,耳边回响着肖晓的声音。
“咦?你不知道吗?胜夫人的娘家和越家沾亲带故,二家素来来往密切。怀袖小姐与胜公子同龄,前年胜公子离开皇城养病,住的就是越家的别苑。”
“虽然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双方家长都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去年越老太爷病逝,怀袖小姐孝心可嘉,独居祠堂为爷爷守孝,休学了整整一年。我以为你知道的,没想到……”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雪衣,那晚你是清醒的对吗?你其实什么都听见了,可是,你不忍直面拒绝,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让我死心是吗?雪衣,我一直以为你是善良、温柔的人,怎曾想温柔的人一旦残忍起来,才真叫一个绝,不用刀、不用枪,甚至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却可以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意。
雪衣,你好残忍,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拒绝我?是的,或许对你而方,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一个不字或再多的空洞安慰都是徒劳,不如狠心一刀二断。可是雪衣,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要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砍下这一刀?雪衣,坚强和乐观只是我的伪装,聪明心细如你难道会看不出来?为什么,要在我最无助的一刻把我的心分作二半,我好痛,你可听见我的心在悲鸣?
我不知道我在窗边站了多久,肖晓冲进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