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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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酸-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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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说,“什么病,要紧吗?”

  “还好。”她说,“也就是花点钱,其它没事。”

  又是钱。

  真是个敏感的话题。可是我不敢再吱声。我怕我脑子一糊,再说出什么:“有需要尽管找我”之类的混帐话,那就真要把我自己活活逼死了。

  那天下午的语文课,当我正在魂飞天外地设计怎么让我兜里的40块钱看上去更像50,林庚却忽然对我发难。

  “田丁丁,你先说说这段古文里有几个通假字,再分别解释一下它们的用法!田丁丁?听到没有?你现在在哪里?泰国?”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林庚居然也微微地笑,没错,我就是一个笑话,所有人都可以看我的笑话,所以我也要跟着一起笑,这样才能显得我不那么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林枳在我旁边拼命地翻书,点给我看:“在这里!在这里!”我看见她用钢笔把几个字浓重地圈起来,可是我忽然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想看,我觉得很累,林枳急得踢我的椅子,我却不管不顾地把头扭向一边,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色渐渐模糊,渐渐更模糊,我的眼睛被潮湿的感觉包围。

  原来,我哭了。

  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当着我最在乎的人的面,肆无忌惮、丢脸万分、毫无道理地哭了。

  林庚露出诧异的表情,有点不解,还有点不满:“哭什么呢?坐下!坐下!不会就不会嘛,田丁丁,你放学以后来一下我办公室!林枳,你把刚才那道题跟大家说一遍。”

  我坐下,林枳站起来,我听见她用平稳优美的声音回答林庚的问题,看见林庚投向她的赞许的目光,我应该嫉妒我应该难过,可是,我没有。我只觉得累。

  我完了。我完了。从此以后,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莫名其妙只会发呆和哭的神经病,他怎么可能还喜欢我呢,他在心里一定已经把我鄙视了一万遍。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委屈。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伸向了我。在课桌下面握住了我的。那掌心绵软而有些潮湿,像块软软的毛巾,裹住了我委屈的心。那是林枳,我知道。她掌心里传来的信任和温度终于让我慢慢地平静下来。

  至少我还有她,不是吗?

  放学以后当我走进办公室时,林庚正在喝茶,面前摊着一叠试卷。他的手提电脑里正在播放一首歌,是一个老头的声音,反反复复在用绕口的粤语唱着:爱在深秋,爱在深秋。

  哦,他居然听这种情歌。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老土,反而觉得很有味道。或许,这就是爱物及屋的表现?

  呵,我居然在此情此景,还有心情想这些东西。

  “田丁丁,”他直截了当地说,“猜猜你上次考了多少分?”

  要命,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来,难道是为了告诉我我退步好多名?

  “还有,今天上课我不就问你个问题吗?你哭什么?”

  我不作声,站在那里又无所适从,只好别过头去看窗外。 

  “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去酒吧街了?”他忽然严肃地问。和他音响里传来的柔和的男声很不搭调。

  我一下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表情一定滑稽死了,就像条缺水的鱼。

  “田丁丁,到现在一个问题你都没有回答我。”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用红色墨水笔点着我的试卷,那上面立刻晕染开来一片“血点”,他一边点着一边说:“我来告诉你,你作文偏题,只得三十五分。选择题倒是全对——”说到这,他看我一眼,又把我的心看得拎出了水面。

  “可见你的功底还是不错的。”他继续说。我的心放了回去,但到底意难平——难道,他连林枳给我传选择题答案的事都知道了?我倒吸一口冷气。

  “你真的想当什么问题少女?”林庚忽然叹了一口气,放下了他沉沉的钢笔。

  “可是,在老师心里,你一直是单纯的女孩子。”

  我的心忽然猛地颤了一下,脸也随之热起来。原来,他记得我写过的话。原来,他给了我那么多难看的问号和不看好的分数并不表示他忘记。

  “老师,我,”我听见自己用紧张得发颤的声音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管如何,我不多说。事情是自己想明白的,不是老师教明白的。回去吧。”林庚温和地打断我,声音里有着小小关切,可是最后那句“回去吧”却难掩他的小小失望。

  我明白,我清楚。

走出林庚办公室的时候我头重脚轻,脸一直在猛烈地发烫。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和林庚如此近距离、单独接触!只可惜,我们谈的话题一点也不浪漫,甚至,谈不上令人愉快。在他的心里,我真的已经是个问题少女吗?他什么时候看见我在酒吧街?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我在街边狂吐的一幕吗?如果看见,老天,我在他的心里,该是一个多么不知自爱的女孩子!

  对了,难道说,他一直跟着我,直到我晕倒不省人事,再把我一路背回来的吗?可是我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那林枳呢?林枳又是怎么回来的?林庚如果发现林枳晚自修不在,为什么没有找她谈心呢?

  是因为他特别关心我?还是因为林枳成绩好,所以他特别放心她?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头好晕,靠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再也走不动。

  “田丁丁你在干吗?”一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头,是丁力申!

  他把手抱在胸前,挑衅般站在我的身后。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就那么看着我,好像我的无助在他看来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

  我忽然变得很凶很凶,像在幼儿园的时候一样凶,大声地对他吼:“你整天缠着我干什么?我不是把钱都还给你了吗?你以为我欠你一百万啊?”

  他吓一跳,不示弱地给我吼回来:“你神经病啊你!”

  “谁神经!谁神经!你说说,你老跟着我干吗?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更气,这段时间被他贴身跟踪的怨气一下子彻底爆发,“是我的脸上开了花,还是你自己脑子就有包?!”

  “同学。”他没好气地“切”了一声,还派送一个白眼,“请问这是你田丁丁独有的地盘吗?请问我路过这里不行吗?”

  什么话,看他鬼头鬼脑的样,我真想对他来顿拳打脚踢!

  可就在我准备冲上去的时候,他对我先伸出拳头——然后展开:“有钱的时候再还我!”

  拳头打开,是个好大的手掌。我看见两张缩成小团的委委屈屈的粉红色纸币,静静躺在他的手掌中央,像两个刚刚捏成的鲜虾丸子。——此时此刻,田丁丁最需要的东西。

  原来,我的窘迫,他都看在眼里。

  “我有钱。”我把头扭过去。

  “你有个屁!”他粗鲁地说,“给你三秒钟考虑,要还是不要?”

  “要。”我立刻没志气地说,“借我一百,下星期还你。”说罢,我抓起一个小纸团,握紧在手里。

  “随便你咯。”丁力申满不在乎地说。

  然后他转身,先是走,然后变成慢跑,好像不愿意留给我任何跟他肉麻的机会。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发现他已经长得这么高,高到走路的时候有点微微地勾着背,他穿着校服上衣配一条Lee的水洗牛仔裤,他很瘦,背影像极了周瑜民,很多女孩子会叫他一声“帅哥”,他一定也收到过来历不明的情书吧?

  我再一次心酸地明白,我们再也不是可以吵嘴打架两小无猜的朋友了,也不再是可以任性地相互仇视的孩子。

  我们都已经长大,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林枳一直都没还我的钱。我看她好像越来越迷恋那个叫周楚暮的小子。有一天晚上,我病了,她却去见周楚暮了。体温计显示我的体温是三十九度,有一小团火在我身体里慢慢烧着,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吃了两颗白加黑,用被子蒙住头,半夜爬起来喝水上厕所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人能陪在我身边,可是,那一晚,林枳彻夜未归。  

  清晨五点左右的时候,我听到宿舍门响动的声音,响动很小,其他人都没有醒。我看到林枳,她把门拉开一道,警觉地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就迅速关上了门。

我也紧张地合上了眼,仿佛让她知道我发现她回来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我假装把被子拢在头顶,偷偷地瞄着林枳。

  她按着起伏的胸口,可想而知,她刚才一定是一路跑回来的。她昨天夜里到底去了哪里呢?可惜这个问题难度并不高,我用我还没烧坏的脑袋,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猜到了。

  一想到这,我又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把被子一个劲的往脑袋上捂,没想到此举却惊动了林枳。她一步踩上了上铺架,把我的被子掀开一道缝。

  我怕怕地看着她,她看我一眼——那眼神好复杂,责怪担心威胁慌乱,似乎都有那么一点点。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又把被子一把拉下来,遮住了我的脸。

  我的眼前又恢复了漆黑。

  记忆中的那一天,林枳除了这个怪里怪气的动作,其他都跟往日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却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林枳了。

  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有一种悲伤的预感,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情况终于在第二天上午变得明朗。上课的时候,我的手机整个上午一直震个不停,看号码,是陌生的,只响一声就挂断,诡异极了。我以为是无聊电话,差不多想关机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

  这条短信的内容是:转告林枳今晚我等她,过时不候。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谁。

  我把手机悄悄递给林枳。她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她手中的绘图铅笔却泄露了她的感情,忽然折了笔尖。

  我还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她忽然情绪无法自控地把铅笔摔在地上,把我的手机拿过去,按了关机键。

  她把手机还给我时,我问了一个我发誓如果再让我想一秒钟我肯定不会问的蠢问题:为什么他不打你的手机呢?

  果然,林枳看着我凑过去的脸,仍旧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关机了。行了吧?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还有什么可好奇的?我可以一次全部告诉你。

  我闭嘴。灰溜溜地低下头,继续我的议论文阅读题。

  而林枳,只是用力在她的作业本上画了一个弯曲弧度很大的双曲线,又用绘图橡皮把它狠狠擦去,擦得整张桌子都微微震动。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林枳要把我的电话告诉周楚暮呢?也许,她是怕自己关机,停机,怕他找不到她会着急吧。这么想来,我又觉得林枳心底一直当我是最亲密的朋友,我心里的那些疙瘩,不该存在,不是的吗?

  哦,如果真是这样,林枳,对不起。

甜酸:Part1 田丁丁(5)
接下来的一周,或许是为了与那个没来由的预感抗衡,我竭尽全力对林枳好。

  每天上午出操回来,林枳都会发现自己的水杯里已经被灌满了水;我每天早起半小时,排长队买学校最好吃的早点——煎饼,买两份的。把她那份放在保温饭盒里直到她来教室再打开。

  我甚至每天早起半个小时为她打好热开水,挤好牙膏。

  这样做的时候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是甘愿的。因为,林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知道,那些她受到的伤痛,无论她有多么希望不被打扰,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着,我都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孤孤单单单独一个。

  那天早上,当我拿着两份早点兴冲冲地往教室冲的时候,庄悄悄跑步过来跟我打招呼。

  “她给你发工资吗?”庄悄悄看着我手上的两份早点,没好气地嘀咕。

  “你管不着!”我白她一眼。

  “跟班一个!没出息!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把你当傻蛋!”她不甘示弱地回敬我。

  我气得要命,停下脚步想跟她继续理论,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嫉妒我有田丁丁做好朋友吗?”

  是林枳,她接过我手中的煎饼,一搂我的肩膀,说:“丁丁,我们走!”

  我们就这样在众多赶去上早自习的人的目光中,亲热地手拉手奔跑向自己的教室。

  我的心里豪情万丈——是的,我们是朋友。谁也不能欺负林枳,谁也不能欺负我。因为我们的彼此一定会替彼此做主。

  噢,只是恋爱让林枳不快乐。虽然她不说,我都看在眼里。

  如果真正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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