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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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的世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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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曲子谁写的?”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问着年老的司机。

  “我不懂音乐,一个朋友送的,说是什么电影音乐?”

  “哪部电影?”

  “我更不知道了,只是觉得居然挺好听。”

  我曾想过问这个人借这张CD回去复制一盘。但又想人家肯定不会给,就算给了,也已经是张残品,我讨厌残品。

  下车的时候,我看见老人家一直在怪异地盯着我,那样的眼神,就像一个成竹在胸的绑匪。

  张硕的家在七楼,碰巧今晚小区停电,我顺着安全通道往上爬着,三楼有人在打麻将,真不知道靠什么能看清牌,真是瞎打。五楼有人在吵架,鸡毛蒜皮的以为世界末日。

  他家的门虚掩着,像是给晚归的人一线希望。我拿出手机,充当电力不足的手电筒。屋里显然没有人,床上,衣柜,沙发,地板,厨房,马桶,都没有。

  为什么屋里没人门却没锁呢?我走到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边,因为支架已经打开,显然是有人刚弹过。

  隐约的我看到黑白键上有张纸条:“夏岚,我在朱雀街12号,天亮前我会回来,如果回不来,你就别等我了。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打电话把这纸条念给夏岚听,她只顾着哭,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夏岚说张硕是个瘾君子 
因为自己的创作总找不到灵感,就想从毒品那里获取,慢慢地他变得不能自拔,也欠了毒贩子很多钱,他总开玩笑的和我说如果哪天他突然横尸街头千万不要觉得奇怪。我们都以为他是喝多了才那么说的,但最近我发现张硕的情绪越来越多变,上一秒还彬彬有礼,下一秒就翻脸,自己在屋子里一待就很长时间。你也发现了吧,最近他消瘦得很厉害。这不现在到处都是封锁,毒贩子也渐渐消失了,这可要了他的命。你说的那个地址我知道,就是以前他常去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社会”上的人,我偷偷跟踪他才知道,那里是毒贩子的窝。

  我说我们是否考虑要报警。夏岚说警察要来了,张硕这辈子就废了。我不想辩驳什么。

  夏岚让我回学校,这事交给她来处理。

  交给她?我说我想自己去看看。夏岚说万万不行,那里很乱。

  出门的时候,我发现那辆出租车还在楼下,亮着“空车”的字样。

  “你怎么还不走?”上车后我问。

  老头摘下了帽子,白色的头发犹如染布汤一样。

  “我想在这里等活,大晚上到处乱窜也没意思。怎么,我们去哪?”

  我说我想抽根烟再走。

  小区的两栋楼在夜晚看来像是巨型蛋糕。有个头顶像被人吃了。

  偶尔的犬吠带有回音,却更彰显寂静。这烟是昨天小倩买的,难抽得厉害。我把余下的三分之二扔到地上。

  “回音乐学院。”我说。

  老头笑呵呵地开起车来,我那边的车窗却意外地摇了下来。

  “您不怕着凉吗?”

  “我看你总看窗外,这样看得仔细些,你不用管我。”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老头这次没听CD;周围的一切,除了引擎声,几乎都融入无尽的夜色里。

  列队的楼房铆足了劲似的向我的身后跑去,几乎没有一家的房间是亮着的,恍惚中会让人以为这里是座空城。要不是偶尔的红绿灯,你会以为自己在色盲的世界。

  “这是什么?”我指着车上吊着的一个挂坠,“是护身符吗?”

  “不知道,是车主的,我不信那套。”

  “哪套?”

  “就是谁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你那套。”

  “但你不觉得我们有时非常的无力吗?”

  “懦弱是人类的本性,为什么不能直面本性?”

  “我们懦弱,但世界不懦弱,所以我们需要保护,至少是心灵上的。”

  老头听了,哈哈大笑,在寂静的公路上有些毛骨悚然。

  “有这么夸张吗,那么好笑?”

  “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一个人。他曾说过相似的话。我也曾这样哈哈大笑,为什么你们这样的人就是想不清楚呢?”

  “想清楚什么?”

  “所谓的世界,只是相对于你而存在的。世界是无数的,你的眼皮上,你的身后,你的头顶,甚至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些路灯上,都有自己的世界。他们都有自己的参照物,你的世界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当然,如果你死了,世界也就消失了。所以说离开你,地球其实是真的不转了。地球之所以转,之所以存在,之所以你生前看到的一切事物都那么生动,都是因为你,你的存在,一旦你消失了,那么风卷残云,这些都将随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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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银的世界(23) 

  “我,这辆车,我们头顶的月亮,那张CD;我们的存在,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你的世界里只有你是真实的,其余皆是虚妄。当然,我只是在说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别人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妄,这点你不必去多想,因为多想也没用。”

  老头说到这里,干脆连自己那边的车窗也打开了。风钻了进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出汗。

  “你确定是去音乐学院吗?我说了,我记性不好。”

  我用手当毛巾擦了把脸,“您记错了,我去朱雀街,朱雀街12号。”

  见到张硕的时候,他倒在血泊里,那片血泊很大,也在一刹那间让我丧失了真实感。周围散落着碎酒瓶和烟蒂。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独自躺了多久,我只记得我拿出手机说话的时候,只能强忍着自己恐惧的声音。

  看到张硕躺在医院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我突然觉得有种熟悉感。整整过了三个小时,张硕脱离了生命危险期,我才给夏岚打电话。相隔很短的时间,我又看见夏岚在医院里哭了,我忽然觉得爱情这个东西,真他妈恶心。

  后来,学院以打架斗殴的罪名处理了张硕,当然,都是名义上的。记过处分算什么处分,我来告诉你,就是你拿出一张纸,拿出一支笔,然后在上面写个大大的“过”字,然后就没事了。

  我承认张硕的遭遇并没有让我很难受,我也不需要很难受。但我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夏岚很难受。我不想再劝她什么了,虽然没跟她好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然觉得精疲力竭了。我第一次开始有点讨厌她了,为什么女人就喜欢哭呢?

  我拉着秦飞从医院里出来,硬要去他演出的酒吧坐坐。

  “现在去?张硕还躺着呢!”

  “又死不了人。”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说的话!”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张硕是你哥,不是我哥,怎么样,去不去?”

  “不去!”秦飞甩头就走,进门之前回头看了看我,那种疑惑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我重新打了一辆出租车,还没上车,我先把头伸进车里,确认不是那个老者,我坐了进去。

  司机在听着评书,演播评书的人很幽默,我们时不时一起笑笑。

  秦飞那个酒吧往往会开到天亮,有意思的是,即便是人都散了,那里也不打烊。老板是个欧洲人,他说自己受够了他们那里夜里早早打烊的夜店,所以不到阳光普照,决不打烊。这也是我喜欢那里最主要的原因。

  以前我会熬夜,但决不会等到天亮,这使我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总觉得自己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即便万一天亮也睡不着,也一定得拉上厚厚的窗帘,光线欺骗视线,视线欺骗眼睛,眼睛欺骗大脑,大脑制造假象。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思维的转换没有量的积累,突然间就质变了。

  那是在前不久的一次宿醉里,周围的人都趴在酒桌上了,我却忽然醒了。我被一个绿色瓶子的烈酒直接掀翻,去了天竺。

  醒来后,我洗了洗脸,走出门外,朝阳居然似火。我越走觉得自己越轻,越走越轻,到了朱雀街尽头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变透明了。阳光像魔术剑一样刺穿我,可怎么不会疼?

  于是,我蹲坐在十字路口,周围行人说话的声音放大了很多倍,这种感觉很有意思,像获得了意外的感知。

  从那时起,我不惧怕阳光了。

  酒吧里人很少,我要了原产自家乡的一种啤酒,盯着墙上的飞镖盘,喝了起来。

  “怎么自己来的?”

  我回头看,范琪正拿着台球杆冲我走来。

  “嗯,我叫秦飞了,他不肯来。”

  “别提那个傻逼的名字!”

  “你们吵架了?”

  “是,真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那就分手吧。”我喝了一大口酒,大到差点咽不下去。

  “哈哈,你这哥们当的,怎么劝分不劝合啊!”

  “我只是突然觉得谈恋爱是他妈世界上最无聊的事了。”

  “我同意,但也有幸福的时候。”

  我没说话,又盯着飞镖盘,那让我想起张硕那张扭曲的脸。

  “刘云,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吗?”

  我点点头。

  “但没办法在一起,是吗?”

  “那你有什么办法?”

  “没在一起挺好的,真正在一起会更痛苦。”范琪抢过我的酒,喝了一口。这时,台球那边有男人吹了个漂亮的口哨,示意范琪过去继续。

  “怎么样,那个男的!”范琪推推我,冲我眨着眼。

  “什么怎么样,你不没跟秦飞散吗?”

  “你不知道女人都有备胎吗,我他妈傻,最近才知道备胎的重要。” 

  “就备胎的标准来看,还行!”

  “嗯,是个ABC;一直追我来着。”

  范琪拍拍我的肩膀,走了。她一点不傻,她很聪明,简直聪明得很。她希望我能跟秦飞说这些,引起秦飞的气愤,他一生气会导致两个后果,分手,或者以后对范琪更好。这两点,都是范琪想要的。

  范琪显然对秦飞动摇了,要不分手,要不秦飞对自己更好一些。

  我感慨女人的可怕,又喝了几口酒。夏岚给我发了条短信,告诉我张硕已经没事了,让我不要担心。

  操,谁担心了。流这么多血都没事,他还需要谁担心?但我早已养成言不由衷的习惯,终究是恶习,话到嘴边,就被一股势力抽走了,这股势力迅速牙膏般挤出一些片言碎语,立刻模糊了我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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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银的世界(24) 

  所以,我给她回的是:“那就好,注意休息。”

  我觉得啤酒已经满足不了我,我需要伏特加,苏联红牌,已经刻不容缓了。心脏震得耳膜疼,我已经喜欢上这种受虐般的快感了。

  我瞟了一眼范琪那边,她的台球打得很漂亮,成功地用身体优势让对方丧失了胜利的欲望,输了才好,越惨烈越好。

  我走到飞镖那儿,揉了揉太阳穴,让三个表盘归一。

  “怎么,有兴趣玩玩?”身边的一个老外,操着流利的汉语问我。

  “你怎么中国话说得这么好?”我第一次见外国人说中国话说得这么好,很恐惧,就像看到一只猫会说话一样。

  “嗨!我就中国人,我在中国出生,长大,不要被我外貌所骗。”

  “我已经被骗了,你也喜欢玩飞镖。”

  “喜欢,玩不好。”

  “那正好,来,咱俩玩玩。”

  时光被酒精滑落,走向哪却未可知。

  一小时后,范琪走过来跟我说,她想回去了,问我是否可以送她。远处的天际渐渐发白,真相马上就会显露。

  “我们走着回去吧。”

  “你住哪啊?”我拍着身上的口袋找着烟。

  “一个城中村,很便宜的小房子。”范琪递给我她的混合型烟。

  “你们怎么都喜欢住在校外啊?能出得了宿舍吗?”

  “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总住校呢?我最近就一直没回去。”

  “对了,现在封锁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这个酒吧还依旧营业?”

  “不知道,也许是老板有关系吧。我总觉得这个酒吧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似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酒吧,那倒也好了。”

  “我想将来开这样的一个酒吧。”

  “可哪里才是游离于这个世界的地方呢?”

  “尽可能的偏远吧,可能是座很小的城市。当然,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开就更好了。”

  “可你不觉得哪里都是世界吗?我们是躲不开的。”

  “你怎么那么认真啊,我就那么一说。对了,秦飞那死孩子在干吗?”

  “你可以打电话问他啊!”

  “我才不呢,谁先打电话就等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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