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阿尔是哪一种的演员,阿尔挺着胸膛说是“电影演员”。一开始做的是模特,后来被名导演看中,一转成了演员。不管是日程安排,还是护照之类的东西全是由经济人掌管的,所以自己连是在哪里都不知道。自己在拍摄的时候和外景队走散了,结果遭到歹徒袭击……虽然99%都是弥天大慌,但是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觉得确信不疑了。
在模特事务所做过的事情倒是真的,不过是通贩杂志的内衣模特,还有为推进州奶业协会做过海报模特。本来计划着大学一毕业就去演员学校学习的,实际上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想去了,但是遭到家人强烈的反对,结果也只好放弃。可是果然还是无法放弃梦想,加入了一家模特事务所。可是在那之后,都只是隶属于内布拉斯加的小小地方事务所,没有被名电影导演看中。工作也不是通贩杂志,就是通贩杂志,再不还是通贩杂志而已。
“你再跟我说一次,笠间。”
中年警官说完,阿尔身边的年轻警官就站直了身体。
“就,就跟刚才说的一样。他在拍摄的时候和外景队走散了,在路上随便走着的时候被一个日本男人抓住,抢走了身上所有的东西,把他推进了厕所里。”
桌子上忽然发出“梆!”的一声巨响,是中年警察狠狠地拍了桌子。
“在路上随便走走,怎么可能被带到需要密码的工厂里头去!”
“能把他扔进厕所抢走身上所有东西,那说不定是工厂里面的人吧。”
“你是白痴吗!要是工厂里头的人,他们会报警吗!”
“也许报警的社员是另外的人……”
“比起这个来,这家伙擅自闯进工厂里头去,为了调戏女性溜进女厕所才更说得通吧!”
阿尔呆呆地看着两个警察争执了起来,不过反正自己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肚子饿了,自从解冻之后还一滴血都没有吸过呢。
“可是是他本人说自己被绑架进了工厂的啊,鸟居先生。”
年轻的警官很用力地辩解。
“而且我也听工厂里的人说过一点,那个工厂是以精肉加工为主的,基本上都是一站要站一天的工作,所以相当辛苦,年轻人总是干不了多久就马上叫苦叫累辞工不干了,绝大多数员工都是干了很久的老工人。所有女性社员也全部在四十岁以上了。”
中年警官“唔”地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所以工厂里的人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他是为了调戏女性才混进来的话……”
“这家伙是专盯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变态混蛋!”
中年警察手指着阿尔怒吼起来。
“没错吧,你就是这样的人吧。说谎也没用的,你别想撒谎!”
警察浮肿的眼泡里,忽然象按了开关一样张得大大的。
“别再演这种拙劣的把戏了,快点坦白吧!混蛋!你是自己偷偷溜进工厂,想要调戏上了年纪的女人们,才潜入了女厕所的吧!”
【你是不是为了调戏中年女性才躲在那个厕所里的?】
中年警察叫喊的势头虽然很激烈,但是年轻警察为自己翻译的时候,口气却温和得多了。
【我真的是被男人给拖进去的。】
阿尔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很认真地诉说着。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进入了“演员”的境界了,他作出快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向年轻警察倾诉着“真的,是真的”。
而中年警察则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两只手抱在胸前,大声地咋着舌。
【那你就说说打劫你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年龄多大,穿什么衣服!】
年轻警察就好像自己才是被审问的犯人一样,露出了万分窘迫的表情,问阿尔打劫他的男人的模样。阿尔按着下巴想了起来。自己的确撒了谎,当然说不出犯人的模样来,可是如果真的什么也不说的话,又要被问东问西的,实在太麻烦了。
随便编一下吧。既然说是犯人,当然长得凶神恶煞一样吧。亚洲系的坏人都是什么模样呢……这个时候,他注意到鼻头上堆着皱纹,正狠狠瞪向自己的中年警察的视线。阿尔看着他的脸,慢慢地说了起来。
【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年龄具体太清楚,不过在四十到五十岁左右。头发是黑的,中间似乎有点稀薄。脸是大饼形的,鼻子又圈又小又矮。眼睛有点肿,眉毛很粗,中间连到一起。胡子很浓。脸的整体……全是脂肪,很肥。】
说着说着,年轻警察的脸孔就越来越青,听到最后,中年警察总算也发现了他脸上变色的原因。
“也就是说,是个跟我差不多的家伙了?”
“他没这么说。只不过是有点相似而已,并没有说鸟局先生就是强盗……”
“那当然了!蠢货!”
中年警察的怒吼声在狭小的审问室里刺耳地回响着。结果阿尔被中年警察单方面地怒吼了一顿之后,好不容易被从审问室解放了出来,当时已经是午夜零点之后了。
【明天从早上开始继续进行调查。】
年轻警察说,阿尔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走进了拘留所里。心想自己在祖国都从没给警察添过麻烦,真没想到会跑到外国来吃牢饭啊。
日本的拘留所是座扇形的双层建筑。每个单间窄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步,甚至并排放不下两个柜子。每间里不是关了一个人,就是关了两个。可能是外国人比较少的缘故,阿尔一走过去,就立刻沐浴在了周围的人的视线之中。
阿尔被关进了一层最边上的房间里,拘留所里除了毛毯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虽然有个好象厕所似的设备,但是做成了埋在地板上的不自然的形状,看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用才好。不过……反正自己是吸血鬼不会排泄,这东西怎么用都跟自己没关系,可是就是好臭,阿尔觉得很讨厌。
房间里很凉。阿尔只得又拉起又薄又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臭味的毛毯裹住了自己,在硬邦邦的水泥地板上躺了下来。虽然警察送来了似乎是饭的东西,但是阿尔碰都没碰。那种东西是根本没法填饱自己的肚子的。
阿尔隔着铁栏杆望着外面,考虑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才好。自己被从美国运到了日本……如果之前有好好记住世界地图就好了啊。美国和日本到底有多远啊?能飞得回去吗?就算能回去,饿着肚子也飞不了多远啊,必须得从哪里弄点血来才行。
就算再饿,也不会饿死。可虽然知道自己不会饿死,还是很难受。饿得太难受了。连身体都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心里一阵阵地发慌。如果不赶快吃点什么的话,这种痛苦的感觉就会永远地折磨着自己吧。
等天亮了,自己就会变成蝙蝠。只要把自己包在毛毯里,就不会被人看见了吧。变成蝙蝠就可以飞出铁栏杆去。然后只要混在出入的人群里,就可以到外面去了。
要找食物也只能等到早上之后……阿尔忍耐着饥饿的感觉闭上了眼睛。地板很硬,但是这点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不在床上睡觉的日子了。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对堕落到过着野兽生活的自己感到绝望,不止一次地想要去死。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
人是会习惯自己身处的环境的。就算睡在地板上,身体也一点都不会觉得疼,可以睡得很香甜。自从改变之后,他勉强自己过着人一样的生活过了两年,而后终于彻底放弃,接受了自己的身体,那之后又过了三年。两年前,他走上了流浪的道路,在强的精肉工厂旁边住了下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即使化成人形也不会再与任何人扯上关系了。不扯上关系,自己也不会跟人深交往下去,反正他本来也没指望别人能够理解自己。
今天与别人说了很多话,他几乎都已经两年没说过话了。但是明天开始,他就会回到与以往同样的生活里去。走出拘留所,为了活下去而找食物来吃,变回只为找食物而活着的吸血鬼。
不知道这个生活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可是就在不远的未来,就连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曾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会忘记了吧。阿尔这么想着。
……第二天的早上,在警察署的会议室里,阿尔贴在箱子的纸板上,探出头去窥视着外面的骚动。他的右脚被两码(大约1。8米)长的塑料绳子捆住,另一头卷在了箱子里面好象压菜石一样的词典上。阿尔好几次尝试着要把它解开,可是绳子系得牢牢的,不管怎么解都解不开。
“笨蛋!怎么可能就不见了!”
巨大的雷声,不是怒吼声让空气都颤抖了起来。在这间杂乱无章地排列着桌子与椅子的小小会议室里,发出怒吼的是一个身穿制服的五十多岁的男子,其他还有两个和他同年代的男人,以及昨天审问阿尔的两个刑警,还有六个看守。
“这是真的。早上巡视的时候,就发现嫌疑犯已经不在拘留所里了。拘留所的门还锁得好好的,监视摄象机也没有拍到他逃走的样子。”
“可是人都不在了,那不就是逃走了吗!”
昨天审问阿尔的中年刑警气势汹汹地逼问看守。年纪比较轻的看守脸色惨白,一副马上就要昏倒的样子。
“但,但是,不管怎么想他都不可能逃得出去的啊。警局里借给他的运动服和内裤都脱在地上了,嫌犯应该是光着身体才对啊。”
“这不就更可以了吗!是他收买了哪个内部的家伙,堂堂正正地正面大门走出去了吧!”
“我、我才、才没有做这种事。”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你跟那个变态到底有什么关系!”
望着大为光火的中年刑警,看守害怕得连眼睛中都泛起了泪水。
“我没有跟外边的人勾结过,而且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外国人。请相信我。整整一晚上,直到换班之前都一直在紧盯着他。而且钥匙也好好地保存在保管库里。
我想只要看看监视摄像机就能证明我是无辜的……那个,嫌疑犯不见了之后,我在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看守抓过放着阿尔的纸箱子,伸到责备着自己的男人眼前。五十多岁的男人往纸箱子里看了一眼,在和阿尔之四目相投的时候,就好像恶魔一样扭歪了脸孔。
“蝙、蝙蝠!你、你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他一巴掌把纸箱子拍到了地上,箱子掉在地上的冲击让阿尔一阵头晕目眩。继五十多岁的男子之后,中年警察也对看守怒吼起来。
“这只蝙蝠只是偶尔在那家伙跑掉之后飞进了拘留所而已!你别找这种奇怪的借口!”
“可、可是他也许是训练了蝙蝠,让它通过栏杆把牢房的钥匙拿进来了呢?”
“笨蛋!你说什么傻话,有点常识好不好!嫌疑犯从拘留所越狱可是大问题,万一被上面知道了,我们就惨了。这是八王子警署的耻辱。给我去找,去找!就算要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暴露狂外国人给我找出来!”
……结果阿尔就这么被扔在纸箱子里,搬进了一个满是香烟臭味的房间。这里和刚才开会的会议室差不多大,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不锈钢制的桌子。可是坐了人的桌子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而且,房间里到处都是身穿西服的男人在走来走去。
年轻的警察把放着阿尔的纸箱子放在了自己的桌子前面。因为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自己又会变回人类,所以他要趁着还是蝙蝠的时候赶快逃走,可是他尝试了很多次,虽然能钻出箱子,是后都因为拴在脚上的绳子而遭到了失败。年轻的警察叹着气一次又一次地把阿尔塞回去,最后做烦了,就把一堆沉重的文件叠在了纸箱子上面,彻底堵死了阿尔钻到外面去的道路。
不但被关在了纸箱里,而且肚子又饿得快要受不了了,阿尔越来越焦躁了。他用很大的声音拼命叫着“吱,吱,吱”,结果纸箱的侧面传来巨大的“碰”的声响。阿尔吓得在一瞬间闭住了嘴巴,但是马上就剧烈地愤怒了起来,用比刚才还响的声音高叫起:“吱!吱!吱!”来。
“笠间!哪儿来的那么吵死人的鸟啊!”
阿尔听到了怒吼声。
“对,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可是是鸟居先生说这个要放在这里的……”
阿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吱吱”大叫着。
“啊,吵死了!吵死了!看我不宰了那只蠢鸟!”
“你们一大早还真热闹啊……”年轻警察与谁的对话中,忽然插进了一个新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啊,忽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