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自得- 第39部分

　　
　　苏绍仁知道女儿就快要远行，能在长辈面前孝敬的日子不长，不忍心也得照顾她一片孝心，于是协助女儿伺候长辈吃饭。其实今年绍仁也做了一道菜，按南方的习俗，女儿是要做六十六块肉，怡然出个主意，做了牛肉干，切成六十六小粒，吃起来非常美味方便，又不怕吃多了不消化。刚才没上菜的时候，几个老人家打麻将就是拿牛肉干当零食吃了。
　　
　　小小咪就坐在顾怡蓉身边，规矩的吃完饭，想着找姐姐玩。苏怡然便拉着弟弟的手去了花厅看锦鲤。两姐弟在水边玩钓鱼，不一会儿，西恩跟出来，捧着个大盘子，装满了食物。
　　
　　苏怡然大乐，“你怎么跑出来了？”
　　
　　西恩把盘子递给苏怡然，“他们都为着我讲英文，我看大家聊得不尽兴，太辛苦了，就跑出来了。”
　　
　　苏怡然知道他不喜应酬，便问道，“一大屋子人，烦了吧？”
　　
　　西恩摇头，坐在小小咪身边抱着他，同他一起钓鱼，“好羡慕，都是家人，气氛很好。”
　　
　　苏怡然想想兰开斯特家的冷清清三口人，开始吃东西。小小咪向来被教育离开饭桌了就不许再吃，但是姐姐盘子里的东西格外有吸引力，三个人，一把叉子，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都吃干净。旁边有男侍者收拾盘子，又送上来果汁。
　　
　　小小咪现在成了西恩的跟屁虫儿，本来他是十分不满意姐姐身边怎么多了个他——好不容易彼得不在的，但是西恩偏偏对上了小家伙的青眼，短短半天功夫，连恭然憬然哄了他几天的都靠边站了，就别提不熟的堂哥们了。
　　
　　文乔从饭厅出来找怡然，在花厅门口就看见里面三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情形。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绽开的笑容，心里刺痛了一下。他找怡然是因为叔叔在他回国的第二天晚上就把他出国前开的股票帐户给他了，四年多的时间，里面已经是一笔数字不小的“巨款”。杨瀚臣说怡然让把股票还给他。
　　
　　“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也不容易，但是走到了今天，我们都为你骄傲。杨家不缺钱，你们也满可以在国外住豪华公寓开跑车请佣人。比起生活的优越，我们更注意你们品格的养成。能够自食其力顶天立地的才是我们杨家的好男儿。”
　　
　　文乔不想要，“当年是我不懂事，这个早就不是我的了，我不能要。”
　　
　　“你自己同妹妹讲吧，待两天做寿的时候你就见着她了。最近行情不好，我在上个月中旬就都抛了，看最近的势头很难再起来，你这点财产还是自己打理吧，学了那么多年，对投资理财什么的也该了解点的，不懂的就问你哥或是你绍亿叔。对了，听说文远都有女朋友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别落后，有合适的就在一起处处，一个人在国外是很寂寞的。”
　　
　　“……小叔，”
　　
　　“行，我不同你妈学，不和你啰嗦这些。”杨瀚臣起身，自己嘟囔，“孩子们都长大了，看怡然都要拖个男朋友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耶？”文乔瞪大眼睛，“妹妹有男朋友了？”
　　
　　杨瀚臣笑着摆手，“我什么也没说的。”
　　
　　苏培琛做寿这天，是文乔隔了近四年第一次见怡然，记忆中的小女孩一下子长成了亭亭少女，就像清晨刚打开的花苞，还带着露水般的芬芳与清香。文乔很难受，他还好说，恭然憬然简直把不愉快都写在脸上了，怎么自己的妹妹同远亲的表哥倒比他们这些嫡亲的哥哥还亲热！
　　
　　鉴于王梓瑞要跟着三家老人们去杭州新建成的别墅度假，苏憬然坐专机的梦想又落空了，无奈，拿自己的银子还是做订好的经济舱吧。和对苏怡然的娇生惯养不同，三家的男孩子完全自力更生，年幼时的零花钱从来都是存在妈妈那里，好不容易大了，在国外就得打工挣零花钱生活费，当然，住的地方都是家里买的房子，只有文乔在瑞士是住宿舍的。
　　
　　短短几天相聚，又是别离。顾怡蓉为着几个孙子和姐姐哭诉，转头哄着小小咪又忘了几个大的。顾忻蓉是十分不习惯这种场合的，除了寿宴当天，平时都是由王梓瑞陪着，两个人转大上海。相比较王梓瑞对上海的熟悉情况，顾忻蓉还算是好的，但两个人哪儿都不认识，又不喜欢人跟着，只能瞎逛。天气又凉了，顾忻蓉只穿旗袍大衣，自然不耐寒，回到家就不舒服，养了两天才好。要不是杨瀚臣把杭州的别墅描绘的如诗如画，顾忻蓉真想回香港算了。
　　
　　杨瀚臣早先在杭州选了两块地皮，面积非常之大，有一块在西溪，92年那一带被政府纳入了保护区，一下子身价倍增。在西溪，开发的别墅区容积率非常之小，有一处就是蘇公馆的别院。饶是王梓瑞西恩这样过惯贵族生活见惯世面的人，也不由得对西溪别墅大加赞赏。连顾忻蓉都对妹妹说，“想当年，不算咱们家，就说是杨家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如此罢了。看来，瀚臣又赶上好时候了。你真好命，两个儿子都这么争气。”
　　
　　顾怡蓉道，“看你喜欢瀚臣，送他当你儿子好了。”
　　
　　“你舍得？”
　　
　　“咱们亲姐妹，他孝顺了你又不是不认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说了，我看你就对怡然和文然亲，有了两个孙子，你也不寂寞。怡然心细又心善，媳妇养了这么好的孙女，别说苏家，就是我也得借这个光多享了几天好日子。”
　　
　　顾忻蓉不说话了。
　　
　　隔天顾怡蓉让孙女陪着去灵隐寺烧香，当初她赠的佛珠就是由当年这里的住持大师傅开光的，这次就算是正式的还愿。西恩对寺庙不大感兴趣，但对天外天的素食比较热情。跟苏怡然呆久了的人，对食物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和热衷。
　　
　　苏怡然要去苏州看孟婆婆，西恩陪着，美其名曰要把天堂游完。孟婆婆眼光老精的，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回过头看着小姑娘一脸风光霁月，目光清明，叹气说：“当年的小猢狲都变成大姑娘了，我是老了呀……”
　　
　　苏怡然拿照片给孟婆婆看。几张照片都是寿宴上拍的，内容呢就是孟婆婆徒弟们的大作穿在身上的效果图。其中有一张是苏怡然穿着小袄长裙，罩着短比甲在水边钓鱼，旁边是西恩抱着小小咪。孟婆婆对一个侄女说，“来，给他量一量，”
　　
　　苏怡然奇怪道，“婆婆给他量做什么？”
　　
　　孟婆婆不吱声，西恩被人摆布来摆布去。婆婆问他多大了，
　　
　　“儿——十——一”其实西恩还是能听得懂中国话的，也会说一点。
　　
　　看他连说带比划，婆婆笑着点头，“个子可能不会长了，但二十三，窜一窜。身材蛮好，可能会再魁梧一点，胸要放宽，袖子要做肥一点，留多点放余。他有多高？”
　　
　　西恩听得比较困难，看苏怡然，苏怡然想一想，“188。”
　　
　　“嗯，看你爹妈，你也矮不了。”全然忘记那个爹不是亲的。
　　
　　苏怡然笑嘻嘻，这个表情十足的和弟弟如出一辙。
　　
　　他们又跑宁波玩了两天，才回上海去。他们跑宁波当天，王梓珍他们一行就到苏州。顾忻蓉一直有老裁缝做衣裳，但回来一次大陆，怎么也得做一套“蘇”绣，王梓瑞凑热闹。听闻西恩是王家的孙子，孟婆婆笑了，“你们倒养了一对金童玉女。”
　　
　　为西恩量身那位师姐对王梓珍悄声说，“姑妈要给小囡做嫁妆呢，连姑爷的身材都量好了。”
　　
　　王梓珍笑道，“小囡还小呢，才十四岁，”
　　
　　“我看这个就不错，人长得好，性情也好，配得上小囡的。”
　　
　　几家的大人这一年看下来，早就知道西恩怕是对小姑娘上心很久的，只是孩子还小，怎么也得长大再说。西恩家的门第高，但苏杨顾三家也未必把一个英国的侯爵放在眼里，关键是人好，所以才由着他们玩在一处，有了王梓瑞担保，西恩照顾，苏怡然去英国念书的事就不算是老人们的心病了。


　　　　　　66　意外
　　
　　王梓瑞和西恩离开上海的时候，苏怡然当然和苏家的人一道去送。眼见王梓瑞眼中深深的失落，苏怡然忽然调皮，“姨婆来了”她踮起脚在王梓瑞耳边轻轻说。
　　
　　王梓瑞立马回身看——哪儿有顾忻蓉的影子？再看苏怡然笑嘻嘻的样子，原来苏宝贝也有招人恨的时候。
　　
　　苏怡然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王梓瑞老爷爷被个小姑娘弄个大红脸，真是不爽。
　　
　　西恩对苏怡然说了句“等我来接你”就上飞机了。噢，当然得接，坐私家飞机多舒服！……
　　
　　王家祖孙两个终于走了。苏家回归平静，但这个平静不久就被打破了——杨依月生病了。在年前的体检，发现了□里有肿块，必须要切片检查。杨依月本来是瞒着大家的，但苏绍仁知道了，杨瀚臣就知道，几家的大人都知道了，不久小苏也知道了。手术的日期定在元旦前，很意外的，苏家在美国的两个孙子回来了。
　　
　　其实没啥意外的，苏怡然通的风呗。苏宝贝平生第一次挨妈妈批评——
　　
　　“是你告诉两个哥哥的？”
　　
　　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就是看你们怪怪的，然后就……知道了。”偷听的。
　　
　　“就算你知道了，可是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为什么插手？”
　　
　　苏怡然不服气了，“凭什么这是你们的事呀？姆妈有病了，凭什么不让哥哥和我知道？凭什么由你们来决定什么是对我们好，什么不好？”
　　
　　苏绍仁哑口无言。
　　
　　苏怡然得寸进尺，“就算我是小孩子，可哥哥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我们都是小孩子，可小孩子也有权知道家里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是家人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姆妈有病了，你们怎么能替哥哥来决定是工作学习重要还是姆妈的身体重要？我就是认为，现在姆妈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作为孩子，我们有权知道，而且我们都要陪在姆妈身边直到她好起来！”
　　
　　王梓珍含着泪抱着苏怡然，苏培琛发话了，“宝贝说的对，是你们不对！”
　　
　　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脸，苏绍仁也哭了，娘三个抱在一处痛哭。哭了一会儿，怡然问，“姆妈会好吧？”
　　
　　嗯，当然会好的。切片检查是良性的，但苏绍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肿块清除了，之后就是温和的治疗。苏家的阴云散开，又是大大的太阳。
　　
　　苏家小哥俩决定在家里过完元旦再走。
　　
　　马琳和小姨约在“鲜得来”吃排骨年糕，吃完之后逛商店。小姨对她碎碎念：“……侬呀，趁着年轻漂亮快点把婚事敲定，别学我。那个张一怎么样了？不是说伊家还蛮有钱的？”
　　
　　“他呀，人怪轻浮的，我对他没多大好感。”
　　
　　“侬也别太眼高手低，找个上海本地的，家境还过得去的就烧香吧。这都怪你妈，非得嫁到外地去，不然侬就是上海宁，找什么样的不行呀？”
　　
　　“可我喜欢那种成熟的。”
　　
　　“成熟的都成家哩！可别做白日梦。”
　　
　　马琳不服气，“我们同一期进公司的，有个小姑娘就被老总看上了，现在拽的哩，好像公司是她家的一样。”
　　
　　“那你们老总结婚了伐？”
　　
　　“老总是香港人，据说太太和小孩都在国外。”
　　
　　“那伊不是给人家当小蜜的？”
　　
　　“就是呀，但我们老总也不老又英俊，哎呀，其实那女的也不怎么漂亮。最近总在我们面前显摆，说老总要带她去参加蘇公馆的跳舞会，还说舞会的门票都好几万哩！”
　　
　　“吹牛皮吧，哪有舞会的门票那么贵的？顶多上百撑死了！”
　　
　　“这个可不是迪士高的门票，是慈善舞会，去的都是上海最有钱最有势力的大老板们，连政府官员都要去的。”
　　
　　“啊，那侬也想办法去呀！能有机会认识一个大老板，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啦！”
　　
　　“……”马琳叹气，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姨，我十月一号那天看见叶冰冰了！上次忘了告诉你，在一家麦当劳里，和个男孩子一起呢。”
　　
　　小姨一听叶冰冰三个字，脸上立刻摆出了不屑，“也不知道叶家怎么教育女儿的，十八九了，老大不小的，大学考不上，家里就那么养着，工作也不去找，成天就知道混。……”
　　
　　马琳的BP机响了，是张一，告诉她今晚不能见面了，他要和同学吃饭。
　　
　　张一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