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一十九。 就中更有痴儿女
两人一同回了遮云居,先下了一盘棋,这才到了摆饭的时辰,北堂尊越起身自去解手,北堂戎渡自己坐在桌前,看见丫鬟们只在北堂尊越的位置上放了酒杯酒壶,自己面前却空空如也,便笑道:“怎么竟这样厚此薄彼。”一个正摆放碗箸的大丫鬟听了,不禁抿嘴儿一笑,道:“这个却是罢了,公子自上回病好之后,却不知怎地落了个咳嗽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嗽上两下,听大夫说,总要将养月余才能渐好,堡主因此早便不许公子吃酒,怎么倒忘了。”北堂戎渡笑道:“哪里就真的半点也不准喝了,你们给我也拿个杯子来。”
众人只是不肯,赔笑道:“公子且饶了奴婢们,堡主的话谁敢逆呢,何苦令奴婢们白赔在里头。”正说着,北堂尊越由外面回来,正听见众人说话,便道:“自己怎么回事不知道?你今天在外面喝了酒倒也罢了,如今又来罗嗦,还不老实吃你的饭!”
北堂戎渡笑着央道:“今儿若不是见了朋友,我也不会在外喝酒,况且也只是饮了些许罢了……爹,我眼下只喝几盅就是了,不然晚间的饭都是油水极大的,怎吃得下去。”说着,喉头一痒,不禁咳了两声,北堂尊越见状,睨他一眼,撩衣坐下道:“哪里就馋死了你!”虽这样说,到底还是叫人去拿酒来,不一时,底下人送上一个三足鳅沿鎏金珐琅酒壶来,并一只小小的蕉叶冻石杯,置于北堂戎渡面前,北堂戎渡一闻,拖长声慢慢‘啊’了一下,道:“怎么是枇杷酒?”北堂尊越亲手给他倒上七分满,淡淡说道:“这酒清肺治咳嗽,你喝了正好。”北堂戎渡撇了撇嘴:“这东西说是酒,其实和果子汁有什么分别。”北堂尊越冷笑一声,伸手去拿他面前的酒壶:“若再聒噪,连这个也没有!”北堂戎渡连忙一把护住酒壶,不让男人拿走,口中道:“好了好了,聊胜于无么。”
两人动箸开始吃饭,里面有一道百花雀舌做得鲜美,北堂戎渡多吃了几筷,不觉便已是五六杯酒顺进肚去,北堂尊越见了,便叫人撤了酒壶,不许他再喝,北堂戎渡没奈何,只好干吃饭,又喝了半碗汤,一时间父子二人用罢了饭,各自坐着捧了一盏浓茶来喝,闲聊家常,因北堂戎渡幼时喜欢看皮影戏,便传人上来演玩,不一时,诸人支起一面极大的精致白色薄绸幕,在幕后一一点起灯盏,十余名歌姬怀抱各式乐器坐于两侧,纤手微拨间,丝竹之声顿时悠悠而起,同时幕布后出现静物皮影。北堂尊越呷了一口茶,凤目微眯,淡然看着,旁边北堂戎渡往嘴里送了一块梨膏糖,右手支颊,凝目含笑静观。
一时间只听只听丝竹音韵悠扬,女子柔声婉转,北堂戎渡从身旁的小金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磕着,闲看幕上场景变换,人物交接,不觉随口笑说道:“这些都演得絮了,来来去去也多是那些东西,没几个新鲜的,赶明儿我有工夫了,给他们讲几套好故事,编起新戏来,才看得有趣。”北堂尊越听了,用茶碗的盖子抿一抿碗沿,漫不经心地道:“哦?说来听听。”北堂戎渡略顿了顿,道:“啊?”转念想一想,倒也无所谓,遂笑道:“这可长得很呢。”说罢,也不推辞,便娓娓讲了起来。
但凡易容手段高妙之人,那换声的本事自然不可不会,北堂戎渡更是其中老手,不但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其间各自人物对答应话之语,亦是老幼/男女齐备,一张薄唇内忽而作女子娇语软侬,忽而又出雄壮汉子之声,活灵活现,渐渐地,北堂戎渡讲得入戏,不但连周围伺候的侍女屏息听得入神,就是那一干演皮影的人等,以及伴乐的歌姬,竟也都逐渐入迷,不自禁地陆续停住,专心静听起来。
这一回即兴而为,竟是一开了头便止不住了,良久,只听北堂戎渡道:“却听得杨过朗声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袍袖一拂,携着小龙女之手,与神雕并肩下山。”
“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这正是:秋风清,秋风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只觉口干舌燥,喉内冒火,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摸,却发现茶壶里的茶水早已被自己喝光了,因此便道:“快拿水来,渴死我了。”众人此时才如梦初醒,一个伶俐的丫鬟忙欲取茶来,方一迈步,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这才发现双腿不知何时早已站得软麻不堪,实是脚软,打眼朝记时的金漏处一看,顿时唬了一跳,竟是只差小半个时辰,就要到了丑时。此时北堂戎渡也已发现时辰竟晚到这个地步,寿顶双枝烛台上的通臂大烛燃了大半夜,烛泪聚积,只剩下小半截,不禁惊然之余,亦失笑道:“怎么竟忘了时辰!”
一时间众人忙忙收拾皮影幕布等物,挑灯花,端茶水,北堂尊越坐在椅上,心中却想着那‘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不觉微微心动神摇,尤其‘就中更有痴儿女’此一句,细嚼这七个字的滋味,再看灯□旁北堂戎渡容颜如画,一时把满腹心思涌起来,搅拌在一处,竟是没个开交,万般种种,尽上心头,当真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偏偏却还要强行摁在心底,不得脱出!
其时北堂戎渡已从侍女手里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唤人送水来洗了脸,又拿湿毛巾细细擦一擦,摇头道:“怎么就闹到这么晚……实是困了。”抬眼见北堂尊越面色沉静,便道:“爹,那我回去了。”说着,微微打了个哈欠,北堂尊越不动声色地略扯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讲得倒是很好。”北堂戎渡笑了笑,又抿了一口茶:“爹把我当说书先生使呢,这嗓子里都快冒火了。”把茶碗放下,吩咐人道:“把我的衣裳拿来。”
侍女捧了一件五色盘金绣龙披风过来,替少年披上,纤手细理着上面的墨玉搭扣,却不防那搭扣忽把北堂戎渡胸前垂着的鬓发缠住了几根,北堂戎渡只觉头皮微微一刺,还好倒不觉得怎么疼,遂摸一摸脑袋,道:“不会多看着点儿?几乎扯下我几根头发来。”那年轻侍女听了,忙垂首跪下,不敢抬头,北堂戎渡自己动手去解头发,随口道:“罢了,什么大事,起来罢。”话音未落,却忽听旁边北堂尊越道:“……怎么?”同时已站起身来,将北堂戎渡往自己面前微微一带,抬手给他解开缠住的发丝。
男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一拆解着搭扣上缠着的头发,俊美得已臻妖异的压迫性面孔近在咫尺,炙热的呼吸淡淡拂在少年的脸上,掺着一丝龙涎香的味道。按说这等举动在父子之间原也没什么,比这更亲近的也不知有多少,但北堂戎渡却不知怎地,忽然倒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儿不大自在,心中微微涌起一股淡淡的慌迫与无措。
……有些事情一旦戳破,尽管如今已重新把它埋在了不知什么地方,使得双方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却也终究不可能完全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过往无痕……
缠住的发丝被一一解开,北堂尊越放下手,面上神情一如平常,负手在身后道:“都快丑时了,回去睡罢。”北堂戎渡不着痕迹地挪开眼,如往常一般含笑应道:“正是呢,我都困得眼皮也沉了……爹也早些安置罢。”说着,一面打着哈欠,一面从侍女手里接过一个蟠花双结灯笼照亮,自回了碧海阁。
北堂戎渡回去时,值夜的丫鬟不曾想到他今夜还会回来,忙煮茶递水,服侍他脱了外面的披风,北堂戎渡眉眼饧涩,倦意袭袭,也没回房里惊醒沈韩烟,解了一回手后,随便自去了一间屋内睡下,一时间凤目轻合,静卧片刻,很快就沉沉坠入梦中。
待北堂戎渡走后,北堂尊越回到卧室,坐在房内静了一时,忽朝外面吩咐了几句,没用多久,一个睡眼朦胧的少年便进到室中,身材修长,容貌俊美,上前走至北堂尊越面前之后,便缓缓跪于他脚边。北堂尊越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起少年的下巴,打量两眼,随即就从身旁的一些瓶瓶罐罐中取了一些不知什么东西,开始细细抹在那年轻的面庞上。
少年驯服地跪直了身子,柔顺以待,想来早已熟悉了这种事,他虽不知道男人每次在他脸上都做了些什么,但仍然乖巧地什么也不问……室中静静无声,随着这一番细致的工作逐渐到了尾声,男人眼中也慢慢燃起了幽深的火焰,他拈着胭脂笔,在少年眼角描下最后一笔之后,便站起身来,将少年抱起,走到床边。
罗帐内熏满了合欢花的香气,北堂尊越轻而易举地扯开了少年的衣裳,露出里面雪白的身子,修长而结实,承肩,窄腰,紧臀,长腿,与他的孩子很有些相似,煌煌烛火中,铺开的青丝之间,那一张被做成秀隽到极致模样的面孔,不染半点风尘,唯一双眸子并非是宝石般的澄蓝。北堂尊越静静端详了片刻,随即俯身覆了上去,绿色的锦衣褪下,露出健壮的男性躯体。
……渐渐地,少年的肌肤间已染上一层绯红,双手开始抱住男人的背部,攀住对方强壮鼓起的背肌,呼吸也开始慢慢急促,终至小声呻吟,北堂尊越将火烫的前端顶在那不住收缩的湿润褶皱上,拇指轻搓着少年胸前的一处殷红,低声吩咐道:“叫本座的名字……”少年湿润着眼睫,顺着他的意思,失神喃喃道:“越……啊!”话音未落,北堂尊越已猛然一个挺身,尽数顶进了那温暖的体内,并低头用唇堵住了少年口中的尖叫。
床榻间一时春意无边,少年呜咽着,呻吟着,被男人狂风暴雨一般汹涌的攻势逼得泣不成声,双腿死死缠紧男人的腰,北堂尊越不断抚着他肌肤火热的汗湿脸颊,柔声道:“乖孩子……别哭……”少年神智昏昏,什么也不知道了,口中只哽咽呻吟不止,身子被撞得不住摇晃,肉/体拍击的水声靡靡响成一片,罗帐内唯见男人雄健的身躯如海浪一般起起伏伏,激烈冲撞着身下的雪白胴/体,房中合欢花的香气浓郁不散,弥漫满室……
许久之后,北堂尊越揭开帐子,披衣下床,取了一条丝巾,将一小瓶药水倒在上面,回到床前给瘫软在锦被之中的少年擦了一阵脸,又拿湿毛巾擦了一遍。
随着那张俊美以极的容颜渐渐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本来的模样,男人眼中的那一分温柔之色,亦自敛去不再……北堂尊越扔掉毛巾,朝外吩咐一句,很快就有几名侍女进到房中,将全身无力的少年扶了出去。
北堂尊越独自一人待在室中,毫无睡意,一时间走到窗边,只见外面星子稀落,月淡天黯,想了想,忽走出了房间。
男人身上松松披着一件外袍,腰间随意系着腰带,信步走在六棱石子铺成的小路上,不多时,却来到了碧海阁。
阁内依稀灯火昏昏,北堂尊越远远看着,却终究踟躇不前,他在那里站了不知多久,只见天边夜色渐淡,身上发间已蒙了一层薄薄的寒凉露水,远处的一方小湖上,一只鹤扑棱着翅膀悠闲飞过,带起水面涟漪阵阵,一圈一圈地散了开去……
这正是:秋风清,秋风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二十。 此时此夜难为情
《江湖实录*别传*无遮堡……屠容公子》
……公子年十四,共平剑庄主赴陵春园,于太行世族宋氏、七巧墨门、厉航斋、蔺南谢氏前笑谈,其时斋主谓公子久蕴野志,心怀非常之谋,父子行止暴睢,孰不足道。其婉责指摘之言,枚不胜举,时公子于侧,大笑,厉驳之,斋主默不能解,其后公子言婚姻于太行世族宋阀女、蔺南谢家女,座众哗然,然宋、谢兼爱公子智勇,遂欣然许女于公子,约为婚姻,事出,江湖震动,公子自此身兼数势,一时无出其右,月余,期至,无遮堡广邀观礼,天下济济,凡世家名宿,高门大族,几莫有不赴贺者。
……
北堂戎渡站在妆台前,身上只穿了皓白素雪缎的贴身衣裤,双手平伸,任由一群侍女为他穿衣,漆黑的长发则被翠屏用一条大毛巾包着,慢慢擦干上面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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