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菡一愣,想起自己无缘无故吃的飞醋,不禁红了脸,当时以为他跟这个女子有什么旧情,之后听他们说话才猜测,这里应该是他开的,为了打探金陵城和直罗国的消息,而那女子明显是他的手下,是她不顾青红皂白误会他了。
想想自己最近似乎很容易乱吃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喝粥,夜清梵却神色沉沉的垂眸,掩去目光中的担忧。对于之前隐瞒她利用她的事,她虽然不那么生气,愿意和他亲近了,可此事在她心里明显是烙下极深的印记,之前他对她的爱所营造的信任,已土崩瓦解,她对他再不似从前那般相信,随便一个青楼女子,竟能引得她吃醋不满。
这心结若不解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终将逃不开越走越远的宿命,夜清梵叹口气,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不知要到几时,才能解开她这心结,回到从前。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有人进来收了东西,换上泡好的龙井,重新换了香炉里的檀香,不过片刻屋子里便满是清幽茶香,混合着馥郁的檀香,清爽宜人。
夜清梵推开窗子,画舫在河上缓缓行驶,两岸的璀璨灯火尽在眼底,繁华奢靡中,自有一份令人内心宁静的悠然娴静,沈映菡手中拈一杯清·茶,依窗而坐,望着窗外美景,安然微笑。
正脑袋放空的任思绪飞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雅空灵的箫声,诧异的回头一看,是夜清梵手执玉箫,正玉树临风的站在对面的窗前,悠悠吹奏,调子是她喜欢的《杏花天影》。
端着茶杯沉思片刻,沈映菡手臂撑着窗子手掌微微握拳支着头,另一手举起茶杯,眼神慵懒飘忽的望着清茶,跟着他的箫声合道: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依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
念完,沈映菡不禁微微蹙眉望向对面吹箫的男人,这首词上阙所表达的意思,主要是梦见伊人,惊醒成空的愁思与踌躇,而下阙则意在向爱人表达身不由己的隐痛,如此良辰美景,他怎会吹奏这么一首略显伤感的调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沈映菡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转身趴在窗子上,看着青碧河水中的灯火倒影,幽然的低吟浅唱,重复这一句,不由得怅惘叹息。
这世上但凡经历过大风大浪,尝过极致的爱与恨,谁心中没有一番不与外人言说的苦楚,夜清梵如此,而她亦如是,即便是最为亲密的夫妻,他们之间也渐渐生出嫌隙与隔阂,心中总有那么一片地方,哪怕给对方看了,恐怕他也不能懂得,于是便理所当然的各自沉默。
人这一生究竟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轻巧的过一生?不记得是谁说的话,如今再想起来,竟觉得体会深刻。
不知几时箫声停了,夜清梵正持萧而立,目光深沉的望着她,低声道:“映菡,不管来日朕做了什么,请你务必体谅朕之苦衷。”
他没来由的话,饱含明确的愧疚,似乎隐约在向她预示什么,听的她心头一紧,胸口闷疼,戒备的回头望他。
【作者题外话】:《杏花天影》是南宋词人姜夔自度的曲子,按时间来算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竹子需要这首曲子的意境和表达的意思,所以拿来用了,请各位不要追究朝代问题。
第二百五十四章:不能做你的皇后
。。。“朕为你画副像如何?”夜清梵看到她眼中的无措和戒备,苦涩一笑,收起玉箫,走到书案前,亲自研磨,垂着眸缓缓道:“待你到海澄国,只怕我们要分离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你不与我一起吗?”沈映菡闻言不禁拧紧双眉,不悦的看着他质问,原本轻松舒适的好心情,因为他一首词,几句话瞬间消散,变得沉重无比。
夜清梵自然是不想她不开心的,可是有些事的确是迫不得已,就像人生的每一段路都必须脚踏实地的步步走过一样,再讨厌也必须面对。
“接下来的路,朕不能陪你走了,连音沐也不得不离开,你必须独自一人去闯。”夜清梵咬咬牙,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越来越受伤的脸,忍着心痛淡淡道:“你将面对一个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抉择,亦是决定你我在分离之后能否重聚的关键所在。”
“你能否把·话说的明白些,不要与我打哑谜。”沈映菡被他神秘兮兮又异常严肃沉重的话,说的心里无端慌乱,忍不住神色焦虑又不满的追问。
夜清梵却缓缓摇头,抬眸望着她,认真道:“朕只能言尽于此,映菡,无论如何,不要忘了,我爱你。”
沈映菡心中犹如惊涛巨浪翻滚而过,而他已神色淡然的准备好墨汁和几样颜料,挽起袖子提笔,做好作画的准备,一副等待的姿态,抿唇望着她,明显的不准备再开口。
沈映菡纵有千般疑惑和忧愁,也只能隐忍的收回,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凝眸望着他,好让他画像。
繁华灯火中的清丽女子,夜清梵一笔一划皆是情意,故而画出来十分想象传神,命人连夜装裱好,在他出发之前亲自交到他手中,就这样她踹着满怀心事,他藏着她的画像,一行人静悄悄的出发前往海澄国。
因为并未声张,一路上还算平静,顺利抵达海澄国都城康平城,事先已向海澄帝递交了拜访的书信,夜清梵带着沈映菡和苏西月等人,直接住进了专门接待外宾的驿馆。
他们到达的消息刚传入海澄皇宫,上官卫曦便不顾客人长途跋涉之劳累,当天下午便下旨,速请乾清国帝后入宫相见。
即将见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亲,沈映菡多少是有些紧张的,幸而有夜清梵陪伴在侧,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温暖与安定的力量,可苏西月要与分别近二十年的爱人重逢,下了马车站在宫门前,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近乡情怯般迟迟不能挪动步子。
因为她是·以面纱遮盖容颜,别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一个女人身穿绣着金线云纹的深蓝衣袍,站在宫门前长时间的发呆出神,路过之人不禁纷纷好奇的看她一眼。
她站在这里不走,夜清梵也不好去催促,可又不能一直这么耽搁着,便有些着急的看了一眼沈映菡。沈映菡见状,便松开夜清梵,走过去扶着苏西月,低声道:“母亲,进去吧,女儿陪着你。”
来自女儿的安慰和鼓励,让苏西月慢慢冷静下里,想想自己四十来岁的人,居然会如此紧张害怕,实在是可笑,自嘲的摇头一笑,苏西月恢复往常的淡然和从容,看着夜清梵道:“走吧。”
上官卫曦早已在等着,小太监刚进来说乾清国皇帝已到门外,不等小太监话说完,他便急急道:“快请。”
夜清梵领着那对母女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愣在当场,目光直直的盯着蒙面的女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四人,苏西月才缓缓接下面纱,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看着上官卫曦微微一笑,低声唤他:“皇上……”
上官卫曦眼中泛着激越的光芒,一步步的走过来,沈映菡靠着夜清梵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生父。
五十来岁的男子,看上去饱经沧桑,睿智从容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帅气和英俊,即便如今年纪大了,却还十分精神奕奕的,倒像四十岁的人。巧的是他今天也穿了深蓝色的龙袍,与苏西月的金线云纹蓝袍,颇有些情侣装的味道。
上官卫曦走到苏西月面前,愣了良久,才哑着嗓子问:“南宫西月,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苏西月一时间有些愣怔,这么多年以苏西月的身份生活,她几乎忘记了她是叫南宫西月的。一走十八年,此刻面对爱人的质问,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句道歉分量太轻,拥抱亲吻是年轻人的事。
彼此对视片刻,苏西月缓缓垂眸,淡然开口:“这里是臣妾的家,为何不回来?”
上官卫曦目光一紧,一句这里是她的家,抵得过多少句道歉,是最温柔的一把火,烧掉他心中多少的生气与心痛。
阔别十八年的重逢,便是这样平淡从容的场景,沈映菡不由得暗暗敬重这对父母,莫说十八年,她和夜清梵即便是分别三年,都是无法想象的。
“儿臣见过父皇,愿父皇福寿齐天,龙体安康。”沈映菡见他二人无话说,便走过去跪在地上,恭敬的行了礼,声音清亮的请安。
上官卫曦有些激动的低头看着沈映菡,亲自俯身一把将她扶起来,旁边的苏西月也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这便是当年臣妾离开时,我们未出世的女儿。”
“好,好好好!”上官卫曦高兴的携了沈映菡的手,看宝贝一样的看着她,激动的胡子都是抖的,;朗声道:“吾儿归来,海澄国之幸,朕明日诏告你身份,封你为皇太女,随朕学习打理朝务。”
闻言,苏西月和沈映菡对视一眼,双双回头望向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夜清梵。
夜清梵见状,便走过来弯腰施礼,语气敬重的开口:“岳丈大人安好?”
他这一声别出心裁的请安,是抛开帝王的身份,以女婿的身份说的,避开了权利和利益的纷争,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上官卫曦欣赏的点头,含笑道:“许久不见,汉皇之风姿更胜当年。”
“海澄帝过奖,朕能安然活到今日,多亏映菡。”夜清梵对于他刻意疏远的话,并不介意,亲昵而深情的看了一眼沈映菡,才笑着回答。
“多谢汉皇多年来,对朕之妻儿悉心照拂,朕必重谢,如今汉皇归还她们,朕已十分感激,汉皇此行的目的,朕已略知一二,对于乾清国与直罗国的大战,朕不欲cha手,汉皇可放心。”上官卫曦淡淡开口,知道他有意回避某些问题,但事关海澄国的未来,含糊不得,便神色严肃的与他明言:“即日起,映菡是我海澄国皇太女,我海澄国需她来继承,不能再做乾清国皇后,还望汉皇见谅。”
第二百五十五章:刀剑相向
。。。沈映菡闻言大吃一惊,猛地抬头望着上官卫曦,急急的喊:“父皇,不可……”
这个从见面到现在一直很温和的男人,终于展现出他作为帝王的威严,目光沉沉的盯着沈映菡道:“朕是君,亦是你父亲,这是朕的圣旨,不得有违。”
“海澄国的公主必须遵从海澄帝的圣旨,可我乾清国的皇后却不必如此。”夜清梵伸臂轻轻揽过沈映菡,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卫曦淡淡道:“她入宫做朕的皇后五年,朕从未舍得强迫她做什么,自然也不会允许任何委屈她。”
上官卫曦冷冷的看向夜清梵,冷笑一声,沉声道:“你如今在朕的皇宫,有求于朕,居然敢如此跟朕说话?”
“朕是否有求于你是另外一回事,但她是朕唯一的女人,看着她受委屈就是朕无能。”夜清梵声音不卑不吭的反驳,语气冷静坚定,“若海澄帝不满,此刻便可派人杀了朕,但绝不能动朕的映菡。”
“你以为朕不敢动你?!”上官卫曦没想到这个年轻皇帝,在自己的地盘居然敢如此猖狂,愤怒的沉声质问,又看着外面厉声道:“来人!”
外面守着的侍卫立刻应声进来,将夜清梵团团围住,举着手中长剑对着他,随时准备奉命将之诛杀。
夜清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亦是淡然从容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此刻正被威胁性命的人不是他。
沈映菡见上官卫曦动真的,便跪地认真道:“今日才与父皇相见,不想却要生死永别,儿臣在此拜别父皇母后。”
上官卫曦和苏西月心惊的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疑惑不解,不禁双双望向沈映菡。下令杀夜清梵,她既不组织也不赞成,甚至不发表任何看法,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儿此话何意?”上官卫曦俯首看着沈映菡,沉声问。
沈映菡也抬头望着上官卫曦,语气坚定道:“父皇要杀清梵,儿臣自知不能阻止,但我与他夫妻同命,他若不在,儿臣断不会独活。”
上官卫曦一怔,没想到他们二人的感情,竟已如此深厚,深到可以为彼此赔上性命,如此看来,想要拆散他们,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
“你是我海澄国的皇位继承人,岂可臣服于他人?”上官卫曦挥挥手让侍卫们都下去,才蹲下去,正面直视她决绝的小脸,有些无奈,毕竟才见面相认的女儿,他也舍不得让她太伤心,尽量放缓了语气说:“你与他该是身份对等的两国皇帝,而非你是低他一等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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