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休正想接刀,但手一伸,就被胖子的凌厉眼神盯得缩了回去,只好睁大双眼看着刀鞘。
从左看到右,从前头看到后背,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柄普通钢刀,马休猜不透胖子的鬼心思,只好在心里把胖子爹娘问了个遍后,大力摇头:「这……属下愚钝,这刀眼生得紧。」
「哈哈哈!眼生是吧!眼生好!眼生的好!」
「啊?」马休越听越模糊,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也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继续忍受胖子在一旁不时传来的诡异笑声跟疯言疯语。
强压下心头喜悦,胖子又仔细将腰刀小心别上,乐不可支的摸着刀鞘。
这柄腰刀,正是当初关羽手上的青龙偃月刀。
南华得知胖子跟孟获结盟后,主动跟胖子提出了魂兵解锁的事。
既然南蛮跟东吴将结为友邦,在南华想来,做点人情给胖子,对往后绝对有帮助——南华不清楚,胖子是光拿好处不办事的主,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在胖子身上,是走不通的。
不过这话胖子不说,南华也不会知道。
所以胖子连夜将青龙偃月刀送到南蛮大殿,给南华解开了魂锁。
这趟旅程,不只得了一柄魂兵,胖子更从南华嘴里得到了魂兵的许多消息,他现在手上这把刀,已经不是青龙偃月刀了,就如同马休所说的,这不过是把眼生的寻常钢刀,没有半分青龙刀的魂兵能力。
精确点说,这刀,如今就是柄白板魂兵——没有吸收过任何本命兽的空白魂兵。
至于从大关刀变小钢刀,则是胖子亲口下的决定。
魂兵解锁那晚,南华跟胖子说了一晚的魂兵经。胖子隐约记得,南华是这么起头的:「青龙偃月刀!小子,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刀你敢用?」
胖子知道这刀是招摇了点,但是宝贝当前,与其放着这刀发霉腐烂,让自己心头痒死,胖子一咬牙,决定小心点用。
「仙师,小子也是逼不得已。身边没有拿得出手的兵器,行走江湖会让人耻笑的!这刀……能用就将就用吧!」
「哼,净说废话,魂兵解锁以后,先不说你用不用得惯,你敢拿来用,就不怕关家上下跟他那好兄弟张飞找你麻烦?」
胖子讪讪的挠头傻笑。
南华摇头浅笑:「你想用这刀,又不想惹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哗!仙师果然是智比神人,小子对您的景仰犹如滔滔……」
「闭嘴!告诉你,我可以让这刀的外型改变,但这把魂兵上头所附的本命兽,以及过往关羽喂养魂兵的兽魂,就得统统抹去,重新成为一柄空白魂兵,你怎么打算?」
「喂养魂兵?兽魂?这……仙师您能否说的白点,小子听不懂啊!」
「小子,你没听于吉说过魂兵的由来跟用法吗?」
胖子傻笑摇头:「魂兵的来历跟用法,小子都是听东吴战友说的,只听过魂兵用法玄妙,吸收了不同的本命兽,就能够出现不同的威力,而吸收的越多,能力就越多……其他的,只闻魂兵神妙,但神妙在哪,没人能说出个究竟……」
「神妙个屁!这玩意对寻常人是稀奇,但对四大宗门却不是秘密,你小子的师父也真是……唉,算了,我先跟你说说吧。你方才说的话有一句没错——魂兵吸收了本命兽后,的确能表现出不同的能力。
「但吸收的越多,能力就越多,这话就是个屁!你想想,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杀过多少人?吸过多少只本命兽?怎么到现在刀上的能力,仍只有镰鼬一刀两断的速杀!」
胖子当然想过这问题,但这种事不是想就有答案的,他只能装出一副无知模样:「还请仙师教诲,小子洗耳恭听。」
南华想到他这是在帮于吉教徒弟,心头就有气,但胖子促成两边结盟,日后若南蛮有求于人,还要这小子鼎力相助。
于是他只能压下火气,继续说下去:「魂兵吸收过第一只本命兽后,就会塑型,除非将魂兵上的本命兽抹去,变回空白魂兵,否则这兵器的能力,终生都不会有所改变。
「至于外界的各种谣传……也非空穴来风,魂兵跟寻常兵器最大的区别,除了天师张道陵刻在兵器上头的噬魂阵外,每一柄魂兵都有个兵魄。」
哗!兵魄!新鲜玩意啊?胖子赶紧追问。
「哼!魂兵的强弱,不只取决于最初吸收的本命兽强弱,魂兵本身还靠着兵魄升级,就像武人有悍卒、猛士等区别,魂兵藉由兵魄的升级,也有不同境界;境界越高,表现出来的能力就越多……
「如果这刀杀只蝙蝠会吸血,杀条地鼠会钻地,这么多能力,谁还知道怎么驾驭这样的兵器?」
胖子恍然大悟,重重点头:「仙师的意思是,魂兵吸收不同本命兽魂增强的能力,只是因为兵魄升等,其实兵器本质并未改变?」
「不错,兵魄要靠本命兽魂来养,才能晋升更高境界,但境界提升后,能力的增加跟最初吸收的本命兽仍是有关。
「这把青龙偃月刀,因为最早吸收的本命兽镰鼬并不入流,所以青龙刀从最初在金丹时期具有的风刀,一直成长至最后大乘时期具有的速杀,变化并不大。你若有机会对上张飞,可得小心他手上蛇矛……绝不像关羽这般好对付。」
难得有机会,胖子打破沙锅问到底,接过话头就问道:「仙师,金丹跟大乘是什么意思?小子没听过啊!」
南华铁杖往地上一敲,道:「没听过?问你那便宜师父去!小子,你快决定,要把魂兵解锁好,还是照我说的,抹去上头本命兽?但别说我没提醒你,本命兽抹去,早前兵魄吸收的兽魂也会一并消去,这刀,就会变回最次等的金丹兵器了。」
胖子见南华不愿多讲,只能从他话里意思,猜出金丹跟大乘是兵器的境界分等,却不知兵魄升级到底困不困难。
不过一来青龙刀惹眼,二来南华说了,这刀起头吸收的本命兽太次,威力有限……胖子心一狠,道:「次就次吧,总比用个武器还要躲躲藏藏的强。仙师,胖子这刀……就照您说的办。」
「明智抉择……既然你小子听话,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姜太公阴符策上的玄妙道术……跟我来吧。」
胖子交出手中关刀,跟着南华来到大殿后头。
大殿后头有不少房间,似乎都是给南华准备的,房里个个画满阵法,胖子飞快瞄过,听伶玉细细点评。
「主子,这些阵法不过收集天地灵气为用,并不稀奇,只是阵法中都放着一两样法器,似乎是提升法器灵性的……」
南华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开了门,就赶着胖子一同进去。
房里的阵法画在一座木台上,木台中间有一卷木制书册——纸张,是汉代才发明的,在这之前,书册是刻在木头或竹简上的。
胖子看南华小心翼翼的拿下书册,好奇问道:「仙师,这就是姜太公阴符策?」
「不错!周朝太公藉此阴符策,帮助武王伐纣有成,后来流传到战国的鬼谷子手上,他将书册交给弟子苏秦。苏秦本来没把这书当回事,但游说各国吃瘪后,被家中妻嫂耻笑,因而奋发图强,熟读此书,终于成功游说六国,合纵抗秦,还成了六国宰辅,风光无限……」
胖子知道「前倨后恭」的成语,说的便是苏秦的故事,但不知道苏秦靠着太公阴符才熬出头,他奇道:「这书如此神奇?」
看到胖子眼珠滴溜溜的转,南华赶忙澄清:「可惜这书只是残本,其中不过记载了几项道术,你若想看,等会自个儿翻就是,看完了不许带走,这些个法器如果没有灵阵吸引天地灵气滋养,木简、竹简很快就会泛黄发黑,碎成一地残屑。」
胖子听到这儿,反而没了兴趣,道术他不是不会,但道力境界低微,别说高级别的阵法,直到今日,他仍是只用得上聚灵阵,叫些棋兵出来帮他按摩捏背。
南华将书册跟关刀拿至一旁,又从怀中取出几支令旗,准备施展道术,道:「小子,你有眼福了。仔细瞧着,这就是姜太公阴符残本的第一项道术,富国强兵的富国术!」
「富国术?」
胖子本来还奇怪,这道术听起来经世济民,跟魂兵有什么关系?等到道术一施展开,胖子心中就大呼:「太公好棒啊!」
要富国,怎样最快?
把钱从别人口袋拿到自己口袋最快!
可是,偷来的东西往往都有人家的记号:武器上有刻字、书本上写名字,就连银票上都纹有正字。偷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见不得光。
太公阴符的道术「富国」,就是帮这些偷来的东西改头换面,后世叫做「洗钱」,让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能光明正大的见人,甚至敲锣打鼓的叫卖。
木台上的青龙刀,像变形金刚一样,从关刀变铁块,从铁块变朴刀,最后咻一声,变成了街边叫卖的杀猪刀,上头的北斗七星跟青龙图腾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张飞要还认得出来,老子干脆俯首认罪,直接上吊自杀……原来老子还不是最下流的,姜太公这老家伙洗钱还能洗出个富国强兵的名头,真是他妈的有够高!老子这点道行,差得远去了!」
财富、权势,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外在容貌。当一切顺风顺水,不仅走起路来意气风发,连举止谈吐都格外有自信。但,若是前景灰暗,人生无望,就算穿上了锦绣衣裳,散发出来的仍是生人勿近的死气。
东吴天牢里,关的都是这样的人,浑身尸气,没有半点生机。等待他们的,不是毒酒穿喉,就是大斧砍头,来过天牢的人,从没有活着离开的。
当然,这儿很少有访客,即便有,也是像今晚这样,两三人提着一篮饭,进到囚房里,陪着犯人用最后一餐。
「先生,外头情况已经打听清楚了。」罩着黑袍的年轻人,端出篮中饭食,递上筷子:「小乔夫人说动了姐姐大乔跟主公母亲吴国太,几人一同施加压力,加上一些跟先生并不相熟的都督旧识……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窝在囚房阴暗角落,埋头吃饭的汉子缓缓抬头,与年轻人对视许久。
「意料中事……唉!胖子呢?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
「先生,胖爷知道西蜀攻吴在即,不愿放弃南蛮这颗棋子,所以让属下先回来,帮先生打理一切!」
轻笑了一阵,囚房里被关禁多日的大汉叹气道:「被关了太多天,总是会想些不好的东西……这些日子来,胖子是唯一肯派人来帮我的。唉!
我该知足了。」
庞统笑了起来,拿起筷子大口吞饭。
从识字以来,庞统从未这么拚命的吃着饭,他急着把篮里所有东西塞进肚里,然后对年轻人说:「回去吧,告诉胖子,庞统承他的情了,如果有来生……这恩情,再报吧!」
年轻人看着庞统被一口饭噎着,却又急着吞下另一口,心中不忍,安慰道:「先生,不要多心……陆逊大人跟诸位大人都正为着先生的事奔波,相信先生很快就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庞统摇头苦笑:「马铁,你骗人的功夫差你们家胖爷多了……两天前我从大牢被换到天牢,就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我在东吴升得太快,惹人眼红,担任解烦军司马军师时,为了抓出内奸,得罪的人又太多,肯为我说项的,是少之又少……」
马铁脸泛苦色,不知该说什么。
庞统继续说道:「何况公瑾对主公如兄如长,他无故暴毙,主公盛怒之下,我没有被刀斧手直接宰掉,已经是万幸了,还奢求什么?」
米饭是马铁让人精心调制的,里面说不上山珍也是海味,但庞统吃在嘴里却全无感觉。咬了咬唇,庞统突然发现,他失去的,不只是味觉,而是所有的感觉。
这十几天里,马铁每日来,都想问问庞统当日到底发生何事,但每次提起,庞统便沉默不语,马铁只好作罢。
即便如此,马铁还是轻声问道:「先生,我跟周府下人打听过,先生与都督当时正在园中谈事,下人送水煮茶后不久,园中传来异声,接着几名小厮进去一瞧,看到都督口吐黑血,中毒身亡,先生……当时到底是什么状况?」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马铁的问话仍旧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而庞统就像前几日一样,听到这便停下了声,将脸藏入一双手掌之中。
马铁摇头叹气。
这样的情况,就算庞统真被人冤枉,也没人能帮他洗刷冤屈。
马铁知道从庞统身上再问不出什么,一如往常,准备扭头要走,可庞统今天确实不太一样,他极其艰难的吐出句话:「没人能理解的,也许……
只有胖子能懂吧。」
「唷,么鸡这么看得起我?那……你就讲吧,胖子洗耳恭听。」
跟马铁一同进来的两人,其中一位,就是自南蛮满载而归的胖子!
第六章 风头浪尖
「我说陆逊……都督,现在那只么鸡都变成死鸟了,胖子回来顶个屁用?」
「唉!庞统之事非我所愿,但小乔夫人逼得太急,主公也没法子……」
庞统被处决后两日,胖子自南蛮带回了成功结盟的好消息。
但,本该是庆功洗尘的接风宴,席上只有小猫两三只——自从庞统被处决后,像胖子这样身分的人,东吴诸官多半不敢太过亲近。
不是胖子解烦军统领的身分吓人,他跟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