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和州的官道上,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扬起满天烟尘,飞奔在大道之上。骑兵队人人都是一人两马,在副将一声令下,随即换马而驰,继续维持高速的移动速度。
「将军,我已吩咐下去要众人换马奔驰,照目前速度,再半刻钟路途,我们就会抵达和州,将军不必担心。」
副将一手持鞭急挥,一面向在最前头大声喝斥的主将报讯。
主将回首望去,看着整齐队列,脸上紧皱愁眉有些舒展,对着副将叹气道:「史焕,为兄这样做对吗?为了儿子,把你们这群弟兄一起拉进了这场前途未卜的战斗里。」
史焕听到这里,神情肃穆的说道:「大哥,小弟的命……不……不只是我,相信王象、吴恢都跟小弟一样,只要大哥吩咐,就是叫咱们往刀山油锅上去,咱们都不会吭上一声的。」
史焕的话语让主将备感欣慰,他长叹一气后接着说道:「我李典能有你们这群兄弟,真是何其有幸,这次我盗用兵符,没知会过大将张辽就擅自出兵,这条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加到你们身上,出发前,我已经让乐进去透过消息,相信张辽将军能够理解的。」
史焕听李典有意让他们置身事外,忙着说道:「大哥!你两个儿子都在军营里做事,等同一家子都献给了曹操大人,主公让大人前来合淝安葬大公子,相信也是有为大哥着想的意思。
「二公子如今已成了李家唯一香火,大哥为此出兵的事,我想主公不会多作责备的,若是真责怪下来,史焕绝不会让大哥一肩承担,大哥可别抛下小弟呀!」
李典听史焕一番话说的在理,心情放松不少,颔首便说:「抛不抛下的话就别再说了,你们肯替大哥出兵,若事后还让你们承担罪责,岂不是陷大哥于不义?何况这次若大哥真有不测,日后我李家仅存的命脉还需要你们扶持呢!这话没有两说了,咱们快走吧!」
史焕听李典说的肯定,知道这位大哥一旦倔起性子,谁也劝他不动,只能在心中暗下决心,要跟李典共存亡了。
五百人马换过坐骑,奔驰速度不减,直朝和州而去。
从合淝到和州,中间穿过官道,上了奔马原,远远的就能看到和州城伫立其上。
这条路,李典初到合淝时就曾走过,他带着大儿子的骨灰到和州看过一次二子李通,那时他就希望李通能卸下军职,回乡奉养家中老少,娶妻生子,替他李家延续香火。
可是将门之后总希望出头,军人子弟都有些愚忠,儿子李通一心效忠曹操,要替主公在乱世里打下一片基业,李典怎么劝,都无法劝回儿子的心。
李典不得已,为了儿子安全着想,他只能按上命先回合淝,再跟主公请调和州,可没想到回合淝不过几天时间,就有消息传来,东吴兵临和州,和州城破在即。
合淝通往和州的路途并不远,可对心急如焚的李典来说,却恨不能插上双翅直奔城下。
就在一行人即将走完官道,登上奔马原时,远远地,李典突然看到一条人影狂奔而来,他心头猛地一突,暗叫糟糕。
身边史焕让后头兵马停下脚步,准备列阵,他跟李典打过招呼,便要前去问那人来意。
这本该是副将的工作,可却听李典说道:「史焕,由我去吧!你看这人身上血迹斑斑,分明是战斗之后突围而出的模样,加上他走的方向正是往合淝而去……
「我们别耽搁了,你让兄弟们跟上,若这人是去合淝求援的,你让弟兄们给他匹马,咱们直接上路,不要再列阵防御了。」
史焕知道李典护子心切,想李典身手了得,如果这人来意不善,也占不了太多便宜,他让后头兵马减缓速度,衔追在李典后头跟上。
那人越走越近,李典看他满脸血迹,双腿似乎有些跑不动的迹象,打马的鞭子不由得又快上了几分,远远就喊道:「来者何人?我是合淝援军李典,和州城现在情况如何?」
听到是李典援军来到,那人脸露喜色,看在李典眼里,马更是驾的飞快,就在那人停步喘气,才要回答李典问题时,李典已经来到跟前。
李典看他大口喘气,一句话哽在喉头有些说不上来,连忙下马询问:「到底怎么了?和州还在吗?李通呢?是李通叫你来告急的吧!」
传令兵本是起伏不定的胸膛,就在李典靠近时忽地停止了动作,抬头说话的同时,双手化作手刀疾刺,同时一声吼道:「老鬼,李通叫我来送你上路!猛鹫爪!」
异变横生,李典猝不及防,索性放弃防守,奋力一击,击向那传令兵胸前。
后头策马来援的史焕就听轰的一声,那传令兵被李典一拳打飞后,身子着地便往后逃开,李典则是手捂腰间,嫣红血液从指间滴下,似乎伤势颇重。
史焕惊惶不已,叫过王象看护李典,就要前去追那个传令兵,却听李典叫道:「别去,赶紧让大伙布阵,咱们中计了!和州没事,这是引蛇出洞,敌人目标是咱们!」
史焕心中一惊,赶忙让王象安顿李典,回头便大呼:「布阵!」
果然如李典所料,从官道四周逐渐扬起烟尘,奔马原那头更有大批东吴军策马奔来。
「韩综,凌统那小鬼伤的重不重?」
策马骑在东吴军最前头的,是胖子。
这一招偷袭李典,就是他学赵敏派人假扮少林和尚,偷袭张三丰的戏码,这种黑心勾当,胖子用来总是得心应手。
一旁的小帅韩综听胖子询问,以为胖子是关心属下,赶忙回道:「李典那一拳虽是用尽全力,但凌兄弟有所防备,所以只伤到筋骨,没伤着内腑,刚才医官传过消息,休养几天就可以上阵无虞了。」
胖子大点其头——凌统,你这小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得有倒霉准备,你这伤,老子看也不必养了,等快好的时候老子再派你去出下个任务,要是让你身上还有一块好肉,老子这统领就白做了!
胖子满脸欢快笑容,却让韩综误以为胖子知道凌统无恙后,开心所致,他对胖子关心下属的举动不由得大为钦佩,尤其凌统这人日前还曾得罪过胖子,没想到这个上司如此大度。
盏茶时间后,韩综看四周包围圈已然形成,便跟胖子问道:「统领,一切就绪,我们这就进攻?」
胖子嘿嘿一笑,摆手挡住了韩综:「李典是瓮中之鳖,不必多花力气在他身上,咱们解烦军人手有限,可都得花在刀口上头,这仗由我来打,你们先备好箭,等下听我指示。」
韩综点头称是,便回身安排。
胖子单人匹马跃众而出,不远处,李典军已排好阵势,胖子望着大队人马便喊:「李典将军,我就是这次的东吴指挥黎聪,请将军出来说话。」
李典匆匆包扎伤口,被凌统猛鹫爪抓下的一块腰间肉,疼的他冷汗直冒,所幸没有伤到内脏,他听到叫唤,本来不想搭理的,可一听到胖子大名,知道是杀子仇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李典强压下腰间剧痛,一脚就跨上了马背。
他要史焕注意周围动静,自己则策马缓缓踱出曹军阵势。
两人相隔十来步距离时,同时停下了马驹,胖子抢声说道:「将军,胖子也不跟你客套了,杀子之仇不共在天,现在你又身陷重围,只怕日后报仇无望,胖子不罗唆,我就给你个机会,咱们单挑!」
胖子说话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先派人暗算李典,接着登门挑战,还把话说的漂漂亮亮,李典气的三尸神爆跳,差点要被气的吐血,心中暗自盘算。
「这家伙欺人太甚,乐进说过,据虎豹骑的消息,这人不过是猛士阶级的武人,我就算今天断了只手都能胜他,只是许褚说这家伙功夫古怪,似乎是会什么假死的招式……我到底该不该接战?」
李典仔细想过,知道胖子想趁他有伤在身,得寸进尺,想法虽好,可这人跟他的差距却不是一两处伤就能拉近的。
若今天在这的是东吴大将,李典或许还会考虑,但对上胖子,李典决定让这家伙偷鸡不着蚀把米,他回声说道:「我答应你!史焕,别出手,让我给李异报仇!」
胖子见他答应,也是爽快回道:「韩综,你带众人退下,没有我命令别上来!」
说完这话,胖子便一跃下马,拱手对着李典说道:「将军有伤在身,马战颠簸,我就不占将军这个便宜了,咱们步战吧!」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其实是胖子知道自己马术不行,若等会杀得李典丢盔弃甲,这人不要脸面骑马一逃,胖子怕追不上,所以先用话堵的李典下马。
李典也怕胖子夺马而逃,看到胖子主动下马,心中不由大喜,赶忙取出腰间长刀,下马应战。
胖子知道李典是半只脚跨入龙将的武人,不过胖子连天人境界的武者都打过好几个,他看的多,眼界自然高,何况李典现在有伤在身,胖子更不会怕他。
取下腰间双刀,胖子做好准备,刚想出招,李典这倒霉鬼自己先撞上门来。
两人中间隔了十多步,李典不过踏出几步,就在距离仍远时,手上长刀当即挥出,嘴上一边叫道:「胖子,你以为我有伤在身就不能拿你奈何吗?诡丝!」
李典手上长刀就在那声诡丝后,突地化为长鞭,使出了跟吕蒙相似的鞭刃功夫胖子心头一惊,就听伶玉说道:「主子,奴才会了……李典本命兽是只青蛙,蛙舌能伸缩吞吐捕抓猎物,这鞭刃功夫是用在刀上的,主子当心了。」
鞭刃重重叠影,让人分不清来去,看不出真假,胖子持刀在手,却不知从何挡起,只是一时犹豫,李典鞭刃已经当头砍下。
只要一被蛙舌缠上,就是不死无休,李典这功夫的厉害处,只要胖子没躲过第一击,鞭刃就会在胖子浑身上下画出百八十道伤口,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片片的削成肉片而死。
看到鞭刃即身,胖子仍无反应,李典大笑道:「李异,你好好看着,父亲这就帮你报仇了!」
鞭刃就如李典所料,一触碰到胖子的身躯,就像毒蛇缠身,越缠越紧,鞭刃不停来回,鞭影层层叠叠的遮住了视线,同时,也激起了一地烟尘。
李典放声大笑,鞭刃又在舞过盏茶时间才停下了手,他一回身就对着天空大声叫道:「李异,为父的帮你报仇了!哈哈!哈哈!」
烟尘缓缓落下,胖子的身形缓缓出现,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望着一脸目瞪口呆的李典。
「这个……这位先生,你到底在爽什么,可否说出来听听?不过老子被打的满嘴泥,现在也没心情听你说,你想找李异?我送你一程!」
曹植大军,扎营在和州城外。会先到和州扎营,除了顺路之外,更重要的是和州的地理位置。
先前曹操赤壁之战大败而归,只留了重兵驻守合淝,却忽略了跟它互为倚仗的和州。
这次曹植带兵来援,除了解东吴攻城之危,更要紧的是加强边关防守,巩固各个据点。
大营里头,曹植正在各营房来回巡视。
他今年刚及弱冠年纪,就因七步诗名动国都许昌,更因七式剑震撼天下江湖,照说文武双全的他,如今正该是意气风发,尽情挥洒的时候,可惜如今的曹植,却觉得自己像是笼中鸟、井里鱼,飞不到蓝天、游不回大海。
这一切……都因为父亲曹操赤壁大败后,众臣怂恿曹操赶紧立下继承人,产生的后遗症。
曹操虽然有二十三个子女,但有资格继承大业的,其实并不多。
曹植的大哥曹丕,有贾诩、荀彧等文谋老臣拥戴,二哥曹彰则受许褚、夏侯兄弟喜欢,至于曹操其他儿女,与这两人相比,多半是碌碌无为之辈,剩下的,便是文武双全的曹植。
从小以来,曹植就最受父亲曹操的喜爱。父亲让他习文,他的惊世文采就让大儒们自叹弗如,父亲叫他练武,他的绝世武艺就叫武师们自惭形秽,曹操给了曹植最多,曹植也未曾让曹操失望过。
所以尽管曹植不想争权,不愿夺利,他也只能默默接受这个安排,接受父亲的任命,前往合淝击退东吴,同时跟以往一样,许胜不许败。
「大人,营外头出现我军士兵,据探子来报,似乎是李典将军的队伍,在赴援和州时遭遇东吴埋伏,败阵逃回来的士兵们。」传令兵跪伏在地,迅速的将消息呈报给曹植。
这不是个好消息,通常呈报这类损兵折将的坏消息,都是传令兵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因为只要主官心情不好,最先遭殃的都是他们这群无辜的传令。
曹植一手抚过腰间长剑,脸色镇定如常,他沉声吩咐:「开营门让他们进来,另外派人通知司马先生,客人来了。」
传令兵听曹植语气平和,不由得松过一口气,赶忙谢过曹植,照吩咐办事去了。
曹植叫过身边亲卫,便向着营门走去。
未免意外,大营内不得策马奔驰,只要在营内活动,靠的都是双腿,曹植功夫极深,步行时虽不觉得有多出力,但硬是拉开了与亲卫间的距离,不过盏茶时间,营门已经近在眼前。
营门前站着不少曹兵,都在对营外头那群溃逃的败兵品头论足,曹植看到这情况,眉头一皱,却没有出声责怪,而是扬声叫士兵们大开营门,让败兵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