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麻沸散,黄叙立刻接话:「先生不必自责,想当初曹操手下以家人威胁蔡先生,想必黎先生也受到同样对待,这些事情蔡先生都说了,幸好最后魏延将军即时出现,没有酿成大祸,那天先生偷偷帮晚辈解开麻沸散的药力,晚辈还要谢谢先生呢。」
胖子双目圆瞪,看着黄叙举杯敬茶,嘴上期期艾艾的答道:「这……
这没什么,是公子吉人天相,胖子惭愧的很,惭愧的很……」
面对情况未明的局面,胖子心头嘀咕:「莫非黄叙真不知道老子也有掺一脚?」
胖子急切的回想当初的情况。
的确,绑架医馆蔡大夫家人,是魏延派人做的,刺杀黄忠时,胖子从头到尾都裹着黑面巾,胖子唯一让人瞧见的时候,只有出面治疗黄叙,以及暗中偷解黄叙的毒这两个时候。
只要事后魏延不拆穿,胖子就跟蔡先生一样,是个被逼来下毒的大夫。
胖子心头万分讶异,难道魏延真没说过?他越想越有可能。
不管这事做的多干净,魏延若是想表示他跟这事半点关系也没有,说的自然越少越好,一旦多嘴,说不定就会让黄忠瞧出破绽。
想到这儿,胖子不禁心中大喜,他拐着弯就要套黄叙的话,好确定魏延到底说过些什么,省得他露出了马脚:「公子大人大量,当日情况紧急,我看黄老将军被人包围,却帮不上手,就想趁贼人疏忽时先逃出医馆,好出外讨救兵,谁知……」
黄叙脸上现出感激神色,接口道:「先生不必自责,我听家父说过,那群人领头的,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想必是曹操手下有名有姓的大将,极有可能是曹操五子良将其中一员,这五子良将我都见过,改日若是沙场相见,我一定将当日屈辱,双倍奉还!」
连替罪羊都有了?胖子喜出望外,他只能感谢周瑜帮他安排了个大夫的假身分,他今天进城的时候要不是这身郎中打扮,恐怕还要再费一番唇舌。
胖子转念想到,鲁肃儿子如今就被软禁在黄忠府里,他打蛇随棍上,顺着藤就准备要摸这颗瓜:「公子不计较胖子的过失,这份恩情胖子一定会报,当日匆匆一别,不知道之后公子的病情是否好转?」
黄叙一听胖子提到病情,脸上就绽开灿烂笑容:「多谢先生的回春妙手,事后蔡先生帮晚辈看过,说晚辈病根除尽,如今习武练功已无大碍,蔡先生直说想跟先生您讨教讨教,当日谎称先生是他师弟,没想到先生医术如此高明,蔡先生惭愧的很……」
胖子脑子不停打转,想在这事上头做文章,反正那医馆老蔡都说他医术高明了,胖子随口说黄叙这病还要再多医两天,然后藉机进黄忠府上作客打扰,应该也是个办法吧?
胖子正打量着说词,黄叙却先开口:「不知道先生这次来江陵,有什么打算?」
「四处游历,替人治病。」胖子还在动脑子,随口回答。
黄叙喜道:「先生果然仁心仁术,如果先生在江陵还没有落脚处,不如就到晚辈那歇息几天,家父一直想当面跟先生道谢,却都苦于没有机会,先生可千万不要拒绝!」
「这个……」
胖子怎么都没想到,他连话都不用说,就已经被请进了黄家大宅?半个时辰前,他还正苦恼着该怎么混进黄府呢……
露出满脸淫贱笑容,胖子拱手跟黄叙称谢:「既然如此,胖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跟公子客气了。」
江陵城内,什么人住什么地方,阶级分明。
城南是穷人家住的地方,早上这些人会把种的菜,织的布,养的猪拿出来摆摊贩卖,集市就在这。城中则是些酒楼茶馆,当铺客栈,多半是家中有些积蓄的人家开的一些店面。至于城北,就是江陵城府衙里那群当差的住的地方。
胖子走了几条街,来到一处较周围占地都要更宽阔的大宅,门口的两个护卫一看到黄叙,赶忙推开大门。
黄叙摆手作请,让胖子先进了门,黄叙在一旁指指点点,介绍着宅院内的布置,边指边说:「先生,这宅子是刘备主公赏赐下来的,这次就委屈先生先在东厢客房住下,家父晚上回来,晚辈再帮先生办一桌子洗尘接风,也好让家父有机会跟先生见上一面。」
胖子连称不敢,眼珠子在四周滴溜溜直转。
黄叙道:「先生若是嫌待在房里头闷,等会晚辈就带先生到江陵四处晃晃,至于在这大宅里,先生还是安心待在房内就好。自从上次长沙的事情过后,主君就派了不少护卫给家父,这些护卫不认识先生……等日后晚辈帮先生介绍后,先生就能在院里自由进出了。」
这里既然软禁着鲁肃儿子这样的重要人物,卫兵当然是不能少的,要是胖子可以随便乱晃,才该担心鲁肃儿子到底是不是被软禁在这。
胖子点点头,道:「多谢公子费心,不过胖子连日赶路,身子乏的很,想先去休息,不用公子招呼了。」
黄叙含笑称是,便把胖子带到了东厢客房。胖子一到房里,鞋一脱腿一蹬人一躺,就真格的上床打呼了起来。
傍晚时分,黄叙过来,看胖子睡的烂熟,便吩咐下人撤了宴席,他则回西厢书房见刚从府衙回来的父亲黄忠。
黄叙一进书房,确定无人后,便拱手对黄忠作礼:「父亲,黎聪进房以后就在床上熟睡,半天没有动静,孩儿已经吩咐左右亲兵严加监视,只要他一有动作,孩儿立刻会知道。」
黄忠捻着长须,点头微笑:「主公入蜀在即,贼人无不趁机蠢蠢欲动,叙儿能将黎聪骗回府内监视,好过我们派大批人手跟监,这请君入瓮的计策,叙儿用的很好。」
尽管受人称赞,脸上也不过是浅笑,黄叙沉稳回答。
「父亲过奖,孩儿这次也是侥幸得手,黎聪这家伙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长沙的事早曝了光,魏延将军连这家伙是曹军虎豹骑都打听的一清二楚,孩儿将他骗来,就是想顺藤摸瓜,只要这人跟外头的曹军卧底有联络,我们就能一把将他们连根拔起。」
黄叙这番话一说完,突然就听到房外一人倒吸了一口气,「嘶」的一声虽然不大,可黄忠父子却是听的清楚。黄忠猛的回身打开窗子。
胖子偌大的身子就这么直挺挺的靠在窗口,两人四目交望,可半天之后,黄忠居然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关上了窗,嘴上连呼奇怪。
黄叙也是奇怪,对着黄忠就说:「不可能是黎聪,孩儿来之前才去过黎聪房里看过,他的确在床上沉睡,还翻了几个身……我跟下头详细交代过,这人若是一离开房里,我立刻便知,方才那声音,兴许是风吹的吧!」
此刻窗外的胖子吓得连汗都逼出来了,他一手压着胸膛,心脏扑通跳着。
「操!还好老子有于吉的海市蜃楼,刚才学赌圣周星星那招「你看不到我」才侥幸过关,不然这次被逮着了,还不把我连皮带骨的凌迟处死?
「没想到黄叙这小鬼变得这般精明,亏老子曾经用回春手帮你治过病,早知道当初就别用回春手,用云龙手了!幸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子早就放出棋兵在床上假睡,还交代它要记得定时翻身打呼,不然这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内,黄忠接着说些江陵城最近会有的调动,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在胖子按捺不住,想离开这儿找那鲁肃儿子下落时,黄叙也开口告退了:「父亲,孩儿先行告退,待会会到鲁定房里看看,父亲可有要交代的?」
胖子一听到鲁定的名字,人刚站起来,赶忙又蹲了下来。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来为父不该这样为难一个小孩,可这是诸葛军师吩咐的第一个任务,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对他好点,等主公入蜀以后,我再把这差事给推掉吧。」
黄叙连声应是,接着便推门而出。胖子紧盯黄叙离去的方向,确定四下无人后,施开狸步追了上去。
天色很黑,黄家宅院内烧起的蜡烛油灯不多,给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胖子提供了最好的隐匿环境。胖子一会躲在树丛里,一会绕到门柱后,中间避开了两波护卫,不久后就来到一座竹庐。
竹庐外头是小桥流水,几方田亩,装饰的跟世外高人隐居的住所一样。黄叙停在竹庐前,敲了一根木桩几下,远远的就见几条人影从隐密处飞跃而出,跪拜齐呼:「少主!」
黄叙抬手让众人起来,道:「不必多礼。鲁定被关将军手下送来江陵不过半个月,住的可习惯?有什么不同以往的举动没有?」
一个护卫沉声道:「少主,一切正常,这几日鲁定作息就如在关将军处一般,不过初搬来时,鲁定说他需要文房四宝练字,黄忠将军应准了。」
黄叙听到鲁定要求文房四宝,本来想让属下撤下这些东西,可想到父亲的话,再想到自己以往的遭遇,同情心不禁兴起。
「可怜鲁定年纪轻轻却不能像寻常人一样生活,纸笔砚墨给他无妨,靠这些东西,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辛苦诸位兄弟在这继续把守,再半个时辰,下一班兄弟就来换哨了。」
众护卫行过一礼,待黄叙走后,又回到了他们的守卫区域。
一旁的胖子细细盘算众护卫看守的位置后,心中叹过一口大气。
「这根本是天罗地网,想偷进竹庐不被发现,老子就算是廖添丁复生都难办到!得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胖子不想在黄府多待半刻,既然黄家父子知道他的身分,再待下去,只怕小命难保,所以入夜的这几个时辰,是胖子最后的机会,一击不成,胖子得立刻遁走,到外头找周家人另外再做打算,不然明早让黄忠见到,他会怎样对待自己,可就说不准了。
胖子深吸一口气,静静想着该如何是好,可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就在胖子打算强行突破时,小径那头突然传来脚步声,一班八个人的士兵走来,似乎是要前去换班的人马。
胖子一看到两班人马的交替,灵光一闪,就想到个阴险法子……
第四章 泥菩萨过江
「三哥,怎么交班时间未到,刘麻子就带人来换班了?」鲁定竹庐外头的大树上,有个护卫正对着身边伙伴问话。
那被称为三哥的护卫闻言,便向着竹庐门桩那儿瞧去,边看边说道:「怪事,我算算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是交班人数,可带头那家伙是刘麻子?怎么我看着不太像呀?」
「怎么不像?咱们里头还有人像他一样,把夜行衣穿的跟块叉烧肉一样紧绷的吗?这家伙是胖子多作怪,也好,他既然来换班,我们就先回去吧!晚上冷起来,真不是人待的。」
「别急,让头儿先下去,咱们再等会。」三哥显然是个稳重人物,他仔细瞧着前来换班的刘麻子一行人。
刘麻子带着一伙八个人的士兵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竹庐外头,在竹庐外一根木桩上敲了几下,节奏分明,正是交班换哨的讯号。
领头护卫吹过一声口哨,要大伙紧守岗位,由他去确认换哨事宜,接着便从田亩间纵跃而出,几下就到了刘麻子身前。
刘麻子跟领班两人似乎相谈甚欢,没隔多久,躲藏在树梢溪流里的护卫就听到两声短促哨音,这是换哨完成的信号。
被叫作三哥的王三虎一听这哨音,便愉快道:「没问题了,咱们走吧!
天这么冷,等下不喝点酒暖暖胃可不行。」
他身边的小伙子跃下枝头,边走边说道:「哈!这是当然,比起关将军的南郡城,这唯一好的就是有酒喝,黄忠将军就是阅历多,懂得体恤下属,这天气冷成这副德性,不喝点怎么睡得着……」
竹庐外,水井边,小桥下,田亩溪水间,三三两两的黑衣护卫鱼贯而出,几人交头接耳的攀谈。王三虎看不远处刘麻子从领班那拿过了簿册,正在跟他带来的几个将上哨的兄弟们交代着琐事,王三虎聚集了众人列队,一行人便向着领班走去。
「头儿,大伙都到了!」
王三虎上前拉了拉头儿衣角,在他身边小声说道,可拉了半天,王三虎却只看到头儿一个劲的傻笑,似乎旁人怎么叫他都听不见似的。
王三虎心中奇怪,就对着刘麻子叫道:「麻子!咱们头儿是怎么回事?就是早半个时辰交班,也不必高兴成这样吧!」
刘麻子缓缓转过身。
「他不是刘麻子!」王三虎抽刀的声音比叫声还快,除了那个仍在傻笑的头儿,后头八人无不抽刀列阵,这群人各有分属,四个站前三个殿后,其中一个脚程快的,已经准备要去告急报讯。
那假扮的刘麻子咧嘴一笑,两手突然轰向地面,沉声道:「荆棘土牢!」
荆棘藤蔓做成的牢笼,不仅圈住了王三虎等人,连刘麻子一干都给圈了进来。
黄府上会这功夫的人,当然不是刘麻子这胖子,而是黎聪这胖子。
胖子在竹庐外足足等了三个多时辰,是为了看清楚这群护卫换哨的口令动作、交替时间,也为了等伶玉回复方才用过的海市蜃楼跟狸步,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叫出后头这八位用来假扮护卫的木棋兵。
那脚程最快的护卫,正是方才称呼王三虎为三哥的家伙,他才跑没两步,人已经撞上了一面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