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可有小溪之类的?泉眼也行,你的伤口需要洗洗。”
“有。”苍云代系好衣服,站起身就朝他方才回来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依旧轻缓,可人却在一瞬间走出了好远,而他的身后,也很是适时地响起凤栖的咆哮声。
“苍云代,你什么意思?本公主从来就是好人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怒吼,苍云代在凤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温暖灿烂,眸中的清寒在这一刻尽数散去,只有柔情似水。
凤栖很快就看见了苍云代先前说的绝壁,高耸入云的悬崖,光滑长满青苔的峭壁,凤栖站在山脚抬头仰望,只觉得自己好生渺小。
绝壁的另一边是一条不算宽的河,河上盛开着好几朵河莲,淡淡的清香弥漫,飘香百里,河水清澈,低头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河底的水草和石子,偶尔有鱼悠哉悠哉地游过,凤栖伸手轻点河面,一圈涟漪荡开,河下的鱼儿受了一惊,摆着尾巴嗖一下游开,引来凤栖呵呵的笑。
苍云代坐在离凤栖玩耍的地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石下清澈的河水流过。他轻褪下上衣,动作轻缓,但还是难免还牵扯到伤处,有些尖锐的疼。
手划过河面,捧起一捧水,从肩膀上顺着背部流下,清水瞬间变成血水,顺着肌理分明的背部滑下,沾湿了明白色的衣裳,流下点点红迹。
凤栖看着他的动作,停下玩闹的心思,几个跳跃从另一边的石头上跳到苍云代所在的石头上。
因为伤在后背,苍云代的手就是再长也无法自己为自己清洗伤口,看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但整个人却是依旧的风华绝代,清冷勿近,凤栖撇撇嘴,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这般好看呢。
从怀里摸出随心每日都会为自己准备的丝帕,浸湿,拧干,凤栖凑近苍云代,微湿的丝帕轻轻为他擦拭着伤口上的血迹,凤栖擦得认真,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温热的呼吸一呼一吸吞吐在他的背上,温温暖暖的,痒痒的。
苍云代的身子颤了颤,身子有些微僵,却也是一瞬就放松了下来。他安安静静地背对着凤栖坐着,微一侧脸,还可以看见清澈的河水中他二人倒映的影子,她认真的模样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他的眼里似乎只容得下她的存在。
虽然伤得重些,但还好苍云代的衣服没有被划破,没有沾到沙子之类的脏东西,所以只要把干涸了的血迹擦干净就可以了,凤栖擦得小心,动作轻轻,好似怕弄疼他一般。
伤口擦干净了,凤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几颗小药丸。她将药丸捏碎,小心均匀地洒在他的伤口上。至于乌青的地方,凤栖身上没有什么能很好祛除乌青的好药,就只能作罢。
知道凤栖处理好了,苍云代拉上衣服穿好,转身的瞬间正好看见凤栖将手中的瓷瓶收起。苍云代眸光浅浅,对于凤栖为何会随身带着伤药,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惊讶。
古代没有钟表,更没有手机这种可以摸出来随时看时间的东西,判断时辰全靠一双眼睛看太阳所处的方位。凤栖尚在药王谷的时候也略有研究,所以看时辰的本事还算可以。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才想着现在应该是酉时,也就是现代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而他们是辰时三刻离开万佛寺的,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的时候。
呼。凤栖长长地吐了口气,原来他们落入悬崖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吗?
这般想着,肚子就在此时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抬头看着苍云代带着隐隐笑意的眉眼,凤栖大囧,若是可以,她真想直接捂脸遁走。
但考虑到那样子的话被笑话的可能性更大,凤栖也只能忍下这股冲动,羞愤地转过身子背对着苍云代,“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确实没什么好笑的。”苍云代这样说着,嘴角的弧度却愈发明显 。
凤栖愈恼,“苍云代!”
被她这么一吼,苍云代见好就收,站起身理好衣服,“走吧。”
“去哪啊?”还在恼怒中的某人语气不是很好,很不想甩他。
“不是肚子饿了么?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苍云代好笑地看着她,摇摇头,带头走在前面。
凤栖听见有好吃的,蹭地站起,吧嗒吧嗒跟在他身后走。
这边两人一个无奈一个欢喜地觅食去了,却不知外面因他二人而闹翻了天。
九公主凤栖与星渺瑾王世子苍云代遭遇刺客,双双坠崖失踪的消息一经传出,很快就扩散开来,不仅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星渺南隋也在三个时辰后得到了消息。
南隋倒也没什么,南?晔与南?玉都没什么事,只是苍云代失踪,星渺京都瞬间就炸开了锅,据说星渺皇帝震怒,直接八百里加急给尚在星渺的来使向凌天凤帝讨个说法。
南隋虽做壁上观,却也乐于在此时插一脚,直接就拿上次南?晔在十里桃林遇刺一次说事。
星渺南隋共同施压,爱女凤栖生死不明,凤帝大怒,严令太子严查此事,并令康玮将军全力查找凤栖和苍云代的下落,以戴罪立功。
西垂的残阳缓慢地掩入群山之后,天幕渐渐拉了下来,凌天皇宫各处皆已掌上灯火。御书房内更是灯火通明。
“啪”,一叠厚厚的奏折被甩了出去,打在了前来通报的侍卫身上,光滑的御书房地面此时零散地丢着好几本奏折,凌天皇帝急躁地在桌前走来走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将手中的奏折扔下,凤帝此时焦躁非常,“都找了五六个时辰了,竟然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福禄山才多大?朕养你们这一群废物有何用!”
跪在地上的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言语,就怕一个不小心,帝王的怒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报,八百里加急。”御书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直惊得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心脏颤了几颤,“靖淮将军来报,星渺在与凌天交界的西陲关集结三万大军。”
“什么?”众大臣大惊,齐齐看向上首的帝王,只见凤帝拿过来人上呈的折报,展开看了一眼,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开始乌青。
众位大臣暗叫不好。
这时,御书房外传来了内侍德公公的声音,“皇上,南隋使者求见。”
第四十二章 争锋
御书房内的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南隨的来使为何会在此时前来求见凤帝,据他们所知,两个多时辰前,南隨星渺两国的使者才为了九公主与云世子坠崖之事与凤帝争论过。南隨此番去而复返,只怕来者不善啊。
凤帝又何尝想不到南隨来者不善,但人已经到门口了,总不能避而不见吧。
凤帝放下手中的折报,挥手让跪着的众人起来,“宣。”
“是。”德公公得令,转身出去请南隨来使。
御书房内伺候的人赶忙将地上的奏折都拾起来,退到一旁站着。
德公公在门外喊了一句,立时有人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走了进来。只见来人一身青布衣衫,襟摆处绣着行云流水的花纹,面容虽不及苍云代南隨烨几人,却也是俊美非常。
他普一进来,就恭敬地向凤帝行了个半礼,“草民单凤儒见过凤帝。”
单凤儒。这个名字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听说是南瓍烨太子府上的一位谋士,在南隨没有一官半职,却受到了南隨大部分大臣的敬重,在南隨国中的影响也是不小的。没想到此次百旦节,南隨烨竟然把他也给带来了。
对于单凤儒表面的恭敬凤帝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到高位坐下,剑眉微挑,帝王的威严在不经意间流转,“不知来使有何要事?需要连夜进宫。”
“自然是要事,否则单某也不敢连夜前来打扰。”单凤儒并没有被凤帝所展示的威压吓退,当初大臣们的面再一次恭敬一礼,只是这一礼,明显比之前那一礼多了些什么,“单某此次前来,是以南隨来使与太子殿下府下谋士的身份向凤帝要一个人的。”
“我南隨国君以花名都以南三十城池为聘,太子殿下以太子妃之名为礼,请凤帝将九公主下嫁我南隨太子为太子妃,凌天南隨永结秦晋之好。”
单凤儒话落,立即引来一片哗然,星渺大军压境,南隨却在此刻求娶九公主凤栖,这其中深意,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哦?朕竟然不知南隨国君竟有如此意愿。”凤帝端坐于帝位之上,情绪不明,“我的九儿,在南隨国君的眼里竟然只值三十城池?”
“凤帝多虑了,花名都以南是我南隨除了新都以外最繁华之地,吾皇将此三十城池作为给凤栖公主的聘礼,足以见吾皇及太子对公主的重视。”单凤儒如是说道。
“九儿凤栖乃是朕的爱女,朕如何能放心让她远嫁他国异乡?就算南隨帝和太子如何宽宠于她,朕总归不放心。更何况,公子自己也说是下嫁了。”凤帝又怎会轻易松口,“单公子就莫要再提了此事了。”
“凤帝的意思就是说我南隨太子配不上凤栖公主咯?”单凤儒抬头,神情恭敬,语气却十分犀利,“还望凤帝能够慎重考虑我南隨的提议,毕竟现在的凌天可是多事之秋,再生波折可就不好了。”
单凤儒这话一出,就觉得有无数犀利逼人的目光向他射来,他也不在意,只垂手现在那里,抬头看着凤帝。
“南隨这是何意?”凤帝看着下首的单凤儒,眸中闪烁着犀利的光,“借星渺之势威逼吗?”
“凤帝严重了,单某绝无此意。”单凤儒并不惧怕凤帝隐隐透出的威压,“只是请凤帝多加考虑罢了。毕竟,百花宴及十里桃林之事凤帝还未给我南隨答复,凤太子嫌疑也未洗脱,今日星渺又为了云世子而大军压境。。”
单凤儒聪明地说一半留一半,但他的话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凤帝瞬间就黑了脸,好一个单凤儒,三言两语就将凤栖和凤鸣拖下了水,连星渺都搬出来了,难怪南隨烨会如此倚仗于他。
凤帝拂了拂袍袖,声音微沉,“九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在她尚且生死不明之时擅自为她定下婚事,一切待我儿回来再议。单公子也不会有意见吧。”
凤栖是与苍云代一同落崖失踪的,若是凤栖找回来了,苍云代自然也就无事,星渺压境之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单凤儒不知道凤帝在想着什么,但他打的什么算盘他却是一清二楚,只是,星渺发军容易,只怕退军,可就难了。
“好,那南隨就等着凤帝的好消息了。不过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希望下一次凤帝不要再像今日以及上次御花园中一样敷衍了。”单凤儒说完,便像来时一样行了个半礼告辞离开。
凤帝随手指了个小太监,让他送单凤儒出去。
单凤儒的身影一消失在御书房门口,凤帝扫了垂手而立的众位大臣一眼,锐利的眸光停在右相身上,“传信给芮王,让他火速前往福禄山查寻九公主与云世子下落,命单靖保护太子及南隨太子等人回京。”
凤帝顿了一下,“今日之事,待太子回来再行商议。在此之前,不许透露任何风声。”
众大臣齐声应是,见凤帝再没吩咐,便识趣地垂手退出御书房。
此夜,寂静,唯有御书房的灯火亮了整晚。
日升月落,不过转眼,凤栖和苍云代便已在悬崖下呆了两日,外面如何乱套他们都不知道,只是在这里转了两日,明明每次走的方向都不一样,但每次都能绕回来,索性苍云代从来就性情寡淡,不见烦躁,凤栖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觉得这地方好玩,玩心大起之下也就忘了外界应当有的反应。
此时,她正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鞋袜尽褪,一双小巧的玉足浸在微凉的河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水。而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苍云代拿着一根木枝在燃起的火堆里拨弄着,淡淡的肉香味夹带着另一种香味飘散,混合着荷花香,分外好闻。
凤栖顺着河水的流向抬头,水从半山壁上飞流而下,形成一个天然的小型瀑布,之后顺着不宽的河道流向远方。其实细细地闻,除了荷花香之外,这条河里还散着一种很独特的味道,隐约似曾相识。
当她把这个发现告诉苍云代时,苍云代倒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告诉她,那种香味是一种叫做垂兰的兰花发出的,这种花很是独特,只生长在万佛寺的东院后的一条小溪旁,藤蔓般的花枝垂下小溪里,溪水也沾上了垂兰香,所以那条小溪也叫垂兰溪。
而泠溪在万佛寺的落榻处,正是垂兰溪。
凤栖恍然大悟,看着那山壁言道,“那就是说,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