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毒夫人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殿下之意。我救你不为别的,要将你带回去给殿下处置。”
南枢一听,眼神里真真切切地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抓住鬼毒夫人的衣角,乞求道:“师父……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殿下,他,他一定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鬼毒夫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有胆子这么做?”
南枢垂着头,沉默不语。
鬼毒夫人稍作调整,便拎着南枢离开了树林,往柳州的方向前往,口中的话语没有任何感情:“你生不如死,关我什么事。”
后来南枢痛得晕过去了,醒来又晕过去。她不做任何挣扎,仿佛已经预料到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她这一生,都逃不开南习容的魔爪……她活着,跟鬼毒夫人杰作下的那些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一生都不过是南习容的傀儡罢了。
傀儡是不允许有感情的。如果说有,那便必须是对主人的依恋之情。
到了柳州,鬼毒夫人带着重伤的南枢复命。南习容只脸色有些沉,并未发脾气,只对鬼毒夫人道:“看来本宫着实有点儿高估你。”
当时南枢连跪在地上的力气都没有,只得躺在地面上,身上血迹斑斑。她撑着眼皮,看见一双黑色瑞兽靴落在了手边,感到疲惫至极,不由闭了闭眼,仿佛等待着凌迟的一个罪人,身子被无形的锁链给套牢,让她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鬼毒夫人垂首揖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南习容看了看南枢,道:“先把她带下去疗伤。”
于是南枢被带到了一间房里,躺在床上。鬼毒夫人得了南习容的命令,不得不亲自帮她疗伤,当褪下她身上全部衣衫时,胸前两处被马蹄踢到的地方很是严重,整个胸膛大片乌青。而这个过程中,南习容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好像刚好有空闲,看南枢痛苦的样子就像是看一场戏一样。
南习容眼尖得很,看见乌青之下有隐隐的掌印,便问:“她那一掌是谁打的?”
南枢并没有彻底晕过去,苍白着一张唇,阖着双眼,眼帘颤颤。她身下的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
那一掌是鬼毒夫人打的。南习容何其聪明,只要鬼毒夫人说出那一掌是她打的,那么南习容定能猜出事情始末。
鬼毒夫人从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徒弟,这样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丈夫和亲生女儿都能杀,南枢根本没有指望她会帮自己。或许如她所说,她把南枢救回来,只是为了看南枢受到南习容的惩罚。
结果鬼毒夫人从容地帮南枢敷药,面不改色道:“北夏首将打的。”
南枢的身子倏地一僵。南习容倒有些诧异,道:“北夏首将苏宸?”
鬼毒夫人:“应是他。”
南习容便看着南枢的身子,狐疑地问:“如何被打的?”
鬼毒夫人露出不屑的表情,用不屑的语气道:“就凭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她没被打死就已经算不错了。”
鬼毒夫人这语气,让南习容渐渐放下了狐疑。随后房间里都是诡异的沉默。鬼毒夫人帮南枢处理好伤势之后便退下了,南枢等了很久,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以为南习容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谁知,当南枢缓缓睁开眼帘的时候,突然发现南习容竟还不声不响地站在床前,她一眼就跟南习容的视线撞个正着,逃也逃不开。
南习容邪气地笑了起来,撩衣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南枢的身子,伸出手指去抚弄她胸口的伤痕,漫不经心道:“本宫就是看看枢枢是不是在装睡,刚想走呢,没想到枢枢就醒来了。看样子不像是真的睡着了。”
说着他手指在南枢的伤口上微微使了几分力,南枢当即痛得面色惨白。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南习容温柔道:“乖,痛的话就叫出来。”手指又使了两分力。
南枢再也忍不住,惨叫出了声。
南习容满意道:“这样就对了。”
南枢脸上冷汗连连,虚弱不堪地求饶道:“妾身求殿下……饶了妾身吧,妾身真的很痛……”
南枢很痛苦,南习容却温柔地抚弄着她的身体,像在把玩一个玩具一样,一边欣赏着南枢的表情,南习容的手像是一团火一样,要将她烤化了。
“求殿下别这样……”南习容将她视作最低等的女人,她心里明白,屈辱的情绪油然而生,她不得不讨饶。
屈辱么,可是……
南习容道出了实情:“你的身体却很诚实。”他的手指描过南枢胸膛的掌印,“这真的是苏宸打的吗?”
“是……”
南习容狭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里面有精光闪烁,“你真要杀了他?”
“妾身……妾身……和他势不两立!”当时她便在想,要是这一生,没有遇到苏宸就好了,她可以安心当南习容身边的宠姬,锦衣玉食,让她服侍谁她便服侍谁,心里没有装着谁就不会觉得痛苦。又或者,她没有遇到南习容就好了,她也不会跌入恶魔般的深渊里不得自拔。
南枢喘着气,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南习容,南习容总算满意地笑笑,手指不再在她身上霍乱她折磨她,而是轻轻捧了捧南枢的脸,“很好,你记住了,你是本宫的女人。”
“你说过你会放我离开……”
南习容起身,将薄被掩在她的身躯上,转身就走了,道:“除非这场战争我们赢了胜利了,除非本宫对你腻了。但是现在,本宫都还觉得你很有意思。”
益州城被夺下,北夏军队在城里安顿下来,安营扎寨。城里有几个大将镇守,叶宋和苏宸便带了一部分人往回走,去接应后来跟上来的大军队伍。
彼时英姑娘他们已经走过了苏州,刘刖领军,时辰也掐算得好。叶宋看见前面的小黑点,便策马奔了过去,一眼便搜寻到了队伍中间的红衣英姑娘。她身边有两匹马拖着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一座棺材底,叶宋连忙去看,见里面躺着的正是苏静,旁边还躺了一个白玉。
英姑娘看见叶宋回来,露出些许喜悦,道:“叶姐姐这个时候回来定是益州城拿下了。天气太热,我没找到什么可以遮阳的东西,便还是用了这棺材,把白玉也放了进去,叶姐姐不会介意吧?”
两人躺在棺材里一样的安分,也不觉得挤,叶宋便摇了摇头,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英姑娘道:“还算稳定吧。”顿了一会儿,忽然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路,问,“叶姐姐,这口棺材是在药王谷谷口下游的地方找到的吗?”
叶宋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英姑娘笑了起来,有些释然:“难怪,初看之下我觉得怎么那么眼熟呢。那你一定是在一个石墓里找到的了,这是一具空棺材,里面未曾躺过人。”
叶宋心里沉了沉,抿唇道:“英子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想来也对,那个地方是药王谷,除了药王谷的人,谁还会把坟墓安放在那个地方。
☆、第284章:就一个人坏了规则
英姑娘道:“没关系,反正那也是座空坟。我没有找到爹和苏漠的尸骨。幸好有那一座坟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益州的房间比昏城要好得多。南瑱撤得急,这里一切都还是现成的。
叶宋没有带苏静住进南习容住过的那些地方,那些地方布置妥当,似乎空气中都留有一股淡淡的香风,但叶宋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反正领军的将领们都是些三大五粗的汉子,不会在意这些细节,让他们住布置这么好的房间,他们都比较高兴。而叶宋只着了一处较为清净的院落安置苏静,房间也是重新布置过的,起码床榻上的东西全部换过。
她顾不上自己忙了一天需要休息,连身上盔甲都来不及脱,便用湿毛巾帮苏静擦了擦脸和双手。在外赶了路,他一身风尘,总要擦干净,而且这样比较凉快。
她给苏静擦了脸,又起身去推开窗户,回头问苏静:“热不热?”
外头夕阳正红。
包子端来了药,然后她又亲自喂苏静喝药。包子站在旁边,说道:“叶姐姐,今天你走了,苏哥哥有浑浑噩噩醒过来一次。”
叶宋轻轻“嗯”了一声,白瓷药匙舀了深褐色的汤药,在碗弦上碰了碰,声音有些清脆,她将药匙送到苏静的嘴边,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包子道,“他唤了叶姐姐的名字,就又睡过去了。”
“是么。”她一边喂药一边对苏静说,“现在我回来了。”
到了晚上,叶宋才从苏静的房间出来,去把自己身上厚重的盔甲脱下,她的后背已经湿成一片了,仿佛把衣服脱下来还能挤出水来。
叶宋的肩上有伤,英姑娘带着伤药来帮她换,连洗澡都要英姑娘小心着不让她碰到肩上伤口,道:“叶姐姐,你干嘛不先回来换了衣服再去帮苏哥哥,你都出了这么多汗,咬着伤口一定很疼。”
叶宋洗完了,从浴桶里走出来,面对英姑娘也不避讳,用毛巾擦干身体上的水,英姑娘却望着她的身体有些发呆。叶宋穿了一件薄衫,极其理智道:“换衣服随时都可以换,但苏静喝药却不是随时都能喝。所以这两件事情应该有个主次。”
说她理智,但仔细听来,却很是倔强。
后来苏宸来叫叶宋吃饭。依旧是大家都吃过了,苏宸单独给她留下的晚饭。
两人趁着月色,坐在廊下的石阶上,叶宋吃到了米饭,几样小菜,她吃得非常香,显然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最后还把菜碗里的油水都倒进米饭里,拌着吃,是一点也不肯落下。
苏宸看着她的吃相,很是心疼,道:“你慢点吃,这些全都是你的。”原本她一个女人,根本不用在这样的地方受苦,她依旧可以在京城当她的叶家二小姐,每一顿都能吃上饱饭。不像在这里,打起仗来,有了上顿就顾不上下顿。
而且她一回来,都没歇口气,一直在苏静的房间里照顾他。
如果让他代替苏静受伤,能够得到叶宋的陪伴那他也愿意。可是如果真的爱她心疼她,又怎么舍得让她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呢?
苏宸对苏静,是既羡慕又有些生气。他若早些醒来,叶宋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直到叶宋把最后一口饭都吃完了,苏宸才问:“吃饱了吗,没有的话我再去给你弄些来。”
叶宋道:“不用了,差不多了。”
苏宸刚一伸手,叶宋就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苏宸手指有些僵,只好伸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对她道:“这里有米粒。”
叶宋伸出舌头就卷进了嘴里,一点女子形象也不顾,道:“以后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动手动脚的。”
苏宸挑眉,眼里却是哀沉的,故作轻松道:“你就那么讨厌我,连我碰一下都不可以?”叶宋刚想说话,他又打断道,“你不要告诉我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借口不管用。”
叶宋吁了一口气,睨他一眼道:“我和你适当保持距离,才是对你负责任吧,不然像你这样的人,总是心存侥幸,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宸问:“这只是单单针对我么?是不是对苏静就没那么管用?”
叶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苏宸继续说,便道:“你说下去。”
苏宸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道:“以前,苏静缠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跟他保持距离?就他在你心里才是不同的。”
叶宋道:“为什么非要提他。”
“是你让我说下去的。人要在不断的对比中才能看清自己的得失,而我一直在失去,因为我是第一个出现在你生命里的,却被我伤害得最深,我失去了所有的机会都是我应得的。”苏宸安静地看着叶宋,“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规则是不是他们都可以破坏,就我不可以?”
“不是。”叶宋斩钉截铁道,“我这辈子,就一个人坏了我的规则。”
“是苏静?”
叶宋低头看着地面,地面上又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就只有一地残碎的若有若无的月光,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良久,她似叹息一样说道:“是苏若清。”
苏宸一愣。
叶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在地面写写画画,像是诉说着别人家的故事一样若无其事道:“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明知道他是皇帝我应该全身而退的时候,却还是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他,选择和他在一起。”
“和一个皇帝谈恋爱,就是坏了规矩。因为我知道到最后,很大一部分可能也仅仅是谈一场恋爱而已,不会有结果。我不能忍受他有很多的女人,但那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我以为我看不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所以我对他说,‘嫁人当嫁苏若清’。”苏宸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叶宋说到这里,兀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