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哪里见到她的?”叶宋问。
“南街!她从南城门那边进城的!”
叶宋摸摸包子的头,道:“好了,你赶紧回去。胆子真是够大的,敢去找她要钱,没毒死你就不错了。”说罢叶宋扭头就往南街跑去。
包子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肩膀。他看了看手心里的两个同伴,回想起叶宋的话,觉得有些后怕,丢了舍不得,不丢又怕有毒,呐呐道:“她真的会毒死人吗?”捏着袖子把两个铜板擦了又擦,最终还是塞进了衣兜里。
叶宋一路往南街那边跑去,只是等她到时,街上行人稀稀疏疏,都已经午时了,哪里有什么可疑的姑娘。她想了想,觉得南枢若是回来的,第一个想要找的人必然是苏宸,她转身又往苏宸的王府跑去。
苏宸平日里都会在大理寺,大理寺没有什么案子要办,但他也不会闲得天天待在王府里。将近午时的时候,苏宸才从大理寺出来,打算回王府用午膳。
他穿了平日里长穿的银灰色衣袍,衬得他身长玉立、丰神俊朗。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衣摆盈风款款而动,冰冷的空气蕴得他的轮廓更加的冷俊沉魅。
街上没有什么人,而他也是步行。双脚踩在地面上十分稳实。
然就在他转过街角时,一名紫衣女子正不紧不慢地迎面朝他走来。那双美眸一眼不眨地定定地看着苏宸,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沉甸甸的就似眼泪一般快要掉下来。
只可惜,苏宸或低头走路,或抬头看着前方的路以及实现略抬高看了看街道两边的屋舍以及藏青色的天空。他的视线从没在路过的女子身边流连半许。
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人,所以看谁都觉得不及。
紫衣女子和苏宸越走越近,就在错身的那一刹那,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眼神,缓缓垂下眼帘。柔柔弱弱的肩膀似有似无地从苏宸肩边擦过,一枚淡紫色的丝帕从她身上落下,随着风缓缓飘到了身后。
那股香味,送进了苏宸的鼻子里,让他的脚步顿了顿。他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忘记了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他根本没有想过,往日里他每天都痴迷于这样的香味。
苏宸蹙了蹙眉,回头淡淡扫了一眼。女子也刚刚好回过身来,对着他浅浅一笑,并大方得体地福了福身,柔柔弱弱道:“这位公子,妾身的手帕掉了,能否劳烦公子拾捡一下?”
苏宸低头看了看那丝帕,迟疑了一下,还是神情淡漠地弯身捡了起来,递给她,道:“本王不喜欢这种故意掉了手帕央人拾捡的戏码,下次你小心一点。”说罢便转身离开。
紫衣女子愣了愣,把丝帕绞在柔荑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苏宸头也没回。他走了很远,那丝丝熟悉的但另他莫名其妙反感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心中一动,瞠了瞠双目,眸中沉沉,转身一看,街上空旷如斯,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继续往前走时,那街头赫然跑出一个人来,像是后面有人追她一样,跑得飞快。他眯了眯眼,渐渐看清来人的面容,嘴角便也跟着挑了起来。
叶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苏宸站在前面,于两丈开外停了下来,双手插着腰直弯身喘气。她呼出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脸颊被冻得有丝丝红晕。
叶宋累极,看了看苏宸,问道:“你刚从大理寺回来?”
苏宸心情极好,道:“嗯,看这样子,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叶宋开门见山地问:“有没有见过南枢,她是不是回来了?”
“南枢?”苏宸对这个名字也熟悉,但就是很久都没法对号入座,他根本已经忘记了南枢长什么模样,但是南枢对他做过的事情他却还记得清清楚楚,思及方才街上碰到的紫衣女子,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就算见过了我也不一定认识,若是认识,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那就是见过了。”叶宋笃定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苏宸抿唇道:“还能说什么做身边,我都没认出来,难道她还能对我投怀送抱不成?她让我帮她捡了手帕。”
“那你捡了?”
“你好似很关心我这件事,怎么,是吃醋了?”苏宸转而温沉地笑着反问。
叶宋便揉着眉心,有些伤神道:“为什么她会这个时候回来,她是南瑱人,身份不简单。回来第一时间找你,真说不清是想和你再续前缘还是想杀你。”
苏宸愣了愣,道:“叶宋,你那么害怕我被她杀死吗?”
叶宋道:“怕啊,怕你就这样被杀死了就不好玩了,我更喜欢看你们相爱相杀。”
苏宸脸又沉了下来,道:“叶宋,本王不曾爱过她。”
“谁管你,你们之间的过去那些破事儿早已经和我没有关系。”说着叶宋又转身回去,边走边道,“你没死就好,回头吃饭前记得好好洗手,说不定那手帕上又有什么蛊虫。这事儿不可大意,当初南枢来京迷惑你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要控制你,谁知道她又想要干什么,你最好和皇上或者贤王知会一下这件事。”
当叶宋回到将军府时,一朝天翻地覆。
北夏的天,终究还是变了。
将军府里一片哭天抢地,好不惨烈。她才将将踏进门口,迎面叶青便扑上来,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叶宋心里没来由地跟着慌了起来,很强烈的不妙感觉汹涌地翻滚着,她拍着叶青的肩,低声地问:“这都是怎么了?咱爹呢?”
☆、第160章:出事了
大将军坐在厅里,一个人,叶时都没太注意他鬓角的白发,没想到一下子却如此苍老。他伸手捂着脸,不住地抹眼泪。
叶宋感觉自己的声音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睁大了眼睛,脸色发白,问出了心中最不愿相信的猜想:“大哥大嫂……出事了?”
他们一直都没有来信,家里人也一直不知道归期。叶宋就感觉要出事了……一定会出事的……
叶青泣不成声道:“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大哥在戎狄惹怒了君主,和大嫂一起……被扔到山谷里喂狼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她仿佛能够想象得出,那是怎样残忍的画面。叶宋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空白一片,看不见听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空虚和空白。
后来,脑子里嗡嗡嗡的,吵得她脑仁疼。
叶宋缓缓推开了叶青,只道了一句:“大哥大嫂很厉害,我不信。”
说完她就六神无主地跑进大厅里,在门口险些一跤被绊倒。她煞白着一张脸,颤了颤眼帘,来到大将军的面前跪下,手扶着大将军的膝盖,乞求一般地仰头望着,大将军的眼泪却噼噼啪啪地敲打在她的脸上,像利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喃喃道:“爹,大哥大嫂不会有事的,一定是消息不可靠,是戎狄那边传来的假消息,想扰乱军心……”
“消息是戎狄国君亲自让人传来北夏的,说是修以下犯上,砍掉了国君的一只手臂,戎狄国君才把他扔去喂了狼……”大将军放开了手,泪眼婆娑,两只眼睛通红,看着叶宋,“如果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扰乱军心,那他们做到了……你大哥严于律己、一向冷静沉着,可是自从遇到了那戎狄的百里明姝,就一切都变了。被贬为了庶民,现在还丢了命!”
叶宋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大将军他从来没对家里里发过火,儿女想做什么只要不离经叛道他也不会阻拦,只可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戎马一生,最后居然换来这样一个结果!此时此刻,他如一头愤怒的雄狮,对着叶宋眦眼道:“他要跟着去戎狄,你这个当妹妹的明知前途凶险为什么不劝着他?他要娶那个戎狄女人你为什么非但不阻止还想方设法的帮助他使得他留下一个天大的把柄给有心之人?!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妹妹,这一切要不是因为你擅做主张,岂会有这样的结果!”大将军对叶宋愤怒地咆哮,“是你害得修有这样的结果!现在修死了你满意了!我叶家也要绝后了!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
他一把打掉了叶宋放在他膝盖上的手,一巴掌狠狠地往叶宋脸上扇去。
眼前旋转了一遭,重新回归到了原位。叶宋感觉不到痛,她听到这样响亮的掌掴声,仿佛不是打在她的脸上。她头发散乱,被打在了地上。
大将军还想把把她拎起来好好地教训一顿,外面的叶青他们见到了,连忙进来阻止。
“爹,你干什么!”
“老爷子,你千万要冷静,这不是叶姐姐的错!”
大将军气得理智全无,道:“你们都滚开,她是皮痒了,一直以来胆大包天,我一直纵容她,才会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是她害死了她大哥!”
叶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强行压抑着心中痛楚,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偏头啐了一口血,倔强地昂头看着大将军,铿锵有声道:“我不相信,戎狄一个战败国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也不相信,大哥大嫂会任由自己被扔去喂狼。如果他们真的死了,尸骨无存,那我就屠光戎狄所有的狼,和它每一座城。到最后,爹要想怎样发落我,随爹高兴。”说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将军府。
可是当她站在大门口时,感觉天地都崩塌了一样,早已经双眼通红。她不相信,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不会相信。
她爹说得好,打得对。她第一次觉得,被那样打得痛快。
她什么都没细想,大概唯一想的事情就是恨不能自己能够长双翅膀下一刻就飞到戎狄去。她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怎么上马的,不知道猛扬马鞭,鞭得赫尘痛得发狂,在街道上暴躁地撒着四蹄拼命地跑,迎面掀翻了路人也没法停下来。
与此同时,苏静和苏宸也知道了戎狄那边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是往将军府去,结果半道上就听说叶宋直直往城门去,当即各自分开抄近路而行。
叶宋躬身伏在马背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不多时,前面的城门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寒风凛冽,吹得她的发丝往后飘拂,她双目猩红,那似母豹子一样的眼神,仿佛只要谁敢出来拦她,她便会毫不留情地用鞭子把对方拦腰斩断。
然,眼看着她快到城门了,叶宋眼神一凛,却见守城的几名将士分别扶着硕大的两扇门,竟在这个时辰缓缓地关上了城门。想要进城出城的百姓们一片哗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待想要问时,都被将士驱散。
有士兵见叶宋气势汹汹地往这边飞奔而来,刚要上前劝止,叶宋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径直往前踏蹄而过,若不是那士兵反应灵敏及时躲开,恐怕就要被赫尘的蹄子给踏在了地面上。
叶宋一直骑马奔到了城门楼下,前面堵着一幢坚实如墙的厚重铁门,再无去路。叶宋猛地勒住了缰绳,赫尘的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哐”地一声用力地踢在了那铁门上,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嘶鸣。
最终赫尘原地甩着尾巴转了好几周,才停下了那股冲劲儿。
叶宋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坐在马背上垂目扫了一眼众人,他们对叶宋也不陌生,彼此都是熟面孔。叶宋道:“给我开门,我要出城。”
守城的士兵道:“二小姐请见谅,上头刚刚传令下来关闭城门,没有皇上手谕,我们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叶宋眯了眯发红的眼,不急不忙地把马鞭系在了马鞍上,随后取出自己的玄铁鞭,一鞭击向铁门,又是“哐”地一声,那鞭尾重重地扫过地面,在青石地板上擦出深深的痕迹。
士兵见状,立马往一边闪去,只可惜这回慢了一步,只见叶宋的鞭子婉若游龙一样,被赋予了生命,灵活地向前伸去,勾缠住了那士兵的腰,被叶宋扬手往回用力一收,在地上拖行一段距离,恰恰躺在了她的马蹄边上。她垂着眼帘看着那士兵被摔得很痛的样子,咬牙道:“现在,就给我开城门。否则,我杀了你。”
其他的守门将士岂敢轻举妄动,只要他们敢近前一步,叶宋便多用一分力,松了那士兵的腰,转而又缠上了他的脖子,憋得他整张脸通红,连呼吸也不顺畅。叶宋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大声喝道:“我再说一次,现在就给我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道:“皇命不可违,二小姐你今日就是杀了他,我们也不能给你开城门。”
“那好,”叶宋道,“那我就先杀了他,再把你们全部都杀了。”
话音儿一落,叶宋猛地扬鞭,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一瞬间,被她用铁鞭绑住的士兵就被摔上了半空,重重地摔落下来。
众人一通惊呼。
就在这时,后面响起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在那士兵倒头落地的前一瞬,一道黑影腾地从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