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侯自然不知道董清秋心里盘算着这些小心思,制止她道:〃董相公,夜里衙门也不办公。董相公新上任,想来衙门明日才能给相公安排轿舆。董相公还是坐老朽的轿子一起回去罢。〃
董清秋来的时候便同文昌侯共乘一大轿而来,又暂住在他的府上,深更半夜的就要一个人先走,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董清秋便不再言语。
上官凛见太妃和文昌侯坚持要寻太医,倒也懒得制止。
太医一时过来,便被太妃好好地训导了一番,说是皇上病成这样一副模样,平日里都是怎么当差的云云。
太医唯唯诺诺,上前就要替上官凛把脉。太医还没来得及将把脉的专用手枕给送上,只是小心翼翼地抬眼一瞥,就不禁大惊失色,〃皇上,怎地元气耗伤至如斯田地?〃那夸张的神情,在董清秋看来实在是好笑。
上官凛见太医的胡子都要被他自己给吹起来了,看着就觉得心烦,〃行了,太医,朕近日练功岔了气,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给朕开些补益丹田的良药就是。〃
上官凛这么说,太医却不可能就这样做。听得上官凛元气大伤,太妃更是作势关心起来,〃怎么如此严重?太医,皇上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那太医自然应承,小心翼翼地为上官凛把起脉来。上官凛身子虚得要命,以太医的水平,怎么可能觉察不出来?太医一边替皇上把脉,脸上的表情则越来越晦暗不明,看得旁边的太妃和文昌侯都是忧心忡忡。
太医心里犯起了嘀咕。皇上这脉象明显是肾虚亏损,难道是皇上与贵妃娘娘们房事过度的原因?可是又不像啊,阴阳失调,以极端的方式竭欲,体内那股子邪火虽然泄了出来,却像是用旁门左道宣泄而出,既伤了元气,又没有彻底,余毒犹在。
太医怎么都想不明白上官凛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好一会儿,太医起了身,朝上官凛作了一揖。太妃就问了上来,〃皇上这身子可要紧?〃
上官凛冷冷地看了太医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
太医接过上官凛这眼神,心里就琢磨开来,皇上这眼神是啥意思呢?
太医心里惴惴的,只得隐晦地说道:〃皇上身子虽无大碍,但近来需要好好调理才行。皇上龙体底子好,可近来太过忧劳,一样伤身。〃
太妃一愣,有些不明白了,〃太医,你方才不是说,皇上元气耗损的厉害吗?怎么这时候又说无大碍了?〃
〃这个……皇上元气确实损伤不少,好在皇上自幼习武,还保得自己的真元,假以时日,自当恢复。〃太医抹了抹额头的汗,圆着自己的话,〃只不过,皇上,也要多注意身体,否则性命堪舆啊!〃
太医点到即止,倒是把一头雾水的太妃和文昌侯给急得半死,〃注意什么?〃
上官凛接茬道:〃朕知道了,好好歇息几日就是。〃
太妃点点头,〃这样也好,皇上多去陪陪江妃、傅妃才是,也该为我大楚的后嗣多上些心。〃她还当上官凛是因为国事烦劳呢。
〃不可!〃太医一听太妃让皇上多为后嗣上心,不就是要让上官凛再去行房嘛。他下半身就还剩半条命了,哪里经得起这折腾。太医一着急,就脱口而出道,〃皇上要是耽于色欲,只怕损伤肾精,精伤则气馁,气馁则神散,到时候伤的又何止是元气?神要是散了,只怕命都去了一半,皇上的龙体怎好得了?〃
第87节:第二十五章 苟且君臣(3)
听得太妃和文昌侯都目瞪口呆,太妃嘴角都要抽搐了,〃这……这是什么话,自古男女和顺,阴阳调和,乃是人伦之大常,怎么在你口里就变成了损肾精、伤龙体的事了?这真是闻所未闻。〃
太医被太后这一说,脸都涨红了。上官凛却赶紧说道:〃太医说得倒也有理,朕练功岔气,本就伤了元神,确实需要休息几日。我看就按照太医说的办吧。〃上官凛没想到找太医来倒给他自己找了一个不去找江妃、傅妃的好借口,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太医听得皇上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练功岔了气,自然是只有附和着。
太妃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二人一眼,没有吱声。
旁边的董清秋脸上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不忘在旁边提醒着皇上要注意身体之类的客套话,心里的笑意早已隐忍不住了。
太医正要开方,上官凛就打发太医回太医院制药送来,临别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他小心些。太妃没能够把皇上说服,反而让上官凛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理由不去后宫,不禁有些悻悻地就要离开。
董清秋便也和文昌侯一起告退。临出门的时候,上官凛低头看了一眼董清秋的双足,淡淡地说道:〃咦,董卿的脚倒不大呢。〃
董清秋心里一凛。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在他旁边留下的那只鞋吧,这孤竹国的女人虽然没有裹足的习惯,但女人终究还是比男人小了不止一个尺码,没想到上官凛这么快就注意到那只小鞋了。董清秋淡淡一笑,迎着上官凛看似随意的问话,〃皇上,清秋身形瘦小,又是区区的文弱书生,脚自然也小。皇上可是在笑话清秋?〃
上官凛没能从董清秋的脸上捕捉任何信息,〃董卿多虑了,朕不过是随便问问。毕竟,有些稀罕。〃
董清秋不解地笑笑,同文昌侯告了退。上官凛能凭那一只小鞋子说事吗?她大方承认,以他这种城府极深的性子,定然认为别人是故弄玄虚,反而怀疑不到她的头上。就让他一个个猜去罢。
只不过,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上官凛知道有人趁他不备,暗中窥视了他的丑态,却没有想到见证那一幕的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
上官凛给太医暗暗施压,让太医不敢说真话。太医还是被太妃以生病为由,召到了太妃的寝宫。这几日皇上依旧没有临幸江妃,她自然又跑到太妃这里来哭诉。太妃索性让她也听听太医的说法,省得天天听她哭着心烦。
〃太医,你说皇上练功岔了气,所以要杜绝房事,哀家正觉得蹊跷呢,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太医尴尬地躬身一旁,只打着哈哈,〃皇上的的确确是损了元气,再施云雨,只会更糟糕,微臣决非危言耸听。〃
太妃不再追问,而是使出了惯用的杀手锏,〃对了,哀家想起来你有个儿子是刚考过恩科了吧?〃
太医一愣,〃回娘娘话,考了,只不过名落孙山。〃
太妃早已明了于心,〃前两日文昌侯同哀家说,这京兆尹的衙门里缺差不少,正想让人举荐进去呢。太医的公子可有这个意向?〃
这句赤裸裸的收买对太医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不过是一个御医,如何能给自己的家里谋些福利?向太妃示好,就是跟文昌侯示好,这机会千载难逢,他拒绝不了诱惑,他也得罪不了。
当太妃再问的时候,太医便从实说来,〃皇上是纵欲过度,造成肾虚精竭。〃
只简短的一句话,立即让太妃和江妃目瞪口呆。江妃一脸的不信,〃你说什么?皇上纵欲过度?〃
太医听江妃这语气就知道皇上肯定没有临幸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江妃气得脸色发白,回头拉着太妃的手,〃太妃娘娘,您看,皇上他……他好好地放着宫里的两个……〃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妃急着打断,就算发怒,也用不着当着外人的面。
〃太医,皇上平日里也极少出宫,昼夜都为国事操心,真的是纵欲过度?〃
太医心想难不成你还怀疑我的水平,便哗啦啦把自己的诊断都道了出来,〃皇上应该是一夜之间如决堤一般将平日里积攒的欲念都宣泄而出,只是太过凶猛,又好像用的是旁门左道,最终导致阴阳失调。皇上以十分极端之方式竭欲,这实在是最耗损真元的事,要是不调理恰当,也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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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第二十五章 苟且君臣(4)
太医的话听在江妃的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上官凛平日里都是一副道貌岸然,似乎对女色不敢兴趣的样子,却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她无论多妩媚动人,上官凛都不为所动,却原来他是压抑着平时的欲念,找了一日统统宣泄出来了!
太妃看着江妃的脸色,只怕她又要失礼,便打发太医退下。太医刚一走,江妃就忍无可忍道:〃太妃娘娘,皇上就这样讨厌臣妾和傅妃吗?就让我们俩如同被囚在冷宫里似的,他倒好,到外边去寻欢作乐。臣妾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霸占着皇上的身子!〃
太妃听着江妃略带哭腔的话,更是头疼,〃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好歹也是贵妃,怎么一点儿贵妃的气度也没有?〃
江妃本就心情不好,被太妃一数落,更是不甘,〃太妃娘娘,这要臣妾拿出怎样的气度来才行啊?太妃娘娘,皇上那一日,明知道是您的寿诞,也都爽了约,彻夜未归,就是,就是去会那小贱人!〃她们只知道上官凛那晚没回宫,却从来没有想过皇上的彻夜未归是为了跟外头的某个女人私会。
太妃被江妃这一说,倒也有些怨愤。她的寿辰,自然是宫里的妃子和宫外的命妇前来祝贺的。她虽然不是太后,但身份也尊贵,按道理皇上怎么着都该来请安。尽管事后上官凛和文昌侯都解释过说他是因为国事才耽搁的,但太妃怎么都觉得是个借口,心里终究有些憋屈。
江妃势必要除去那眼中钉,便义愤填膺地说道:〃太妃娘娘,那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把皇上折磨成这样,要是不好好教训她,只怕我楚国的江山社稷,都要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太妃也觉得自己得管管,不管怎么说也要看看上官凛到底是被谁迷了心窍。她挥手叫小太监去传个侍卫过来。那侍卫也同冯广一样,是在上官凛跟前的,太妃时时给些好处,倒也会透露一些情报。
侍卫一上来,太妃就又赐了一些金银珠宝,直把他看得头晕眼花,这才问道:〃皇上前两日夜里没有回来,你是在跟前跟着的吧?可知道皇上去了哪里?〃
〃是,皇上在城门外后湖深处收服了一群草寇。〃
〃草寇?都是些什么人啊?〃太妃问得极为保守,让江妃急得不行,直接抢着问道:〃皇上夜里都同谁在一起?那女人是谁?〃
这一句话倒是把侍卫问倒了,〃皇上夜里都……都在船上,整个船上都是……男人,哪里有女人……〃
〃说谎!〃江妃哪里肯信,〃连太妃娘娘你都敢欺瞒,好大的胆子!〃
那侍卫被江妃一吓,立即磕头喊冤枉,〃船上真的没有女人,卑职没有骗人,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唉,只不过卑职的弟弟好像中途同冯广下船,说是去寻皇上,可是卑职问他,他又说皇上在船里睡觉,卑职也就没当回事……〃
〃去把你弟弟找来。〃太妃终于找到了一丝眉目。
一样的恐吓,一样的威逼利诱,那侍卫只怕要是不说,今天就要人头落地,只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卑职同冯统领到岛上去找皇上,结果……结果看见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和皇上在一起。〃
〃两个男人?〃
〃是,后来卑职听冯统领喊他叫做董大人,卑职才知道那个人是新来的董清秋大人,旁边另一个小童是他的书童。〃
〃他们三个男人在林子里做什么?〃太妃和江妃似乎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侍卫哆哆嗦嗦,支支吾吾,终于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卑职去的时候只看见董大人的书童赤身裸体,皇上也是赤着身体,董大人也是一样的衣衫不整。卑职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见到了这么多,后来,后来董大人对冯统领说,那晚上见到皇上的事千万不能同别人说起,卑职才……才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卑职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太妃娘娘开恩啊!〃
他的描述已经让太妃和江妃瞬间明白过来。两个人就像两只木偶一样,呆呆地坐着或站着。
江妃整个人都形同槁木。怪不得他会对自己和傅妃没有兴趣,原来……他喜欢的是男人;怪不得太医会说他用了旁门左道,这两个男人,不,三个男人,能不阴阳失调吗?
〃荒……荒谬!〃太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陡然才恢复跳动。她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个画面,从来男人就只该和女人的,一阴一阳,才是和谐之道。
可是当今的皇上简直……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简直是比昏君还昏!
居然,居然和男人,还是和数个男人作出苟且之事!太妃咬着自己还算健康的银牙,格格地响着,心想这要是她那死去的姐姐知道了,非得从地底下冒出来不可啊。
太妃和江妃各有各的心思,但说白了就只有一条,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