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名叫赵二牛,是一位朴实的农家青年,见黄锦,流辛两个年纪不大却穿着不菲,又有马车,便以为是那家的小公子出来踏青郊游的。
黄锦见他这样,自乐的不用解释,更推说仆人突然病倒,希望能借一处地方讨口水喝,休息一下再走。
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赵二牛家的小平房,幸运的是这个赵二牛父母皆已过世,又因为家里没有积蓄讨不上老婆,所以除了他自己住的地方还有间空置的土房。
招呼流辛把男人弄进屋后又问赵二牛要了把涮肉的小刀跟一瓶烧刀子,古代穷人家为了过冬取暖多会备上一点,黄锦给的钱很多所以赵二牛很爽快的拿了出来。
随后黄锦让流辛应付赵二牛,自己来到了那男人的身边。
往小刀上浇了点烧酒,黄锦暗想,但愿这样能够消毒,刚想动手,却发现男人正睁开眼看着他。
“我现在帮你把留在你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有点疼,你忍着点啊!”说罢了过了一会儿,男人似乎又有些支撑不住闭上了眼,黄锦也有些不耐烦跟他对视,权当他默认了,举刀便往那伤口上切了个十字。
“啊!……唔……”黄锦没想他会叫,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低下头威胁道:“喂,你是不是男人啊!你这一叫还不把人引来。”随即找个捆干稻草,也不管脏不脏那人愿不愿意就往他嘴巴里塞了进去。“疼你就咬着!”
男人两眼瞪着,似乎很不满意,但黄锦却不管他,径自用烧酒把手洗净,捻起两根手指便在伤口里找起子弹来,作为初体验,他的动作当然称不上什么温柔,直疼的那人整个身子都拱了起来,却是再没发出什么声音。
真爷们啊!黄锦只能在心里赞叹,面上却是不显,手上加快了速度,幸运的是子弹并没有卡进骨头,没费什么功夫,黄锦便捻住了那颗血淋淋的弹珠从伤口里退了出来。
用剩下的烧酒把伤口冲洗干净,点了油灯把小刀烧红直接然后直接按在了伤口之上,一股烤肉的香味混着酒精以及血腥气形成一种说不清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面,随后黄锦开始收拾被血沾染的床单,衣物……
“那傻大个真好骗,居然还说要去买菜请我们吃一顿……”流辛笑嘻嘻的钻了进来,正巧看见黄锦拔着男人衣服。“你……你在干吗?”
黄锦却是没有理他,把拔下来的衣服随手和那条床单扔在了一起,还往上面洒了灯油,然后才对流辛吩咐道:“你来的正好,把这些拿出去烧了。”
流辛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血过,只能皱着鼻子,不甘不愿的离着一尺抱着那些衣服床单走了出去。黄锦接着也没停歇,刚刚拔男人衣服的时候又摸出一个装着金疮药的药瓶,胡乱倒了些在伤口上,又把他自己衣服撕下一块权当了绷带给男人包好。
这时的男人似乎已经从刚刚的剧痛中缓了过来,虽然扔在喘着气,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很多。
“这药也能内服,三七分兑水。”声音有些沙哑,许是流失了过多水分的缘故。
黄锦立即出去找了碗水,外面流辛正对着炉火发呆,回来的时候顺手把门窗都给打开,新鲜的空气顿时涌入,吹走了一屋子的腥燥之气。
喂完了药,黄锦又觉得让男人这样光着身子吹冷风似乎太不人道,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破损的外衣,索性脱了给那男人盖上,随后也不管男人诧异的目光对那人说道:“我救你只不过是因为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死去,虽然并不在乎什么奸细不奸细的,但也不想惹上麻烦,你伤的并不算重,想来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自行离开,此后能不相见自是最好,但如果不幸遇见了也请装作不认识。否则的话……”轻轻亮了亮那把火绳短枪,男人的眼睛顿时睁的老大。
黄锦很满意自己威胁的效果,高兴的离开了房间。
去到外面,意外的发现赵二牛已经回来了,此刻正跟流辛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黄锦凑过去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个赵二牛嫌他们银子给的多,非要招待他跟流辛留下来吃顿午饭,而流辛正拼命的推辞。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啊!?”
黄锦说完了便拉了流辛坐下,穷人家的炉子就设在房内,既能做饭又能取暖。没等流辛发问,黄锦又大声叹了口气说道:“诶!我家的仆人生有气弱之症,平日还好,不想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发作了,害马车冲进了赵大哥的良田糟蹋了田地,真是罪过罪过。”
赵二牛看见黄锦这样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竟然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他赔罪,顿时感觉有些承受不起,忙谦说不用。
接着黄锦又大声说,仆人这样,是他作为主人的疏忽,所幸并未造成更重大的事故,只是那名仆人刚刚服用了药物,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而他们却因为下午扔有其他事情必须离开,所以希望继续借赵二牛的房间以供那位仆人休息,并且会支付报酬,还十分郑重的表示,他的仆人休息够了很快便会自行离开,绝对不会多打扰他。
这些话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半点停顿,这时候一旁的流辛已经惊的张大了嘴巴,他心里是清楚明白的,这些话其实是说给里面的那位听的。
只见这时黄锦依旧十分坦然的接过赵二牛盛过来的一碗热汤,并且有礼的道了声谢。
趁着赵二牛出去打水的间歇,流辛十分诚恳的来了一句:“我真后悔曾经欺骗过你!”
第 16 章
吃过午饭,黄锦又向赵二牛请教了一下赶车的技巧,稍稍试验了下便学会了。
就这样,黄锦赶着车离开了赵家村,流辛不愿独自一人呆在车厢里,非挤坐在了黄锦旁边,黄锦由于担心走错,于是也就没有反对,由了他。
不过一会儿,流辛便又絮叨开了,“那天骗了你是我不对,你就原谅了我吧。”
“那鬼佬身上的毛都是金黄色的,眼珠子居然是绿的要我去伺候他……”
“你伺候了那鬼佬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你在阎府吃喝不愁,不像我整天只能在花满楼苦熬……”
“我七岁进的花满楼,如今已经七年了……等存够了钱……”
“出来了我能干嘛呢!要不在楼里当个嬷嬷,听别人说春嬷嬷以前也是楼里的头牌呢!”
黄锦起先静静的听着,慢慢的觉得流辛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一想到自己当初如果进了花满楼可能如今也跟他一样,市侩有一点私心并且坚强可怜的活着,想到因为他才认识到了爱德华,并且自己也没遭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流辛的怨恨一瞬间淡了很多。
“你有没有想过逃跑?”
“逃跑!”流辛被黄锦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随即又因为黄锦终于肯搭理他了,高兴的说道:“刚进楼的时候倒是想过,不过后来就不想了,原先跟着我爹饱一顿饿一顿的,在楼里至少吃的管够,睡觉能住不漏风的屋子,有干净的被子褥子。”
黄锦哑然,突然觉得眼前这孩子很值得同情,原先还剩下的那一点点怨恨也烟消云散了。
“我是官奴被买进阎府的,不过等我存够了钱我一定要自己出来。”
“官奴!原来你以前是少爷啊!难怪懂得那么多,不过我听人说官奴是不能自赎身的,除非遇上朝廷恩典大赦天下,不然一辈子都要为奴的。”
“啊!”黄锦十分震惊,第一反应是,怎么能这样!?
“做阎府的下人不是挺好的么,难道你在里面也是……”
一看流辛闪烁的眼神黄锦便明白他想叉了,一想到阎府里面的花管家,赶紧驱赶一般的说道:“去去去,我跟你可不一样。”
流辛却是不信,见黄锦一副紧张的样子更加肯定自己心里的推测。
“阎府现在三个男主子,是阎老爷,二少爷还是三少爷?”
黄锦却是恼了,转过头不理他,手上狠狠的抽了两下马鞭。
见黄锦这回真的发怒,流辛却是后悔,于是又可怜兮兮的去拉黄锦的衣服“对不起,刚我又说错话了,你别恼我,自我开始接客,当了头牌以后,在楼里便没什么谈的来的朋友了,难得能遇上你。”
黄锦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又开始发软,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他一眼。却不想流辛正等着他呢,欢呼一声便扑了上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心软。”
黄锦原本正在赶车,那里料到他会整个人扑上来,一时间推又推他不开,手上的动作也乱了,只见官道上一辆马车猛的开始扭起了S。
被流辛这么一搅和,黄锦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黄锦终于觉得流辛本性不坏,并且是真心对他亲近,所以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黄锦,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我叫流辛,你已经知道了,以后……我是说以后你能来花满楼来看我么,放心我不收你银子的。”流辛听了十分高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那叠银票。
“这么多银子,我们分了它吧。”说罢便动手数了起来。
一番细数让两人吓了一跳,总共九千四百八十两,换成铜钱那就是十万缗钱,想想街面上一个白面馒头总共才卖一个铜子,十万无论怎么算都是笔巨款了。
黄锦这时有些后悔,一般的间谍会在身上带那么多钱么?这时流辛已经分好,直接把那张面值最大的五千两银票递给了黄锦,把剩下的一叠四千四百八十两塞进了怀里。
看着手中的银票,黄锦苦恼了,扔了吧实在太过可惜,不扔以后去兑换的时候可能免不了就要惹上麻烦,这银票上都有印戳,必须到固定的商行才能兑换。但转念一想,自己多少也算帮了那人的忙,多半不会为了这点钱而恩将仇报吧!这样一安慰自己就觉得好过很多,但依然对流辛嘱咐道:“这钱还是等等再用的好。”
流辛平白得了一大笔钱,心里正开心着,嘴巴上答应着黄锦,心里其实却着实没怎么在意,笑嘻嘻的点着头就又把话题扯到了别处去了。
用了将近两个时辰,马车终于驶进了城。
过了城门,刚跟流辛道了别,黄锦却被人给截了下来,截他的人黄锦并不认识,但穿的衣服的确是带着阎府的标记,没等他询问那人便主动对他说道:“你就是哪个小锦儿是吧!真不亏是三爷的心肝宝贝,长得还真水灵,难怪三爷为了找你都求到王妃那儿去了……还愣着干嘛,跟我回去吧。”黄锦听那人讲话猥琐心里颇不是滋味,城门口人又多,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这让黄锦很不得每人给他们一枪,但却也只能低着头跟在那人的后面往阎府走去。
就这样,隔了三天,黄锦又回到了阎府。
原以为回去就能看见阎玉,却不想是先被带到了花管家的跟前,一路上有些不安,因为刚刚那人还告诉他,这两天为了找他,府里派出去不少人手,黄锦越发的担心处罚会很严重。想不到的是,后者倒没跟他多一句话废话,直接下令,关柴房饿三天。
听了处罚,黄锦很是松了口气,原本还准备了几套说辞如今都用不上了,看来阎府的主子们根本不在意一个奴才有没有借口,万事先罚了再说,相比鞭子板子夹棍筛子,饿几顿饭那是相当轻的了。
只一晚上黄锦就有些熬不住了。眼见着一干早起的从柴房外进过去吃早点,黄锦直感觉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前一段时间吃好睡好,现在猛然挨了饿就好比漂流到一半的木筏散了架,只能闻着厨房哪儿飘来的食物香味猛吞口水。
期间柴房的门开了两次,一次是厨房伙计来搬柴火,另一次则是有人来给他送了碗水,端起来一闻竟是米汤,想要道谢那人却早已经离开了。
喝完米汤的黄锦重又坐回墙角,闭上眼心中默念,还有两天半,还有两天半……
夜深人静
阎府的主子们此时已经安歇,府里大部分仆人也都各自回了房间休息,除了轮到值夜人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生息。
黄锦蜷缩在柴房的一角,此时的他感觉又冷又饿,整整一天除了早上的米汤之外便只有晚饭的时候一碗清水,直饿的他两眼发昏,想睡却是因为肚子饿的太厉害,怎么也睡不着,看着窗户外的星星,不自觉的又回忆起以前大学时代半夜从学校跑出来买方便面的情景,那时候多好!……想着想着,不时的吸吸鼻子,眼睛就有点湿润,心里问道:难道他这辈子都要在这给人当奴才么?
“锦儿……锦儿……”
黄锦猛的竖起耳朵,柴房外似乎有人在唤他。
接着一墙之隔又传来了叠砖块的声音,叠着叠着又传来“诶哟!”一声,砖块洒了一地的声音还夹着什么大件的东西倒地声音。
安静了好一会,再次听见动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