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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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夷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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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光看着,咬紧了牙。这些楚国人根本没拿她们当人看,忽而一想,越王就拿她们当人了么?不过是要送给吴王夫差的一份所谓的礼物罢了。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不管如何花容月貌,那些上位者只不过当做玩物罢了。至于玩物怎么被调*教出来受了什么苦。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关心。
  夷光咬着后槽牙,听着少女呜呜咽咽的哭声低下头来。
  没几天就出事了。那两个被当众打骂侮辱的少女竟然跳进了越宫里的一处水河。等到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行了。
  为了这事,女胥皮笑肉不笑的指着少女们又是一番斥骂。说她们这些低贱的野人连死都都不会挑地方,要死也要找个符合她们身份的山野去。反正她们也是死了没人闻,免得还要劳动宫中的竖人来打捞,免得尸体脏污了王宫。
  少女们本来就为着同伴自杀的事情伤心,又听见女胥说的难听。不禁互相依偎着小声哭了起来。
  “哭还知道哭!”女胥双手叉腰,拧眉竖对“都被大虫吃了才好呢!”
  修明蛾眉一挑,气的就要上去和女胥打架。亏得是旁边夷光一把拉住。夷光自己也是气的脸色发白,修明怒瞪她“你拉我做甚么?”
  “你难道想要为这种人丧命吗?”夷光说道。一旦真的和女胥闹上,不管谁对谁错,修明就逃不掉一个以下犯上。按照王宫里那些处置宫人的习惯,保不齐打死了事。
  修明一怔,眼里水光丰盈起来。她轻轻将额头靠在夷光的肩膀上,小声的说“我难受。”
  夷光道“我知道。”
  没了两个同伴,原本很活泼的一群少女也变得沉默了下来。一个个除了练舞就是吃饭睡觉。平日里也不嬉闹打闹了,沉默的活似一群木头人似的。
  这种沉默下,少女们进步飞快。其中又以夷光比较优秀,倒不是她悟性要比其他人高,而实在是女胥盯她要比盯其他人多得多。
  被盯得多了,不想挨打受饿,自然只有卖命勤奋一条道可走。
  练得多了,她自然就比较出挑了。
  在这段时间里,又有两名少女受不了严苛的训练投河自尽了。
  女胥不会因此就照顾一点少女们的感受,打骂一样都没少过。
  在这种折磨的练习中,越女们倒是到了该学习怎么配着乐声来起舞。一群少女早就没了玩闹的心思,只是垂着头听女胥的话。
  女胥对着一群少女说了半天,意思不外乎聪明一点机灵一点,不要浪费了吃下去的肉羹。
  说罢,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此时在宫室里行走都是不穿鞋履,或光脚或着足袜。而足袜,又是一种身份的代表,就是大夫在国君的面前,也是要光着脚的。
  这些从乡野之地挑选出来的少女们自然没有着袜的资格,虽然身上穿着细麻纱罗的好衣裳,但是一双脚统统都是光着的。
  夷光的位置比较靠前,她眼睛稍抬就看见了一双着细麻袜子停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地方。
  能穿袜子入宫室,应该身份也不低到哪里去。
  “一切就劳烦你了。”男声响起时,少女们都不自觉的将头抬起了些。
  少女们都是春心萌动的年龄,这一年多来除了进大城的时候,在街上见过的那些男人外,入宫之后除了学舞就是学舞,男人除了越王见过那么一次以外,就只有那些王宫里活似个木头人一样的武士。
  如今来了个年轻男人,倒是让一群小姑娘好奇了起来。
  女胥自然对这位钟氏子弟有几分的尊重,毕竟人家也是出身世代出乐尹的家族。
  “不敢受吾子这番谢呢。”女胥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受宠若惊,摆了摆手,“再说,这些乡野女子不堪教化,要是愚笨惹到吾子的地方。还请君子多多包涵才是。”
  两人交谈用的都是楚言,少女们被逼着学过越国贵族的用语也学过吴语,奈何楚吴越三国之间言语不通,根本没法听明白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男子长了一张好面孔,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笑起来双眼稍稍眯起,眼中的光彩便轻轻的流转。再加上他肌肤白皙,和那双黑眼相映衬出的丰采叫人看得有几分出神。
  “吾子言重了。”男子眼角的余光在面前那位低着头的少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这位男子并不亲手教导她们,这倒是让少女们有些小小的失望。
  少女们被带入了一间大大的宫室,当看到一排金灿灿的青铜编钟的时候,下意识的都惊呼起来,就连夷光都不例外。后世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青铜钟全部都已经是灰绿色,曾经一度她就以为青铜器就是那个样子。
  没想到青铜原本的模样应该是这样的光彩夺目。
  青铜编钟成一竖一横的方式排列着。不仅仅是钟,还有一列的青瓷磐用线吊在漆栏上,整整齐齐一排。
  这些乐器倒是和中原的诸侯国中溝之中陈放的乐器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宫室之内除了这些和中原诸侯所拥有的没多大区别的乐器外。还陈放着越国特有的乐器,例如:丁宁,越铎和悬铃和悬鼓。
  少女们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些女孩子哪里见到过如此多的乐器。一时间都看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夷光以前是在电视里看过一些,但是现场完全复原的还是把她给震在当场。等到反应过来,见着那名男人双手拢在袖中,似乎一点都不为那些少女失礼的表现所恼。反而还朝她这里看过来,两人视线一对上,夷光怔忪中忘记低头。等到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以她这个身份直视别人双眼,的确相当的没礼貌。慌乱中她胡乱的别开眼,就当自己从来没看到过他一般。
  而这位年轻男子也不恼,更没有被冒犯过后的怒气。他笑笑看着她如同小兔子般的惊慌,将视线转开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青铜器其实一开始没有进土之前,不是咱们看到的那种灰扑扑的样子。其实它们的颜色很灿烂,那种金黄色的,是因为在地下埋久了就成那样了。
  青瓷,《越国乐器研究》里头说道的几件在越国原址出土的乐器中,的确有青瓷材质的。可见那个时候已经有青瓷这个东西。
  PS:旧文完结了,好开森啊~

☆、楚舞
  那些金灿灿的钟鼓让一群少女看得眼睛也不敢眨,原本也这也是对这些少女的陶冶之一。这些少女大多数出身乡野,能看到的也只有那一点点。美人固然难得,但是吴王后宫中想必也不缺美人,如果送过去的还是浑身乡土气息的美人,恐怕长得再美,舞姿再妙曼。也没有多少用处。
  夷光看着那些钟鼓,那些悬鼓的底部还刻有诸侯国中唯独越国特有的蜥蜴雕像。这些崭新的青铜器和乐器给她的震撼是巨大的。这种感觉比以前在博物馆参观的时候更加强烈。毕竟博物馆都是把文物放在玻璃橱柜里。而不是像这般摆在眼前,活生生的。
  少女们第一次瞧见钟鼓,一个个就有些放不开手脚。夷光倒是看入神了,被青铜甬钟上精致的纹路所吸引,脚就迈了出去想要再看得清楚一点。
  修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夷光的手。免得她一时情不自禁的做出什么祸事出来。
  夷光被修明这么一拉,突然从这些美轮美奂的青铜器里清醒过来,她想起这可是两千多年前的春秋,而不是现代。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看做僭越小命丢掉,她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
  修明小心翼翼的将夷光朝自己身边拉了拉,以免女胥或者那个乐正抓住什么把柄。
  女胥和这位新上任的乐正自然不是让少女们仅仅来见识诸侯公室钟鼓的精美富贵,少女们看过这些东西后。心中越发畏惧,低下头来。
  女胥很是满意那些少女的表现。她回头去看了一眼钟乐正,钟乐正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似是无意的扫了一眼少女们,在那位其中面貌格外出众的一名出色的少女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转过眼去。
  **
  少女们白日里被这么一震,晚上回去之后都有些兴奋,也恢复了一些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
  “果然是贵人呢……”少女眨了眨眼,脸憋的通红,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感叹半饷说出这么一句。
  “这才是国君的做派。”修明拉着夷光坐在一众的少女里说道。说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还觉得国君就是吃饱了便在日下晒着,肚饿了就说‘寺人给我拿肉来’。”
  夷光头一个就没撑住噗嗤一声破功笑出来,其他的少女也笑起来。顿时屋舍内笑声一片。
  修明这下不干了,她伸手推了推夷光,很是不满的说道“笑甚呀,难道夷光你没这么想过?”
  夷光一手撑在席上,笑的有些肚子疼,她一边笑一边揉着肚皮,“我可真没这样想过。”
  少女们都知道夷光和修明两人在村子里的时候就要好,如今这回连要好都笑起修明的短了,其他的人便笑的更加欢畅了。
  “止笑——”修明被夷光笑得更加羞恼,也不顾以前女师教的那些利益,伸手就去捂住夷光的嘴。
  夷光嘴被修明捂得个严严实实,清脆的笑声也被按了下去。虽然声音被捂住了,可是修明也没那么多双手来捂住其他人的嘴,而夷光虽然嘴被捂住了,可是一双眼眸弯起来带着浓厚的笑意瞅着她。
  修明便是被她这么一瞅给惹恼了,她放下手愤愤得自己走到另一边坐下,嘴里嘟囔着“你们都欺负我……”
  见到修明这样子,少女们倒是也不笑了,赶紧过来安慰她。就是夷光也走到她身后轻轻拍着她后背。
  “是我不好。”夷光安慰她说,“其实啊,以前我还想过那些大夫是不是日日都喝粟米羹。”
  这么一说,原本修明扭过去的脑袋也愿意转过来看她。
  “眼下,咱们用的可比大夫们还要好呢。”一个少女说道。
  这也是实话,国君自从从吴国回来之后,不肯用那些好一点的饮食,吃的也只比田头里的野人好点。而那些卿大夫们,越国国土被吴国拿去了一半,再加上越国男人死了大半,他们的封地里也是没多少出产,苦哈哈的过日子。
  倒是这些从庶人里挑出的这些少女们,吃的是上好的鱼羹,就是肉食也是精细烤灸出来的。更别提日日必有的稻羹,没有一点砂砾的白白的稻羹。
  “也是。”修明笑起来。
  虽然每日要忍受严厉的训练,可是每日可是有好肉好米的喂着。和以前每日只能喝水充饥比起来可是要好多了。
  会稽一处大夫府邸上正有一场小小的聚会,堂上是越国如今最受越王重用的范蠡大夫,另一名是越宫中新上任的乐正。
  这位乐正可是清闲的很,因为越王为了夫椒之战的耻辱,回国之后也并不听钟鼓之声。甚至还如同庶人一样的下田劳作。
  国君如此,越宫中的那些钟鼓舞姬倒是眉宇用武之地。越宫中的那些钟鼓倒是鲜少动用,宫中小胥大胥等主要是训练那些挑选出来的少女。
  “吾子这次让我到越宫中,可是为了这些美人?”钟坚见着范蠡已经先行将耳杯中的酒祭过神灵后,开口问道。
  范蠡一笑,一手挽过宽袖。手持长杓从酒樽中舀出浑浊的酒液倒置在酒爵中,又将酒爵中的酒液倾倒在耳杯中。
  “日日与美人钟乐作伴,也是吾子乐趣所在。不是么?”范蠡笑道。
  钟坚也笑起来,“诚如吾子所言。”
  范蠡持起手中的耳杯向钟坚一敬,而钟坚也持起羽觞向范蠡一敬。论在越国的官职来说,范蠡远远高过钟坚,但是两人又是在楚国时的相识。在这越国,两人依旧交好,至于上下级那一套,此时不在越宫之内,两人也能喝酒畅谈,一如在楚国之时。
  “听闻吾子跟随越国入吴为奴,一去便是三年。此等艰辛非平常人所能忍耐啊。”钟坚喝完羽觞中的酒说道。
  范蠡出身自楚国,乃是一名士。后来在越国做了大夫,当时越国新君勾践继位才一年多,吴王阖闾便大举进攻,后来吴王阖闾攻越大败,自己还脚趾上中了一箭身亡。吴太子夫差继位后为报父亲之仇,更是和越王不共戴天。
  两国交战越发激烈,范蠡受越王之命依靠越国的天堑钱塘江一代修筑城墙,放置越国军船等物。没想到最后越国不是因为城墙不够坚固,也不是手中的戟不够锋利。实在是越王勾践自己用错了人,才导致夫椒之战的大败。所幸勾践在打算杀死妻儿自己找夫差拼命的时候还听得进范蠡和文种的谏言,自己带着正妻去吴国做奴隶。范蠡也跟着一起去,在吴国过了三年的奴隶生涯。
  范蠡是士,却在吴国住在石室里,给吴王做了三年的牛马。好好的士却去做奴隶,这是让很多人都为之惋惜,甚至有人觉得还不如当年就一剑自杀,至少还能保全作为士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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