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船上主事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该是他亲自上,因此他这么一说,还真有武士赶紧跳下河水向夷光落水的地方游去。
☆、第35章吴楚
夷光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是看到了一缕白光;当沿着白光过去后,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没有什么春秋;也不必赶着被人送出去;可以尽情的在吃的方面嘴刁和闺蜜一起上街购物,在家里和爹妈小小的拌一下嘴。
多好的生活。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见到船舱内暗黄的灯光的时候;她心底的那一点点欣喜顿时烟消云散。
夷光皱起眉头;试着动一□子;这么一动弄出声音来,原本守在她榻边的小侍女一下子就惊醒了。见到榻上的夷光睁开了眼睛,小侍女立刻欣喜的笑了起来;她赶紧起身走到外头去传消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碗飘散着浓郁香气的姜汤。
“姜汤是大夫下令熬煮的,西施快喝了吧。”小侍女放下陶碗就去扶夷光起来。
夷光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是换过的了。就是头发都是被熏干了的。她顺着小侍女的搀扶起身,小侍女端来一大碗的姜汤,夷光也接过来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服侍完夷光喝完姜汤,收拾好后,小侍女也在夷光面前说起话来,几日的相处小侍女凭借着孩子的敏锐察觉到夷光是个好相处的。
夷光借着小侍女断断续续的诉说也明白自己落水的时候是个怎么回事,那会水流端急真的沉下去也不可能停留在原地,而是会被水卷去那种水涡里。而这种就是凫水的好手也不敢拿着自己的命来挣。
那会水中好手的武士也下了几个,身上用绳子牵着一路跳到水里头把自己给救了上来。
“那会范大夫的脸可难看了。”小侍女回想起那会范蠡的神情还心有余悸的吐吐舌头,“都让人以为他快要杀人了呢。”
夷光听了也没多大的触动,这种生死一线在她听着似乎是别人的事一样。她坐在榻上见着小侍女吐舌头的样子出声道,“莫要这样,样子不好看呢。”
“哦。”小侍女见到夷光如此说应了一声,赶紧把舌头给收了回去。她原本还想问问夷光是不是和范蠡有什么之类的。但是见到夷光面露倦色,赶紧扶着她躺下睡好,给她将被子盖好之后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小侍女一出门,就见着身材高大的范蠡站在门外,由于没什么准备,一见到范蠡立刻吓得差点就趴在地上。一张小脸被吓得苍白,咬住嘴唇半点都不敢哭。
范蠡没有那个心情去估计她的心情,他只是问,“西施怎样了?”
小侍女老实回答道“刚刚喝过姜汤,睡了。范大夫要去看看么?”
话一说出口,范蠡就皱起了眉头。外男不入女入室,果然还是乡野间长起来的,半点礼仪都不知道。
他转过头,这面墙上没有窗户,北向的窗户在那边靠近床榻的地方去了。
“好好服侍。”范蠡没有和小侍女多说什么话,只是吩咐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只剩下小侍女站在那里暗自庆幸这个看起来好看也好凶的大夫终于走了。
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即使范蠡已经将声音放低,夷光还是能听到那么一丁半点。她将被子拉起来罩过头顶去。
按照范蠡在越国的地位,当地传舍的胥吏不敢懈怠半分,不管是吃食还是用药上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送过来的都是好的。
夷光这两天喝浓姜汤驱寒,以防寒邪入体。这时节得一个感冒和日后现代得一个绝症也差不了太多,很容易转成肺炎从而一命呼呜的。
夷光也明白这点,她醒过来之后,送过来的饭食还有那些姜汤药汤之类,来者不拒。倒是没出什么状况,这让一群人悬着的心都给放下来了。
要是西施真出什么事情,一群人谁也得不到好。
养好身子之后,一群人接着上路。因为害怕再有上次那回事情,舟之间都是用绳子链接起来,船上的艄公也是打起精神,不敢因为环境安稳就掉以轻心。
夷光在这一次的落水后,也不被允许单独坐在船尾,而是和范蠡一道坐在了大船里。外面流水潺潺,里头夷光和范蠡跪坐而对。
没有可以消遣的景物,夷光在那里跪坐了一会,倒是范蠡开口打破这种沉静,“子固曾经和你说起过楚国的云梦么?”
夷光没有想到范蠡倒是主动的和她提起这个钟坚,她愣了愣,而后低下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不仅是云梦,也说过郢。”
郢都是楚国的都城,范蠡还没想过钟坚能和夷光说这个,但是他也只是嘴角的笑滞了那么一下,而后又恢复了正常,那惊讶都看不出来。
“嗯,你知道郢的事吗?”范蠡问道。
夷光轻轻的点了点头,“子固和我说过一些。”
“现在楚国的郢都并不是楚先王所在的国都。”范蠡出声道。
夷光呆了一下,抬起眼来,“迁都?”
“嗯。”范蠡应了一声,“西施知晓是为何迁都的么?”
夷光摇了摇头,她从前就历史不好。到了春秋之后,也没人给她恶补过历史,诸侯国之间是个什么状况,别人不告诉她,她还真的不清楚。
“是吴王阖闾攻破郢都,楚王奔随,而后申大夫从秦国搬来救兵,亲自于吴军作战,在其后又有越国出兵攻打。吴军才退兵,退兵之后郢自然也看不得了,于是楚王下令迁都。”范蠡短短几句话里透露出来的已经是血雨腥风的戈戟战事。
夷光虽然身处蛮夷的越国,但是在越宫里三年也不会不知道楚国是一个怎样的大国。国都都被攻破了,需要从秦国搬来救兵,越国趁火打劫。这里头吴军的能耐已经可见一斑了。
“子固当年家族也在郢都,楚王奔随,就连平夫人也留在渚宫之内,那些国人自然也不用多说了。吴军退兵之后,郢都破败不堪,那些卿大夫们几乎全遭了秧。”范蠡还是保留了一些的,至少阖闾命吴军上下按照地位高低住进渚宫和那些贵族府邸内,多行强辱妇人之事。阖闾还大睡楚王后宫,就是楚王的生母平夫人伯嬴这位从秦国的公子也差点遭到阖闾的亵渎。
除此之外,伍子胥还到处找楚平王的坟墓要给自己父兄报仇。
当年的楚国也是真的被弄得鸡犬不宁。
这些女子听了心惊胆跳的事,范蠡还是不想说出来吓着她。
夷光听了之后问,“那么他家……”
“自然也是免不了了。”
夷光听了之后沉默下来,半饷她问道,“是因为伍子胥伍大夫么?”
范蠡有些惊奇,“西施还知道伍子胥?现在该是叫他相国而非大夫了。”按道理国人知道政事也被允许参与政事之中,与国君共同治理国土。而野人,向来只有招募步卒的时候国人才想起他们来。因此别说别国了就是本国的,野人们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的多。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说罢,夷光抿了抿唇。
“伍相国深得吴王重用,当年破楚仰仗他向吴国先王推荐孙子这位奇才。之后吴越之战,相国也是有功于吴王的。”
夷光见范蠡这番话说的没有半点怨恨,甚至脸上半点愤怒的表情的都没有。似乎伍子胥做的事情在他看来很赞同。
要不是夷光早就知道伍子胥被越国君臣算计到最后只能自杀,她这会还要认为范蠡是真的很佩服伍子胥呢。
不过也说不定,毕竟春秋时候的人思维和现代的都不太一样。
“西施既然知道伍相国,可曾知道吴国都城姑苏么?”范蠡笑道。看上去真的很有和夷光聊天的兴致。
而夷光也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听他说起姑苏的那些景致。
这一路还是要见到范蠡的,即使他说过的话曾经戳进她的心窝子里,叫她疼的都一声都喊不出来,还要按照他的话做下去。
往死里得罪了范蠡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既然死不成还活着,那么就尽量让自己活的稍微舒服一些。
她察觉得出来,范蠡对她有着几分说不清的暧昧。至少他是不会害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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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十多日的奔波,终于是赶上了先行的大部队。当晚范蠡让人安排夷光和修明休息在一起。
夷光洗浴过后才见到同样洗浴完的修明,修明见到她一张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而后便是哇的一声哭倒在夷光的腿上。
修明哭的气都快喘不过来,“夷光,夷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带你走的是乐正……”
夷光听到修明这番话,知道自己和钟坚的事情八成就是修明说给范蠡的。她一下子呆坐在那里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范大夫说,你要是丢了,别说他要被国君怪罪。就是夷光你家的阿父和幼弟恐怕也要被连累。”少女哽咽着说道,“我也是不得已。”
的确不得已,夷光想着。毕竟范蠡是修明的心上人,修明也不忍心看到范蠡被这种事情牵连。
而且,她和钟坚分开的原因,范蠡并不是主要原因。夷光到现在还记得范蠡给她的当头棒喝。
夷光叹一口气,身后抚摸了修明的长发,“算了,此事并不怪你,只是我和子固没缘分。”
腿上的少女梨花带雨的抬起头,两眼泪光闪烁,她带着浓厚的鼻音开口,“夷光,甚么叫缘分啊?”
☆、第36章吴国
越国将要送美人和贡物到姑苏的消息早就到了姑苏城。对于越国的这一次进贡;那些吴国卿大夫们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过是附庸国前来纳贡而已;比起国君称霸的决心那些能算得上多大的事?
但是偏偏一个人不这么想;那就是相国伍子胥。前段时间他在朝堂上说越国送来那么多的宝器和美人是想要磨练国君志气么。这番话吴王夫差听了面上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悦,倒是太宰伯嚭当场就出列反驳,说越国臣服于吴国,安分守己的送上美人与国君,乃是希望国君能够子孙昌盛,怎么能说是消磨国君志气呢。
眼下的诸侯国之间;诸侯们对那些别的诸侯或是流亡公子;最常见的招待就是送女子;所送女子的身份从贵族到奴隶都有。就是那位晋国白头公子重耳流亡诸国;每到一个诸侯国,诸侯们招待他的话,少不了要送几个女子。到了齐国的时候;齐桓公没提什么要送公子重耳回国的话;但是却将宗女齐姜给重耳为妻子。重耳日后回国,第一个迎接回晋国的是秦国公子文嬴,那位齐姜后来如何倒是不得而知了。
对于当世之人来说,送女子与对方,乃是祝愿对方家族昌盛。
因此太宰伯嚭的这么一番话倒是说的振振有词,越王送美人是乃是希望吴国公室子孙之昌,说什么不怀好意太过分了。
伍子胥自从先王阖闾在位开始便是收到重用的,就是在阖闾重伤不治,太子夫差继位之后也是顾命之臣的做派。
朝堂之上,伍子胥被太宰伯嚭这么一说,虽然没有大发雷霆,还是面露不悦。最终是吴王出来打了个圆场。当然那些美人和钟鼓是要照收不误了。
为什么不收呢,当年攻打越国的时候,勾践被困在会稽山上,还是将自己女儿到大夫之女的那些贵女统统送给了吴国的国君和那些卿大夫们,他们后院里都有好几个原来是越国贵女的妾侍。
勾践的嫡出公子都还在国君后宫呢,几个美人又算什么?
消息传到后宫,君夫人齐姜波澜不惊,后宫内来自各国的美人已经不少了,还不算上那些正经的从其他诸侯国纳娶过来的贵女妾妇们。
“哦,越国又送来美人了吗?”齐姜头上梳着一枚齐国风靡的偏右高髻,身上深衣腰间垂着丝绦白璧,一双垂胡袖整齐的摊在身侧。语气没有半点感情。
她的年纪已经三十多了,十五及笄便被吴国聘娶了过来。如今在后宫中见多了那些各国的美人,再加上自己所出的嫡子公子友已经被立为太子,她见着那些美人们如其说担心她们受宠,还不如说是担心她们生的儿子格外能招夫差的喜欢。
毕竟诸侯国里废嫡立长的事情太多,上到国君下到大夫,这种事情多了。齐姜乃是齐国公子长于公宫之内,这种事看得多听得也多。到了现在也很担心。
就是吴国,也有吴王夷昧废嫡子公子光立庶子公子僚的事情。
不到自己儿子坐上国君的那一天,她是没办法安心的。
寺人弯下腰,恭谨道,“是的。”
“我知道了。”齐姜道。
这时外头的侍女来报,“太子回来了。”
齐姜的脸上这才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不一会儿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少年站在那里恭谨的对着母亲拜下,“母氏。”
齐姜笑道,“快起来,怎么这一头的头发都披散了呢?”
太子友起身笑道,“我刚刚在外打猎,所以做我吴人旧时打扮。我特地猎了一头野彘,待会将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