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知道,经过这一次,想要再从那群人眼皮子下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瞒着让两人间隙越来越深,不如就这样坦诚布公的说出来。
子墨武功尽失的事情,别人不知道,鬼畜不可能不知道,而他没有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子墨,就已经是看在那晚子墨没有伤害她的份上。
这个男人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所以,她也想要相信一次。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隐隐还带着一丝忐忑。见此,凌皓然紧绷的下颚渐渐放松下来,唇角几不可见的上扬了一下,马鞭一扬,调头向左相府方向而去。
还未到左相府,欧阳笑笑就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将马骑到左相府外的围墙,而绕过了正门。
“你这是作甚?”凌皓然有些奇怪的望向她。
“没什么,等人。”
凌皓然虽是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什么。
不消片刻,一身黑衣的男人匆匆赶来,凌皓然看清那人,便微眯起了眼,“宇轩?”瞬间明白了什么,凌皓然沉默的抿着唇,不再言语。
欧阳笑笑挣扎着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宇轩面前,也不废话,直接道:“带爷进去,爷能治好他。”
“你……?”宇轩狐疑的瞅着她,眼中写着明显的不信任。
“你只有这一个选择,要么带爷进去,要么爷就杀进去!”
“就凭你?”一声冷哼,余光扫过她身后的凌皓然,眸光轻闪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会医术?”
虽然知道她会用毒,可是对于她的医术,宇轩持保留态度。
“这点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带爷进去见他。”见宇轩还想说些什么,不由得冷笑一声:“你没得选择,医仙早已隐世,毒医行踪飘忽,国师更不会轻易出手救人,而爷见过国师,你现在唯一能信的,就只有爷!”
淡冽不羁的笑渐渐溢出唇角,宇轩微眯起眼,忽而一笑,“但愿你真的能治好他,否则,就算凌王也保不了你!”
说完,单手提起欧阳笑笑,就向左相府内跃去。
凌皓然见状一惊,脚尖轻点马背,纵身跟了上去。
“先点他的昏睡穴,还有,事后不准告诉他,是谁治好他的。”在即将到达主楼时,欧阳笑笑冷然出声。
宇轩一怔,有些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但什么也没问,在主卧门口时放下欧阳笑笑,如一阵风掠进房间里,在慕容子墨反应过来之前,就点了他的昏睡穴。
“进来吧。”
话落,欧阳笑笑与刚赶到的凌皓然一同踏进房间里,主卧中浓重的药味,让欧阳笑笑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视线掠过床上明显消瘦的男人,凤眸渐渐变得深邃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道:“出去。”
“不行!”这一次,宇轩没听她的,冷笑着道:“将他交给你,我不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你有得选择吗?”欧阳笑笑还以一笑,凤目中冷光猝闪,指尖忽的一弹,宇轩挥袖而挡,药粉被广袖尽数卷起,甩向她身后的凌皓然。
凌皓然猝不及防,吸进去一些,顿时眼前一黑,向地上滑去。
下一刻,宇轩同样双眼一抹黑,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欧阳笑笑,继而不甘不闭上了双眼。
“白痴!”欧阳笑笑懒懒的撇了撇嘴,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已经重新修改了迷药的配方,只要有一丁点肌肤裸露在外,她就能将人放倒。
抬脚踢了踢脚边的宇轩,确定他是真的晕了过去,快速走到床前,望着床榻上气息嬴弱的男人,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但愿过了这一次,咱俩就真的不拖不欠了。”欧阳笑笑轻叹了一口气,随手从后腰的口袋里掏出一粒前两日研制的丹药,轻轻掰开他的嘴,给喂了进去。
可惜昏睡的男人根本不懂得如何下咽,欧阳笑笑郁闷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又转头看了看昏睡的男人,干脆将水含进嘴里,再走回床边,一点一点的渡进他的嘴里。
“该死的,这时候你倒是懂得咽了。”见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两下,欧阳笑笑没好气的直起身,确定她已经将药吞了下去,才开始动手解他的衣服。
半个月的时间,慕容子墨已经瘦得不成样,单看脸颊,仅仅是脸窝微陷,可一脱去衣服,欧阳笑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强行散去内力,震断筋脉本就阴毒,想想自己打通经脉时的痛楚,也就能想象慕容子墨当时的痛。
指尖沿着他凸起的胸骨一根根下移,嘴角渐渐弯起一抹笑,绚烂至极,“其实,你不应该护我,那样,我们就真的两清了。”
明知他听不到,还是这样说了出来。
嘴角自嘲的一扯,像是嘲笑自己的行为,下一刻,她便收敛了所有的心神,从袖口掏出九转金针,在床沿铺开。
只见她手腕轻转,捻针而落,针针入肉,几乎毫无迟疑,熟练的动作,像是演练过成千上万遍,早已烂熟于心。
手腕快速的提起落针,宛若串花一般,没一会儿慕容子墨的胸口已经插满的金针。
“能不能挺过去,全靠你自己了。”说着,按照在书上背下的运气之法,一点点将内力凝于指尖,再由金针传导进慕容子墨的身体里,开始刺激他的穴位。
欧阳笑笑的下针之处,几乎全是与丹田息息相关的几处大穴,为了慕容子墨今后还能再次习武,她只能采用这样比较激烈,且恢复最快的方法。
人体筋脉都拥有自主的记忆力,如同人体的骨骼一般,若是断裂太久,筋脉接口处便会坏死,那时就算华佗再世,也只能接回他的筋脉,而无法恢复至正常人的水平,更遑论习武。
所以,为了尽量减少他的坏死现象,她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激发他人体自身的修复本能,再配以内力疏导,帮他一寸寸将筋脉接回去。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很快,欧阳笑笑额头就渗出了汗珠。
她的内力本非修习而来,能够自主运转已经很难得,更何况用来长时间救人,怪只怪她太过心急,没有将内力融会贯通,纳为己用。
慕容子墨浑身开始不自觉的轻颤,像是有些轻微痉挛,欧阳笑笑静静的望着,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反应,直到他的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快速找准他头顶的穴位下针,入肉七分。
若是此刻有大夫在,一定会被她的行为惊吓得浑身发软,因为她下针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百会穴。
人体共有720处穴位,其中有36处是致命穴,俗称死穴,欧阳笑笑现在下针的地方,正是人体最为脆弱的死穴,稍有不慎,病人就会立即身亡。就算是行医几十年的老中医,也绝不敢在这个地方贸然下针,只因准度和深浅太难拿捏,一个不慎就会害人害己。
欧阳笑笑下针却是毫无迟疑,就像面前躺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死物一般。右手再次提起落下,再刺鸠尾,神阙,气海,针针死穴,再以内力疏导冲击,刺激他本身的潜能冲击筋脉。
慕容子墨的颤抖渐渐弱了下来,浑身却开始渗出大量的虚汗,浑身血液加速运转,肌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绯色。
相比之下,欧阳笑笑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内力的过度消耗,让她变得十分虚弱,用力在舌尖一咬,也只能强行提起一点精神。
“该死的!”左手探到后腰,从里面掏出一粒清尘给的丹药,犹豫了一会儿,又给放了回去。
不行,这个丹药本来就少,将来还要用来替鬼畜研制解药,现在吃掉实在是浪费!
随手从药袋里掏出三粒根据《毒典》研制的大补丹,虽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帮助,但至少能保证她在短时间内不会虚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早已暗了下来,大概是有慕容子墨之前的吩咐,并没有那个不怕死的下人,在这时前来打扰。
因为有了内力的关系,欧阳笑笑勉强还能视物,加上再不用下针,也没急着点亮蜡烛,而是就着黑暗,将自己的感官提升到极致,细细探察着慕容子墨的气息变化。
直到他的气息渐渐趋于平稳,她才探向他的手腕,确定已经没有大碍之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她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从里到外几乎被冷汗湿透,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身上的金针尽数取下,收进袖口里,再替他盖上被子,就懒得再动一下。
一下子跌坐在床榻边,狠狠的喘着粗气,直到一双微凉的手将她抱住,整个人才从救人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鬼畜?”
“什么也别说,好好休息一下,本王带你回去。”说着,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转身大步踏出了房门。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躺在地上的另一个男人也跟着从地上坐起身,走到床榻边探了探慕容子墨的脉象。黑暗中,那双流转着温润光泽,却深邃难测的瞳孔里,划过一丝极浅的异彩。
一个时辰后,慕容子墨幽幽转醒,在几次努力之后,才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宇轩急忙帮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他的唇边,给他润了润喉咙。见他喝下之后,才急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慕容子墨微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试着运了一下气,丹田内依然空空如也,但是全身的筋脉像是在一睡之间全部重新组装过一样,再没有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温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抬眼望向床前的男人,以眼神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出门,正好遇上了医仙的后人,所以我就将他请来了。”撒谎不眨眼,从来不是欧阳笑笑的专利,宇轩神色坦然,淡淡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点了我的昏睡穴?”平和的眉心轻蹙,温眸转过一道精芒,就那样静静的望着他。
“因为那人不希望有人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我就点了你的昏睡穴。”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让人难以从他的神色间揪出任何隐瞒。
是这样吗?
慕容子墨缓缓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浮起的疑惑,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事情并非宇轩说的那样,犹记得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闻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馨香。
“行了,既然你好了,就好好休息,我也该回铺子里去看看了。”宇轩随意的摆了摆手,转身就想离开。
在走到门边时,就听床上之人道:“替我准备一下,三日后我要上朝。”
“什么?!”宇轩猛地转回身,神色愕然的望向他。
他明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皇上很难再信任他,否则也不会断了他全身的经脉,让他如同废人一般,架空了他这个左相。如今他才刚好,居然就要……
“又是为了那个人?”眉心几乎能夹死好几只苍蝇,宇轩狠狠的磨了磨牙,他承认那个‘男人’的确是有那么点魅力,但不至于让大哥连命也不要了吧?
“她在朝中无权无势,需要一个人保驾护航,凌王可以给予她保护,却无法给予她权势,因为她在皇上心里,永远都是凌王的人,不可能真正的重用。”
“所以,你想帮她顶下一片天,让她在朝中自由进出,乃至于平步青云?”宇轩不敢置信的接下他的话,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大哥,够了,再这样你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
能够保住这条命已是万幸,他居然还想自己掺合进去?这人还是他的大哥吗?!
慕容子墨没有回话,整个人优雅的靠在床头,轻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让人无法猜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
翌日,清晨的阳光温暖而和煦,伴随着鸟儿们欢快的歌唱,从半掩的窗棂处涌入,淡淡的晕染了床榻的纱幔,缕缕弥漫。
床榻上,一身红衣的人儿幽幽转醒,长长的羽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继而猛地睁开,犹如展翅而飞的蝴蝶,绚烂在刹那间绽放。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欧阳笑笑愣愣的眨了眨眼,初醒的脑子还有些迷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头顶不熟悉的床幔,以及熟悉间不属于她的味道,都让她的脑子有些发懵,直到昨晚的记忆统统归于脑海,她才呆呆的回过神来。
猛地转过头,就见鬼畜趴在床沿上,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冷峻的脸庞少了平日里的阴沉,像极了一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这样的鬼畜,欧阳笑笑从未见过,在她的记忆里,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冷着脸释放冷气的模样,何时曾有过这般纯净的面容?
恍然间不由得看呆了,即使凌皓然在她发愣间缓缓睁开眼,她也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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