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敌人,不等于就是朋友。”
低哑声音响起,有些闷,语气淡漠无情,听起来就像是捂在棉被下一样,十分不自然。
听这语气,八成又是个不好说话的主。
心里叹口气,白凤隐故作轻松道:“不管怎么说,刚才这位侠士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我呢,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人,为了方便以后报答阁下救命之恩,还请阁下留下名字住址……”
“白凤隐。”神秘男人突然打断,无理又无情,“我派沈珏暗中保护你,并非我在乎你或是如何,不过受人所托而已。你真要谢,还是去谢那个人吧。我与你之间无话可说。”
话罢,神秘男人微微扬手,沈珏立刻横身挡住白凤隐。白凤隐眉头一皱,用力推开沈珏。
然而,院落中已然空荡,连人带椅,诡异地消失无踪。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30章 风南岸还是容定尘
一个大活人,再加一把椅子,怎么说没就没了?眨眼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凤隐快步冲到刚才那神秘男人坐的位置仔细检查,并未发现任何机关,无可奈何的她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神秘男人的轻功已到出神入化地步,即便沈珏没有阻拦,她也没可能追上他。
“我们主子身体不好,不便在外多做停留。该说的话主子已经说了,白姑娘请回吧,以后别再来烦我家主子。”沈珏客气却缺乏敬意。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白凤隐盯着沈珏,一字一句道,“你们主子说的人,是风南岸还是容定尘?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沈珏依旧面无表情:“我们家主子不是谁都能请动的,至少颍阳王世子没这分量。”
这回答模棱两可,但并没有否认可能与容定尘有关。
白凤隐黛眉轻蹙,陷入沉思。
至今为止对她表现出保护意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风南岸,一个是容定尘。风南岸对她的保护是从很小时就开始的,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容定尘相对来说要复杂许多,而且他的身份一半在明里,一半在暗处,手中握着生杀大权,神秘不亚于刚才那男人。
如果委托神秘人保护她的不是风南岸,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容定尘。
他,是真的想要保护她吗?
目的呢?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让白凤隐着迷,陷入沉思便忘了时间流逝。一阵冷风吹过单薄衣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起头,这才发现就连沈珏也不声不响离开了。
一夜折腾后,时间已近天亮,白凤隐又来到那家面店,点了一碗面坐着发呆。
随着接触加深,有关容定尘的神秘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增加许多,越来越让她感觉到他的危险与遥不可及。然而想要摆脱现在困境,想要接近容萧夙,除了继续纠缠容定尘外她别无选择。
而她颇为不愿坦然面对的,还有另外一点。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能吸引她,特别是容定尘这种看似普通实则深藏不露的人,再与他接触下去……
万一被吃掉的是她该怎么办?
“凤隐!你果然在这里!”
一声焦急呼唤打断白凤隐沉思,风南岸满面疲色匆匆走来,脸上满是彻夜未眠的憔悴痕迹。
“你来庆云坊怎么不说一声?我在外面找了你整整一夜,就连金吾卫都惊动了。不过好在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过度疲惫让风南岸有些恍惚,想也不想,话便脱口而出。
“交代?你要给谁交代?”白凤隐随口反问道。
风南岸半张着嘴愣了半晌,低声道:“自然……自然是没法向白老爷交代。对了,刚才我在外面等庆云坊开门时遇到了杨府尹,他说残杀狱卒、放走囚犯的凶手已经抓到,还有忘归湖那件案子也结了,是强盗所为,与你没有任何干系。真相大白,你可以放心回白府了。当然,如果你不愿回去,可以在我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一夜之间,容定尘就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行动还够快的。
白凤隐托着腮,笑吟吟看向风南岸:“正好我有话要对世子说: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到殒王府去,世子有事可以到那里找我。”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31章 你的眼睛很美
“王爷,白凤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颖阳王世子。”
晌午刚过,天色有些阴沉。容定尘坐在书房中昏昏欲睡,听到夏班的禀告睁开眼,却看见白凤隐和风南岸已经“不请自来”走进书房。
风南岸表情严肃,开门见山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绝不可以伤害凤隐。无事时我会经常过来。”
容定尘瞥向白凤隐:“说得我好像是要拐走良家女子的恶棍一样。这就是你报答恩人的方式?”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恩人这两个字挂在你头上,你就不觉得脸红?”白凤隐翻翻白眼,回身推了下风南岸,“世子回去吧,有事我会再联系你。”
风南岸又再三叮嘱,而后怏怏不乐离开殒王府。
“干嘛把他弄来?恐吓我么?”容定尘懒洋洋窝在椅子里。
“托他帮忙办些事情,吃过午饭就一起过来了。”白凤隐倚着门槛,双臂抱肩,“京兆府那边安排得很妥当。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我们怎么互相利用了?”
“各有益处的事,何必说得这么尖锐难听?我手中有些案子需要你帮忙,为表达诚意,我也会透露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给你。”
白凤隐用力点头:“好好好,你先说,我一向比较谦让的。”
“罢了,不与你争口舌之能。”容定尘摆摆手,面不改色道,“有关你遭遇的危险,不如从头说起吧。”
容定尘言谈简练,三言两语就把最近发生在白凤隐身上的事干净利落解释一遍。
忘归湖被谋杀以及反遭诬陷,这是白家父子买通官差所下圈套,原因是二人怀疑白凤隐与太子少师左靖楼有所往来,担心会牵连白家;而容定尘正是出于相同理由才会派夏班暗中监视,并且长达数月之久。
在监视白凤隐的过程中,夏班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在暗中监视,这些人与在白府外放冷箭偷袭,以及昨晚群攻袭击白凤隐的都是同一伙,全部属于内侍府重臣卓然卓公公手下。
也就是发名录给长门司,要求容定尘除掉白凤隐的那个人。
“我又不是负责阉割的,怎么会招惹太监厌恨?”白凤隐哭笑不得。
容定尘却没有丝毫笑意:“卓然是皇上心腹重臣,有权力对长门司下达命令的少数几人之一。我猜想,他要杀你的原因应该也和左靖楼有关……这两位在朝上,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
“说来说去,我会这么倒霉都是因为左靖楼。”白凤隐不无感慨道,“然而我根本就不知道左靖楼是谁,简直是无妄之灾。”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曾亲眼所见,你在某次庙会上与左靖楼私下交谈,所以我才会暗中调查你。”
容定尘的反驳充满质疑味道,白凤隐知道他不相信她。
不幸的是,连她都不相信自己。
“坦白说吧,就算认识,那也是以前。”白凤隐正色道,“在忘归湖溺水后,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现在的我对左靖楼半点印象都没有。信不信由你。”
容定尘盯着她看了许久。
忽地,他笑了笑,清淡如水。
“我信。你的眼睛很美,它不会骗人。”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32章 狐狸王爷的要求
当年与容萧夙相恋时,甜蜜情话没少听,容定尘这么简单一句赞扬却让白凤隐有种奇怪感觉。
大概……大概是从没得到过外人夸奖吧。
“相信就相信,不用添加没用废话。”白凤隐闷道一句,“那个什么卓公公好对付么?你能轻轻松松摆平京兆府府尹,跟他说句话把我从那份见鬼名录里抹消,应该不难吧?”
容定尘挑眉:“真那么容易,我何必收留你在府中?论身份,我高过他;可是论地位权力,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远比我要重。你想摆脱被追杀命运不可能只凭我一句话,少不得要多方打探再冒冒险。”
皇上两个字让白凤隐想起容萧夙,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容萧夙是个颇具慧眼的人,很善于发现人才,能得到他重用的人绝对不容易对付,就如同容定尘。如果卓然地位犹在容定尘之上,说明那人也不简单。
叹口气,白凤隐摊手:“朝廷的事我所知甚少,该怎么做你来拿主意吧。要是那位卓公公好说话,我亲自去向他解释也行,毕竟我现在和左靖楼半点关系都没有。”
“假设你昨天杀了个人,今天醒来就说自己记不得了,希望能一笔勾销,可能吗?”
“我觉得自己口才还算可以。”
容定尘懒得理会她的自夸之词,干脆自动忽略,撑着额角稍作沉默。
“其实卓公公那边我已经打探过,写着你名字那张名录是京兆府提供的信息,他只负责盖印,似乎并没有细看内容,追杀你等等事情应该也都是其他人在操办。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在他注意到你之前,把你的名字从卷宗里彻底抹除。”
白凤隐眨眨眼,一撇嘴:“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等我摇旗呐喊为你助威后再去吗?”
那语气,就好像他欠她的,理应如此。
容定尘又一次忽略她的无礼,慢条斯理道:“所有经卓公公盖印的卷宗都会收入内侍府书阁,每半年清点核对一次,没完成的会特别报送到卓公公面前,由他亲自督办。你要做的就是在两个月后清点卷宗前,把写有你名字的那一本偷出销毁,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躲过一劫了。”
“我?就我自己去?”白凤隐刻意强调,“王爷打算独善其身吗?说好的合作呢?”
“不过是偷个东西而已,我想以凤隐姑娘的胆量和身手,足以独自完成。”
“这可不行。”白凤隐连连摇头,态度坚决,“我们是同谋关系,要送死不能我一个人去,必须得拖王爷您一起下水才行啊!”
听起来像是玩笑的话,其实一点都不可笑,哪怕白凤隐说得轻松俏皮,却精准无比地揭露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互相利用,谁也别想惹出事后独自逃脱。
白凤隐精明如鬼,从不做亏本买卖,自然也不会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利益白送别人。
沉默片刻,容定尘点头:“好,到时我和你一起去。不过在此之前,你也得为我办一些事情,就当是测探你实力好了。”
“好说。既然诚心做买卖,我也该给王爷些甜头尝尝。”白凤隐漫不经心一耸肩,“说吧,要我做什么。”
长眉一撩,凤目高挑,容定尘露出狐狸般狡黠笑容。
“我要你去青楼待上一段时间。”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33章 怦然心动
鸿渠坊是帝都最热闹的夜坊之一,每到夜色降临后便是处处灯红酒绿,笙歌艳舞,送往迎来的生意火爆非常。
说白了就是,青楼聚集的大坊。
容定尘让白凤隐去的地方叫阳春馆,占地不算特别大但装饰奢华,里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身姿绰约,价格也要比其他青楼高上许多,是不少显贵最愿消磨时光的地方。
白凤隐是取掉伤疤又精心妆容后,以“家道中落不得不卖身偿债”身份混进阳春馆的,目的是调查一宗私运火药的案子。
这案子在京兆府手中断了线索,整整一船火药和私运的人不知所踪。根据长门司千辛万苦挖出的消息,私运火药的人与阳春馆头牌轻舞姑娘关系密切,轻舞那里或许能查到些什么。
只是那个轻舞太过敏感机灵,长门司几次派人伪装成客人与她接触都被识破,所以容定尘才想到这个馊主意。
“你的任务就是接近轻舞并监视她,查找任何与火药有关的蛛丝马迹。夏班已经在你房中放好你要的武器,非到必要时刻,最好别闹出人命,以免打草惊蛇。”
“如果我有了发现,要怎么联系你?”
“每隔几天我会过来一次,毕竟我也是阳春馆的常客了,不会引起怀疑。若是急于联系,你可以点燃这盏罩灯,半个时辰内自会有人来找你。”
看着容定尘似乎早就安排好一切的神情,白凤隐若有所思:“该不会是那个一身漆黑想乌鸦一样的家伙吧?是他的话就算了,脾气又臭又硬,连个正脸都不敢露,我信不着他。”
“不过是没让你看他面容,这就结仇了?”容定尘笑她孩子气,“你和他才见过一面,会让你看才怪。”
阳春馆属于白凤隐的小小房间内,白凤隐正面对铜镜细细描画,看也不看向后伸手:“螺子黛递我……那人到底什么来头?我见他功夫很好,应该在你之上吧?这种人居然会为你所用,真是可惜了。”
容定尘没有回答,递上螺子黛,透过铜镜打量白凤隐。
没有那道伤疤,她的容貌看起来已然与丑陋无关。
黑白分明的双眸有若秋水,明亮而又澄净;弧度姣好的唇瓣有着健康的红润之色,看上去就像一只诱人的樱桃;还有高挺精致的鼻子,与白家并不相同,倒有几分异域之感。
虽然说不上是倾世华颜,然而搭配她独有风姿气度,倒也不输给那些浓妆淡抹的闺秀,甚至要更胜一筹。
“以前竟没发现,世上还有不凭借容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