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正当白凤隐一筹莫展时,打扮成宫女模样的林慕染突然闯进寝殿,身后还躺着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已然昏死过去的侍卫。
林慕染看了鼻血横流、表情狰狞的太子一眼,飞快跑到白凤隐身边,眼里满是茫然:“姐,太子这是……喝多了?”
“你看像吗?”白凤隐苦笑,“他是种了左靖楼的蛊毒,现在神志不清又十分凶悍。得想个办法把他撂倒才行,但又不能下手太狠,否则你我的脑袋都得送去衙门交差。”
林慕染眨眨眼:“这好办,交给我吧,姐。不过外面得你来处理下了。”
白凤隐看眼空无一人的寝殿外:“处理什么?那两个侍卫?”
“不,不是。”林慕染愁眉苦脸道,“刚才我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很多人在往这边跑。”
白凤隐无奈一声长叹。
机关算尽,她却还是输给了步步谋算的左靖楼。
这时候左靖楼带人赶来龙池宫,自然是想坐收渔利……如果看到的是她和太子不堪场面,那么就可以对外说她已经是太子的人,大概容定尘也会气得不再理她;如果众人看到的是她痛殴太子的场面,那么事情就会如她之前担心那般发展,她要受到罪罚,且是连容定尘都无法插手干预的重罪。
东宫寝殿看似宽阔敞亮,却是连一条退路都没有给她留下。
又一声低吼传来,红了眼的太子弓起身猛地冲向白凤隐,林慕染毫不犹豫挡到前面,朝着太子伸开手臂。
“慕染,别……”
不等白凤隐话音落地,林慕染已经稳稳抓住太子胸口衣衫和一条腿,像是捏一条小虫子一样轻松举起,不费吹灰之力嗖地丢向门口。
白凤隐来不及阻止,只能捂住眼睛,一声怜悯叹息。
安静持续了短暂片刻。
终于,直接被丢出寝殿的太子咚地一声落地,紧接着传来一阵慌乱惊呼。
一群在左靖楼带领下赶来的禁卫军,正好目睹太子被高高抛起丢出寝殿然后重重落下的惨剧,紧张神色陡然变成惊恐,看向寝殿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时,就好像在看两只怪物。
左靖楼站在禁军之中,浅淡眼眸麻木无情。
“行刺太子,死罪一条。把她们抓起来,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数百名禁军呼啦散开,把寝殿团团围住,只待左靖楼一声令下就要往里面冲。
“等、等一下!误会了误会了!是误会!”忽然有人一路呼喊着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拦到左靖楼面前。
林慕染一愣:“天斌?你怎么跑来了?”
窦天斌回头看她一眼,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吞口吐沫无力道:“左大人手下留情,这是个大大的误会!我可以作证,这两个女人不是什么刺客,绝对不是!”
垂下眼看看矮小的窦天斌,左靖楼挤出冷冷哼声:“阻拦者,按包庇同党论处。”
“咦?哎?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这是空口无凭冤枉人!”窦天斌怒道。
窦天斌穿着寻常百姓衣着,又是个面皮白净的陌生少年,任谁都看得出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左靖楼只当他是白凤隐一伙的,根本不把他当回事,随手一推,竟把窦天斌推了个跟头。
“天斌!”林慕染看得怒气高燃,抓起身边梨花木椅就朝外面丢去。
一排禁军躲闪不及,惨叫着倒下;刚要上前的另一排禁军又被紧跟着飞来的圆桌击倒,溃不成军;第三排禁军多了个心眼,打算从两侧包围上去,结果林慕染左右开弓,一手一只昂贵花瓶飞出,又是两队人马迅速败退。
眼看围剿就要成为一场闹剧,左靖楼眉梢一沉,微微扬手:“弓箭兵……”
蓄势待发的弓箭兵伤到前排,手中弓箭紧挽。
“三宫重地,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太子少师调兵遣将了?”冷冷一声嘲讽打破紧张气氛,在左靖楼身后又一道漠然身影出现,白衣乌发,眸冷如雪。
左靖楼愣了一下,一抹阴狠愤怒表情掠过面庞。
看起来,就连左靖楼对突然出现的人也有三分忌惮。
白凤隐望向那道身影,只见窦天斌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颠儿颠儿地朝那人小跑过去,嘴里不停抱怨:“卓然!你怎么才来?磨磨蹭蹭的急死我了!”
卓公公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窦天斌摔倒时蹭破的手掌看了一眼,冷到极点的眼神向左靖楼瞥去。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35章 卓公公加入
卓公公那一眼看似清淡却冷得吓人,就连白凤隐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气势、无形魄力,那感觉比起容定尘或是裴少卿居然丝毫不显逊色。
“卓公公也会武功?”白凤隐看着卓然,低声向林慕染询问。
林慕染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卓公公跟天斌关系可好了,有谁敢欺负天斌,卓公公绝对会为他出头。”
白凤隐讶然。
窦天斌不过是小茶馆老板的儿子,怎么会和卓然如此亲近?而且看卓然那种漠视一切的性格,也不像是会为谁出头的人啊!
觉察到她的揣测视线,卓公公淡淡一眼瞥来,而后满不在乎收回目光,落在窦天斌受伤的手掌上。
“疼么?”
“有点儿。”窦天斌龇牙咧嘴,哭丧着脸,“啊啊啊啊!流血了流血了!疼……”
窦天斌夸张反应差点儿逗笑白凤隐,卓然却一脸凝重严肃,从腰间抽出一条极其干净的白色汗巾,轻轻擦拭窦天斌手上伤口。
这样与他性格完全不搭边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差点儿掉了下巴。
左靖楼缓缓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原来是卓公公。抱歉,在下并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卓公公的人,失礼了。”
卓然并不看他,语气冰冷:“现在知道了,还不跪下道歉?”
左靖楼脸色一僵,笑容愈发不自然:“卓公公在开玩笑么?”
“与你?”终于,卓然抬起头看他,满眼轻蔑厌恶,“令人作呕。”
周围禁军传来一阵骚动,似乎都在为两个深得皇帝信赖的重臣之间矛盾感到好奇,有人小声议论,也有人默不作声等着看戏。
白凤隐和林慕染对视一眼,各自暗暗松口气。
看左靖楼的态度,似乎他并不敢明目张胆去招惹卓然;而卓然与窦天斌关系异常亲密,窦天斌又是林慕染的好友……这么几番关系下来,只要卓然肯出面帮忙,左靖楼是不敢强行下令让禁军伤害他们二人的。
白凤隐眼珠一转,笑吟吟走向卓然,摆出一副十分熟稔模样:“大半夜的,真是劳烦卓公公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说着,白凤隐故意凑近窦天斌,把手肘搭在他肩头。
“干什么呀?会长不高的!”窦天斌嘟囔抱怨翻白眼,却没有躲开。
卓然看看窦天斌,又看看白凤隐,最后将冷漠目光投向左靖楼:“左大人越权用兵之事,明早我会禀告皇上。这两个女人来历不明,我要带去审问,倘若问出有与左大人先关,还请一起做好被皇上传召的准备。”
卓然字字冰冷,句句威胁,左靖楼竟然无从反驳,只能眼看着白凤隐和林慕染、窦天斌在卓然的保护下,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离开。
临走时,白凤隐还特地给了左靖楼一个大大的白眼。
“死龟公。”
有卓然在,左靖楼当然不敢发作,脸色阴沉得快要从白皙变成惨白。窦天斌古古怪怪看了白凤隐一眼,什么都没说,紧跟在卓然身后像个跟屁虫。
出了龙池宫就是通往东宫正门的石板长路。
周围无人,窦天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傻了?”卓然刻薄道。
“没,你才傻呢!”窦天斌闷哼一声,捂着肚子指了指白凤隐,眼角还带着笑出的泪花,“你骂那句话好形象啊!我一直觉得那个左大人阴阳怪气的像个女人,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他真的很像龟公哎!以后就叫他左龟公了!”
卓然目不斜视向前走:“没有以后。仅此一次,不许再与那人接触。”
“哎?这叫什么话?”窦天斌一撇嘴,“我才不愿和那个死龟公接触呢,要不是他心怀不轨欺负慕染,我干嘛要出这个头啊?躲他还来不及呢!”
卓然忽然停住脚步,窦天斌措不及防一下撞在他背上。
“干嘛停下啊?我的鼻子……”
不止卓然,白凤隐和林慕染也停下了脚步,齐齐望着前面在夜色里笔直站立,仿佛在等待他们的男人。
“你果然还是跑来了,就不能听我一次吗?”白凤隐叹口气,语气有几分埋怨味道。
然而当她看清容定尘衣袖上有一大块血迹时,那种抱怨立刻变成了深深担忧。
“怎么回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容定尘身边,白凤隐不由分说拉起他手臂查看,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松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遇到埋伏了呢。”
容定尘抬起眼皮撩了一眼卓然,似是对他很提防。
“回去再说。”扬手揽住白凤隐肩头,容定尘抽动鼻子嗅了嗅,微微皱眉,“什么味道?”
白凤隐连忙躲开他三尺远,低道:“别闻,是……是那种药。”
“哪种?什么药?”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问那么多干嘛?”
“说半句留半句,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烦不烦?什么都问,你是三岁小孩儿?”
“我是传言中跟你腻腻歪歪轰轰烈烈又始乱终弃最后还是把你接进王府同吃同住的未婚夫君。”
“脸皮比鞋底还厚。”
两个人和平时一样斗嘴不休,完全忽略了一旁站着的卓然等人。
卓然对容定尘视若无睹,倒是注意到他身后一个瑟瑟缩缩的身影:“唐黎?”
听到呼唤,容定尘身后那人战战兢兢走出,朝卓然深深躬身行礼:“卓、卓大人……”
白凤隐看了一眼,那人她居然认识,就是几家势力齐聚琳琅阁那天,代表太子出面送礼的小太监。
卓然冷道:“你归属东宫内府,怎么和外人在一起?”
唐黎紧张得说不出话,容定尘身子一晃挡道他前面:“是来帮我的。要不是他引走埋伏的人,我想来到这里可没那么容易。”
看容定尘一身灰土血迹,大概是与什么人交过手。白凤隐拍了拍唐黎肩膀:“多谢了,小公公。”
“白、白老板太客气了!”唐黎受宠若惊,拼命摇头摆手,脸色通红,“奴才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像白老板那样和和气气待奴才。奴才只想着能尽微末之力报答,并不图白老板感激……”
卓然对几人显得十分不耐烦,面无表情与容定尘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声淡而无味的话。
“下次要对付左靖楼,算我一个。”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36章 舍命不舍财
从东宫到殒王府,白凤隐这一路是被容定尘硬扛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她不听话,非要作死。”面对沈珏和沈珏的质问,容定尘回答得十分坦然。
“什么叫我作死?容定尘,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白凤隐揪住他衣襟拼命撕扯,怒发冲冠,“路上那么多人看着,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让我以后在帝都怎么混?怎么混?啊?”
“跟着我混。”
语言争论已经达不到目的,白凤隐趁着容定尘转身的功夫,一记飞爪奔袭过去。
然,败。
容定尘不急不缓回身,温热手掌落在白凤隐头顶:“乖,别闹。”
“到底怎么回事?白姑娘又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了吗?”夏班茫然不解。
“也算不得惊世骇俗,就是有些冲动了。”容定尘一手按住白凤隐脑袋,另一手从她怀中抽出装着药草的盒子,随手丢给沈珏,“大费周章找到这东西后,她又蹦又跳非要放把火烧了太学。”
沈珏和夏班面色齐齐一黑。
白凤隐也觉得说出来后有些挂不住面子,撇撇嘴小声嘟囔:“我不是没烧吗?再说烧了又能怎么着?”
“怎么着?”容定尘眯起眼眸,危险目光在她脸颊上了流连,“你信不信,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搭上你的脑袋和整个琳琅阁都不够赔的?”
别说那些奢华又高档的建筑,就是皇宫之内这么好的地段也值得上寸土寸金了,真要赔谁赔得起?
白凤隐摸了摸脖子,有些沮丧:“掉脑袋不要紧,别动我的银子!”
“守财奴!”沈珏和夏班异口同声。
“烦不烦你们?滚滚滚滚滚!都滚回去睡觉!”白凤隐频翻白眼,指了指沈珏怀里的盒子,“沈珏,那些交给你了,明天去找舟神医鉴别一下,看看这次的药草有没有问题。你可把它们给我保管好,这是我拼了老命才弄回来的!”
容定尘跟着补充:“嗯,为了我,她真是拼了老命。”
“你到底要不要脸?真是……”白凤隐气得无话可说,踢了容定尘一脚,拉扯林慕染扭头离开。
对此,容定尘只是宠溺一笑。
“主子这是疯了。”沈珏不冷不热道。
“白姑娘才疯了呢,打架就打架,干嘛要少人家房子?”夏班一耸肩,“反正我要娶媳妇绝对不娶这样的,太吓人了。”
容定尘和沈珏同时露出鄙夷神情:“就你,能娶到媳妇?”
夏班被深深打击,耷拉着脑袋忧伤退出,回房睡觉的路上路过小花园,正巧碰见白凤隐和林慕染坐在月下互诉心事。想想白凤隐和容定尘的关系,夏班头一次涌现出精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