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温娘和容萧寂诡异消失的地段附近,二人终于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看,这应该是萧季的脚印,但是只有一半。”白凤隐指着地上半枚脚印,眉头紧蹙,“脚印截断的地方很齐,就像是被斩断的一样。”
“如果不是他穿着半只鞋,那么就是这脚印断处有古怪。”
容定尘蹲下身,在地面上细细摸索,忽地倒吸口凉气。
“怎么了?”白凤隐见他神情也有些紧张,微微躬身。
容定尘脸色大变:“别……”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白凤隐带着惊愕表情的脸已经快速向左侧闪去……在与那半枚脚印断裂处相接、白凤隐扶着的墙壁上,一处空洞无声无息出现,她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就那样向空洞内倒去。
白凤隐脑海里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大概也要突然“消失”了,以后还有与容定尘再相见的机会吗?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手臂一阵疼痛,而正是这阵疼痛让她猛然多了几分庆幸。
她的手一直握在容定尘掌中。
在她跌入空洞中那一刹,容定尘毫不犹豫握紧她的手迅速奔来,将她用力保护在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翻滚和颠簸,持续时间相当之长,但白凤隐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整个过程中,容定尘将她保护得极好,所有碰撞都是他在承受,甚至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急中,他还不忘努力挺直脊背为白凤隐隆起的腹部腾出足够空间。
翻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后,白凤隐终于落到踏实地面上,容定尘仍双手支撑着地面与她面对面,坚持着对她和孩子的保护。
她咳了两声,挥手驱散呛人的尘土,透过他肩头向上望去。
翻滚时她感觉到二人是在向下滚落,头顶一个巨大的黑洞也证明他们是从那里掉落下来的,显然他们之前花费那么多时间顺着密道往上走的功夫都白费了。
不过这么一个突兀出现的陷阱让她安心许多,至少她终于明白容萧寂和傅温娘消失不是鬼神所为,而是如她一样不小心触动了灵敏而又快速无声的机关,瞬间跌落某个重重相隔的空间内。
“有没有受伤?”容定尘翻身躲开,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地咳了两声。
“稍稍有些不舒服,不过没大碍,只是翻滚时动了胎气。”小心翼翼轻抚腹部,白凤隐环顾四周,而后目光回到容定尘身上,声音陡然拔高,“你受伤了?”
在容定尘肩头,一片血迹正慢慢渗透衣衫,大片染开。
容定尘只是随意瞄了一眼自己肩头,而后漫不经心道:“只是磕碰出的皮外伤,死不了。另外手臂有些……嗯,似乎是脱臼了。好在这里很亮,应该再用不着举着火把。”
经他提醒,白凤隐才想起,在他追逐自己跌落时,火把被他丢在了密道中。但他们落下的地方根本不需要火把照明就已经十分明亮,甚至能看清他眉宇间那抹努力隐藏的担忧。
“这是……什么地方啊……”看看周围环境,白凤隐一阵头皮发麻。
放眼望去,他们身处一间极大的石室内;而在他们身边,是成堆成堆的森森白骨。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453章 动摇与怀疑
“凶山之下,竟然别有洞天,难以想象这座山到底隐藏了多少神奇。”容定尘起身,踢开脚边白花花的人头骨,回头向白凤隐伸出手,“能站起来么?我们的尽快找到出口才行。”
白凤隐稍作犹豫,在他搀扶下站起,却没有往前走,而是伸手去解他衣衫。
“干什么?”容定尘一把将她的手按住,剑眉微蹙。
“又不是非礼你,吼什么?吓到我儿子信不信我跟你拼命?”白凤隐在他肋下一拧,瞪眼道,“衣服脱了,我先帮你处理伤口。我可不想再见你们家小娇妻时她冲上来对我一顿哭嚎责怨。”
“都说了,只是皮外伤……”
“少废话,脱!”
容定尘不着痕迹抖了一下。
然后,他默默地、顺从地、快速地解开系带脱下衣衫,一声不吭把受伤的背部展现给怒目圆睁的可怕妖女。
见他伤得并不重,真的只是浅显擦伤,白凤隐松了口气。帮他重新穿上衣衫时,她顺手在他肌肉结实的背上揩了一把油,而后面对他毛骨悚然的目光一脸坦荡:“脱臼是吧?来,我帮你接上,没问题的。”
容定尘感觉寒气从脊背一直升腾到头顶,然而一只手实在耽误事,他只能提心吊胆把受伤的手臂交给白凤隐,认命般闭上眼睛。
这副仿佛沦落到女淫棍手中的绝望表情,让白凤隐恨不得狠狠抽他几巴掌。咬牙切齿咔地一下把他手臂拧回原位后,白凤隐眼珠忽地滴溜一转,计上心来,眯起眼双指抵住容定尘下颌。
“你一直对我妖女妖女地叫着,我一直很想找机会报复呢。现在周围没有外人,你我孤男寡女,你说我是不是该趁这机会落实一下妖女的名号?”
容定尘愣了一下,倒吸口气满是嫌弃:“……你究竟有什么毛病?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有病,你有药吗?”白凤隐随口反问。
问完,她便愣在原地,一抹疼痛狠狠掠过心口。
许多年前,她还是白家五小姐,他还是令人恼火的毒舌王爷时,他曾玩笑般地说过同样的话。
然而那些时光已然一去不返。
白凤隐愣住,容定尘也一刹失神……熟悉的感觉,破碎的记忆,又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记忆里他拔下谁的发簪,看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在眼前流泻,那时他的心里一片愉悦。
“起来。我要走了,长门司还有很多案子要处理。”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有病,你有药?”
那些对话,是他与谁?
那头秀发,属于谁?
那阵难以言喻的怦然心动,为了谁?
古怪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无声流淌、弥漫,二人不约而同选择避开对方视线转头,偏偏又是更加尴尬的异口同声:“该走了。”
之后就是再次愣怔。
一路上,两个人的默契太多太多,即便是在容定尘把白凤隐当成十恶不赦的妖女时,仍会屡屡发生令他尴尬的默契情况。以前他并没有深究原因,而今,他越来越觉得这种默契绝非偶然。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容定尘低道:“你曾说……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白凤隐黯然点了下头。
“那么有没有可能……有谁往我脑子里塞了一些本来不存在的记忆?我不是说温娘,而是说一些我从来记不得发生过的事情。”
“……你究竟想到了什么?难道你认为是我在你脑子里强加了与我有关的记忆?我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恶毒不堪?”白凤隐忍不住皱眉,蓦地有了几分恼火。
容定尘话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是认为被强加的记忆不是与傅温娘有关的那些,而是可能与她有关的部分。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肯面对傅温娘只是一场虚幻的事实,拼命地想要把他从自己的记忆中剔除,拒绝承认和她的关系。
她的努力,她所付出的心血,他一句话就能彻底推翻。
“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又是假。我只知道,温娘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担心她的这种心情,是不可能被别人凭空捏造的。”容定尘有些心烦,用力摆摆手,“不说这些。先找出路要紧。”
“是啊,你在乎她这点也许是唯一的真实吧。如果没有你对她这份心意,也许一切都会大有不同,我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把你们引来这里。”白凤隐自嘲苦笑。
容定尘身子一僵:“你带我和温娘来这里,不是为了替她解毒?”
“事到如今再隐瞒没有什么意思,还是坦白说吧……她的毒是我下的,我想解毒随时可以,根本不需要其他东西。之所以以需要某种药草为借口让你们来这里,我是希望能够在凶山山顶,让你看到唯一真实的答案。”
说是心灰意冷也好,说是不忍心也罢,白凤隐突然直线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她明白,除非容定尘恢复记忆,否则,他对傅温娘的执着是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有所动摇的。与其看他焦躁心急,冒着以后被他怨恨的危险,倒不如一切摊到明面上,由他自己来进行选择。
因为,容定尘已经别无选择。
她对他的了解,或许比他本人更深刻。当她意识到容定尘被篡改的记忆或许出现了缝隙时,她十分确定,以容定尘的性格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活在虚假的人生里,他必然会去寻找真相。
果不其然。
“只是个借口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容定尘似乎没有太大惊讶,整理好衣衫,眉目清淡道,“温娘没事最好不过。至于你欺骗我的事,等从凶山离开之后在与你计较。在此之前,我会把寻找真相作为首要目的。”
“但愿能顺利。”白凤隐呢喃一声,而后忽然蹙眉弯腰,咬着嘴唇按住腹部,似是十分痛苦。
容定尘伸手将她扶稳:“不舒服?”
“儿子又在欺负我……”白凤隐勉强调笑,“不用管,这点疼痛我还忍得住。和他爹一模一样,总也不安分。”
她的玩笑并没有让容定尘放松,反而想起什么似的,眸中多了几分凝重:“孩子……是谁的?”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454章 迷宫
容定尘的问题让白凤隐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开始怀疑与她的关系,这是好事。然而她拿捏不准,现在说出真相是会催促他记忆的复苏,还是会让他更加排斥这段记忆。
但诱惑,总会凌驾于一切思考之上。
白凤隐深吸口气,紧张地握紧手掌,掌心满是汗水;她的目光坚持与容定尘对视,想要让她看到自己眸中的真实,诚挚。
“孩子是……”
孩子是你的啊……
白凤隐想要亲口告诉他这个事实,可惜的是她没能如愿,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尖叫声打破了他们之间蔓延的紧张气氛。
那是傅温娘的惊呼声。
“温娘?”容定尘的注意力立刻被那声尖叫带走,仓皇四顾,试图呼唤傅温娘,然而那一声尖叫后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白凤隐看着他瞬间从自己面前挪开的身影,苦笑,无奈,却也如释重负……既然现在不是说出口的时候,那么就等到所有真相揭开那一刻吧,那时便不会如此尴尬。
收起那份怅然若失后,白凤隐很快恢复常态,侧头看向石室内墙壁上的长明灯:“这里有这么多尸骨,空气却很新鲜,长明灯也久亮不灭,必然有空气流通的通道。”
容定尘点点头,足尖一点地倐地跃起,从墙壁上取下一盏长明灯端在手上:“四处找找。如果温娘和皇上也是从上面的陷阱掉下来的,他们肯定是找到了某条出路。听温娘刚才的声音,距离我们似乎不远,只是有墙壁阻隔。”
“我说你……”白凤隐斜眼看他手中的长明灯,一脸厌弃,“能不能别这么粗鲁?到处搞破坏。”
“借来一用,用完自然归还。”容定尘面不改色一脸坦然。
灯架都被他扭断了,还回去有个屁用?这男人不要脸的劲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显著特点!
白凤隐有些无力,一点都不愿去想凶山那些老头子看到这被腰斩的长明灯后会是什么表情,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跟在容定尘身后沿着墙壁寻找出口。
这间石室比巫族圣殿还要大,森森白骨随处可见,油灯照明范围有限,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不过比起当初他们与鸽子相见的密室,这里的出口要好找许多。两个人沿着墙壁摸索寻找,走出大概二百步的距离时就在阴影遮挡处发现一处入口。入口没有门,简简单单一条甬道向前延伸,左右两壁上同样挂满长明灯,造型与石室内没有什么不同。
“你看这里。”白凤隐踢了踢脚边一块碎布,“这是萧季衣衫上的一条,我想应该是他故意留下来给我们做线索的。”
容定尘回头看了眼死亡气息弥漫的石室,眉头微蹙:“如果有出口,这些人为什么都选择死在石室中?”
“也许他们掉下石室时就已经绝望,根本没仔细检查是否有出路。又或者,走了这条出路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们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进入里面。”白凤隐捡起布条缠在手腕上,请轻提口气,“不管前面有什么妖魔鬼怪,总要去试一试才行。”
容定尘淡淡嗯了一声,见白凤隐抬脚就要往里走,忽地伸手把她拉住。
“我先。情况不对你就逃。”
那句话就像是命令,不容反驳,容定尘也不给白凤隐反驳的机会,径自抢在她之前进入甬道。白凤隐有片刻失神,随后在他身后悄悄露出一抹轻笑,问也不问就向前伸出手。
她如之前一样,把手放到他掌心里。
他迟滞一下,却没有拒绝,无声地将她手掌包裹。
对白凤隐而言,如此微末细小的举动,已经是最大的希望。
甬道不是笔直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几十步便遇到左右两条岔路。路口处没有任何标识,其中一个路口地上摆着又一条容萧寂留下的衣衫碎片。白凤隐将碎片拾起,没有任何争议地和容定尘跟随容萧寂的选择向前探索。
走了足有半个时辰,两个人开始发觉甬道的古怪之处。
甬道每隔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