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程路途就在如此紧张气氛中飞快流逝。
通往腾凰山半路有一处九幽的据点,容定尘看窦天斌和风南岸都已疲惫不堪,提议在此稍作歇脚。正巧九幽总部一名子弟匆匆赶到这里,告知次日鼎仙门有人想要见容定尘一面,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一路颠簸,容定尘对白凤隐心疼不已,难得网开一面,从外面弄了一壶酒回来。
看到酒,白凤隐双眼发出幽幽绿光:“谢谢相公!”
正要倒酒的容定尘听到这话,立刻把酒收回怀里,正色道:“再说一遍。”
“我要喝酒。”
“不说是么?那好,酒倒掉。”
眼看容定尘打开酒壶盖子就要往窗外到,白凤隐心疼得嗷呜一声扑过去,一把抓住酒壶护在怀里。
容定尘则放弃了酒壶,把她箍在怀里。
“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紧贴着她耳垂,容定尘呵着热气低语。
白凤隐被弄得浑身发痒,却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说一遍,翻翻白眼瞪他:“再给我一壶酒我就说!”
“一壶酒是么?”容定尘眯起狭长凤眸,不怀好意的笑容让白凤隐浑身一凛。弯腰,伸手,容定尘早有准备,从桌下又拿出一壶酒:“来,再说一遍。”
“……”白凤隐愣了愣,看看手里稍小一圈的酒壶,露出委屈神情,“有你这么欺负媳妇的吗?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再,说,一,遍。”容定尘倾斜酒壶,壶嘴里闪着晶莹光泽的酒液就快滴出。
白凤隐舔了舔嘴唇,气沉丹田。
“谢谢相公!”
“嗯,乖。”心满意足的容定尘总算肯把酒给她,而后半是威胁半是哄骗,把白凤隐骗到窗前。
这一晚,正是满月。
容定尘坐在椅子里,白凤隐坐在他怀中,两个人一人一壶酒对酌,一同望着天边明亮净透的银色月盘。
“之前的事,是我太任性了。”容定尘突然道歉,虽未指明是什么事情,但二人心知肚明。
白凤隐低下头,嘬了口酒,伸出纤长手臂揽住他的脖子:“原谅你了,谁让你那么在乎我呢?”
“那你是不是也该原谅我了?”
容定尘的问话让白凤隐一愣:“原谅你什么?你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我是说,关于温娘的事情。”
容定尘关上窗子,捏着白凤隐下颌让她与自己保持对视,眼神认真而严肃。
“你在想什么我都清楚。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是因为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不过我保证,我对温娘的感情与对你的是截然不同的……对她,我是喜欢,把她当做妹妹一样。对你,是当做一生一世要共度同死的人,是深爱。其间区别,你懂吗?”
白凤隐悻悻推他一把:“这事我都不提了,你又提起来干嘛?”
“不说个明白,放在心里始终是块心病。”容定尘低头贴在她脸颊上,轻道,“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几经生死才能在一起。我不希望那些付出和执着被一些小猜疑破坏。凤隐,答应我,以后不管有什么心事都要说出来。你闷在心里难受,我看着你难受,更是无法忍耐。”
两个人之间很少会谈及这种深刻又露骨的事情。
这种气氛让白凤隐有些尴尬,却又有几分动容……至少她现在知道,容定尘是真的在乎她,那些小脾气、小争执,都是因太过在乎而起。
说到底,若是他不爱她,又怎会有这么多不甘、不愿、不可忽视?
长松口气,白凤隐用力捏了捏他脸颊:“行,我答应你。谁让我这辈子已经让你沾染了呢?就算我再想找其他男人,那也是打了折扣的,不合算。”
“沾染?我又不是什么脏东西。”容定尘眉梢一吊,眯起眼,修长手指勾住白凤隐衣带,“既然都已经沾染了,不如……更多污染一下如何?”
“脸皮呢?”
“撕了。”
“撕你的脸皮去!别撕我衣服!新的!新的啊!”
一阵喧闹,一阵沉静。
隔壁住着的风南岸对二人毫不避讳的某些举动无奈至极,独自走到外面,仰头看那轮公平照耀着每一个人的圆月。
月光里,有白凤隐明亮笑容,有她矫健身影,也有她独一无二的风华。
风南岸闭上眼,拼命压制脑海中因各种幻象带来的冲动。
想要到她身边去,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告诉她他的心绪,想要……想要紧紧拥着她,如容定尘那样。
如果没有容定尘的话,是不是她会选择自己呢?
风南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让夜风将脑海里一片混沌吹醒。
他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看安静的房间,又有些怕。
幻象出现越来越频繁,他很怕哪天自己真的分不清真与假、实与虚,做出让自己后悔,让白凤隐讨厌的事情。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394章 亡者归来
窦天斌只是个小商户的儿子,从没出过远门,更别说骑马奔波数日。
一连几天的骑行让他累坏了,巴不得在榻上狠狠躺上十天半个月,动也不动。如此疲惫的他自然想不通,隔壁那二位究竟是怎么锻炼出如此精力,竟然能在长途奔波后还搞那档子事的。
当然,对于经常在马背上四处奔波的白凤隐和容定尘来说,骑几天马休息一天,再来一场云雨,并不是什么很辛苦的事情。
尽管如此,当鼎仙门几位弟子到达之后很久,容定尘才慢悠悠出现。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累,只是不想理会这群人罢了……当初刁难白凤隐的就有鼎仙门,而且云疏醉到现在也对他十分看不上,导致他一听到鼎仙门三个字就倍感厌烦。
白凤隐知道,自己和容定尘的身份对鼎仙门来说都是比较敏感的存在,因此她特地叫上风南岸一起与那几人见面,毕竟风南岸曾几次到鼎仙门找云疏醉,其中一些人或许他认识。
果不其然,那几个穿着白衫、背着佩剑的鼎仙门弟子一进来,立刻就朝风南岸拱了拱手:“好久不见世子……不,现在改叫丞相大人了吧?”
风南岸看到那几人也是亲切无比:“原来是高大侠和方少侠,久违了。你们这是……”
高大侠面带忧色,叹口气道:“这不是知道疏醉出事了吗?掌门得知几位正在为救疏醉奔波,向九幽裴宗主打听到鬼帝阁下行踪后,特地派我们前来帮忙,也算是尽同门之情谊。”
“原来如此,让掌门费心了。”风南岸目光一扫,大概是四个鼎仙门子弟,大感放心,“有鼎仙门相助,想要得到解药应该轻松许多。之前我还有些犯愁自己身无长物帮不上忙,现在好了,高大侠带了三位少侠一起过来,那么有我没我就没什么差别了。”
“与我同来的岂止三人?”高大侠抚着胡须哈哈大笑,“世子有所不知,这一趟我是带了四个最出色晚辈一起来的。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另有一位小师侄主动要求同行,说是与鬼帝阁下是故交。不过那小师侄禁不住快马加鞭,一路上已经颠簸得吐了两三次,此时正在外面休息吹风,一会儿就会过来见过几位。”
白凤隐与容定尘对视,皆是莫名。
自打当初沈珏斩杀十三名鼎仙门弟子后,鬼帝和鼎仙门的梁子就算结下了,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没听他们说起谁与容定尘有所关系,怎么突然之间冒出一位“故人”?真有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云疏醉从没提起过?
容定尘蹙眉:“高大侠所说的故人姓甚名谁?”
高大侠道:“还是个小姑娘,我也问过她怎么会与鬼帝阁下有交情,可她不肯说。她叫……”
“师叔!都说了,不许乱报我的名字!讨厌!”
不等高大侠说完,一声娇叱从门外传来。随着那声娇叱,一道洁白带着微微茉莉花香的身影扑向容定尘,咚地撞进他怀里。
白凤隐倒吸口气,毫不客气伸手朝那姑娘后衣领抓去。
开玩笑,她这正室在呢,哪个找死的丫头敢来扑她家夫君?脑袋不要了吗?
“哎呦……”那少女被白凤隐抓个正着,不禁一声娇呼。
容定尘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下意识按住白凤隐的手,将那少女从她手中拖出。
白凤隐也愣住。
容定尘身份显赫,又有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当初还在帝都的时候,就有不少胆大的女子故意往他身上蹭。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直接躲开或者干脆一脚上去,把主动贴靠上来的女人赶走,还从没见过他对谁怜香惜玉。
有她在时,他更是对其他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可今天这是……
白凤隐还在发愣时,容定尘轻轻将那少女推开,目光凝视在少女面庞上。
刹那间,他的表情里揉进万千惊诧。
“温娘?”
他的失声惊呼,让白凤隐的脸色唰地惨白。
这名字,正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的心中魔咒。
温娘。
傅温娘。
一阵恍惚之后,白凤隐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笑容,一推容定尘手臂:“发什么癫呢?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哪来的傅温娘,你思念过头了吧?”
容定尘定定看着那少女,过了半晌才艰难摇头,一字一顿:“不……的确是……温娘。”
“尘哥哥,你果然还记得我!”少女欣喜交加,又一次扑进容定尘怀里,双手紧抓住容定尘衣衫不放。
高大侠等人并未觉察出异样,只有风南岸注意到白凤隐苍白面色和微微摇晃的身子,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凤隐,怎么了?不舒服?”
白凤隐呼吸有些急促,心像是快要跳出胸口一样难受,视线死死锁定在那少女身上。
那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整整比她矮了一头,身子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圆圆的脸蛋儿配上粉里透红的双颊,别有一番娇俏可爱之感,煞是惹人怜爱。
可她,丝毫爱不起来。
那可是他口中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啊!
容定尘难以相信自己所见,失神许久才想起白凤隐还在身旁,连忙轻轻推开傅温娘,紧皱眉头质问:“你是谁?”
少女有些茫然:“是我呀,尘哥哥,你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我是温娘啊!”
“不可能,温娘早就……”话说一半,容定尘冰冷目光望向高大侠,“这是鼎仙门的把戏么?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高大侠一脸莫名:“这……怎么了?温娘说与阁下是故交,所以磨着要我带她一起过来……看阁下叫她名字,的确应该是认识的人吧?”
傅温娘见容定尘表情微带愤怒,露出几分委屈神情:“尘哥哥,你别埋怨师叔,我没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你先消消气,我、我慢慢告诉你怎么回事好吗?你这样……有些吓人……”
不得不说,傅温娘的模样楚楚可怜,很是让人心动。
白凤隐看着容定尘犹豫面色,心底陡然漫过一片凉意,忽而转身,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395章 裂隙
故人相见,容定尘一脸古怪神情,白凤隐干脆掉头跑开……鼎仙门四名弟子一头雾水,全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大侠迟疑道:“白夫人怎么了?”
风南岸也是困惑不已,自然没有答话,看了容定尘一眼后跑去追白凤隐。
容定尘仍有几分恍惚,视线始终离不开傅温娘脸庞,茫然呢喃:“你不是已经……”
傅温娘嘟起嘴,赖进他怀里,两行眼泪滴答流下:“尘哥哥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是不是怕我?”
“原来阁下担心的是这个。”高大侠恍然大悟,连忙解释道,“几年前掌门师兄到玉雪山庄作客,恰好看见温娘被家人抬进院中,说是因病早亡送回老家下葬。掌门师兄略通医术,发现温娘心脉余存,便与玉雪山庄说明后将温娘带到我鼎仙门救治。”
依照高大侠的说法,当初傅温娘只是发病气绝,但并没有“死透”。鼎仙门掌门将仍有一线希望活下去的傅温娘放到鼎仙门回魂洞的千年玉棺上汇集灵气,又辅以内功护其心脉,终于在几年后让傅温娘又活了过来。
这番话可信可不信,听上去玄而又玄。不过容定尘曾经亲眼看沈珏死而复生,所以反而比高大侠等人更加容易接受这个解释。
“温娘,你真的没死?”容定尘手掌抚过傅温娘脸颊,感受到她皮肤上的凉意,仍有几分怀疑。
傅温娘抹了抹眼泪,呜咽道:“尘哥哥还不信我……”
“鬼帝阁下大可放心,我鼎仙门是名门正派,定然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来蒙骗阁下。”高大侠笑呵呵道,“玉棺千年寒气缭绕,所以才有凝魂聚气之功效。温娘在上面睡了几年,那凉气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去的,所以她的身子总是那么冷。不过不打紧,掌门师兄说了,这股寒气会随着温娘长大慢慢消散,届时便与常人无异。”
傅温娘用力点头,抓起容定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认认真真道:“尘哥哥,我保证,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不信,过几天你再摸摸,一定会很暖的!”
本该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无疑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然而与傅温娘相处的点点滴滴温暖回忆,让容定尘心里涌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暖暖流淌的思念。
毕竟,傅温娘是在他生命里,第一个从陌生变为亲近的人。
也是第一个,让他为失去而心痛的人。
见容定尘眼神多了几分温度,高大侠等人放下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