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向眼高于天的慕容卿居然会有这般卑微的姿态?
惊讶不过是一闪而过,范旋已经走出门前,低垂了头躬身施礼道:“夷洲郡守范旋,见过北海祭女大人。”
“范大人。”萧凌风将他上下扫了一眼,面色端庄微微一笑道:“今日我等这么多人前来打扰,不会太麻烦你了吧?”
范旋心下一怔,面上却是笑容恭敬的道:“哪里哪里,祭女大人和各位能赏光前来,我范府是蓬荜生辉,求都求不来的事,岂敢说打扰?请,各位请!”
“那便好!”萧凌风嘴角扯了一扯,推着寒渊便往里走。
范旋心下又是一怔,呃,这个客气归客气,不是应该先给我介绍一下其他人,还有,女眷不是应该往旁门走吗?这边大门开着可是迎接圣王,迎接男客的!
他这一愣之间,萧凌风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了大门之前,刚欲用力抬起轮椅,从侧门急忙走出了一个婆子,上前一礼道:“祭女大人,请跟奴婢从这边走。”
萧凌风一怔,停了下来,藐着那婆子道:“你意思是,我不能从这里进去?”
婆子亦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女眷都是从侧门走,这大门,是专门……”
她还在款款而言,就只觉脖子一凉,眼前的一切都在翻转,她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还有脖子上喷溅而出的鲜血,随后便是嘭的一声。
她还未说完的话被自己的身体给砸了回去。
侧门发出了惊叫声,几个跟着婆子走出来的丫鬟们吓得脸色惨白,缩在了门口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看着那貌若天神的男人把长剑一抖,那凤眼瞥过来的阴冷目光让几人顿时将嘴捂住,再不敢出一声。
慕容卿还剑入鞘,脚下带了一道圣光将那尸体一踢,他身后的罗琦已经挥出一道水箭将地上清理干净,门前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模样。
看都没看范旋,慕容卿上前一步,侧身站在门槛之上,微低了头,等候萧凌风进去。
萧凌风的唇角不觉抽了抽,看了一眼因为拔剑速度慢了那么一点只能幻化出一个圣光盾将血点都挡住脸上带了不甘的林朝,轻咳了一声,推着寒渊在那已经用藤蔓铺成的通道上进去。
梁侯上前一步靠近呆住的范旋,黑沉着脸道:“范大人,府里怎么会有如此不懂事的下人!”
“啊……”范旋还没有找回状态,茫然回头看着他。
“你啊!”梁侯跺了下脚,低声道:“你魔障了吗?祭女大人是谁?那是统领整个北疆军,便是圣王平王都持下礼之人!居然,居然要从侧门走?还另外有地方?祭女大人去那,圣王殿下他们就去那!你这意思是说,要我们都跟着去你那后院吗!”
说到后面,梁侯的声音都冷冽起来,面带怀疑的瞪着范旋。
莫非,这家伙真是故意的!
故意下祭女大人面子,故意得罪那几位,然后脱他下水!
范旋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忙拱手道:“是范某的疏忽,是范某的疏忽,府里管教不严,那个,梁侯您也知道,我那府里的夫人是个……请进请进!”
范旋的夫人是个什么人,梁侯多少也风闻到一些,见范旋如此说想想也真是那夫人能做出来的事,心里便稍微安定一些,只是脚步还是落后了几步,看着范旋急忙跑进去引圣王他们就座的背影皱了眉头,然后轻轻招了招手。
“侯爷。”亲卫凑近了他低声应了声。
“叫兄弟们警醒些,派队人去巡逻,给兄弟们说下,回去侯爷我会让大家吃个够,今天可不能出事。”梁侯低低的吩咐道。
“是!”
☆、第428章 夷洲33
范府主院正堂后面的宴堂占地总有千平,格局布置大气恢弘,主堂游廊围绕中间的舞池所建,里面陈设是按照古礼而设,一条条紫檀木的桌案成排摆置,后面放置着精致蜀绣制成的垫子和软靠。
红漆立柱上支着灯架,儿臂粗的兽油蜡烛将整个院子照得金碧辉煌。
范旋引了萧凌风等人到了正堂,刚欲伸手请慕容卿上坐,慕容卿已经提前一步走至上座,将两条桌案并在了一起,然后躬身退下,等萧凌风上前。
范旋的手不觉握了一握,将心底冒起的怒火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没关系,便再让尔等嚣张片刻!
萧凌风附身去抱寒渊,见他伸了双臂眼帘低垂耳根上泛起了绯红之色不觉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在他羞然抬眸之时又一本正经的抱了他起来,眼角余波扫了一下门帘低垂的侧门方向。
那里,刚刚有一道极为阴毒的目光闪了一下。
那种充满了嫉妒和怨恨的眼神她太熟悉,当年在祭地羲和便是经常这样看她,而在京城天牢里的那些萧家女人,则更多了怨怒。
嫉妒吗?萧凌风唇角一勾,带了坏意的低头在寒渊那薄唇上啄了一下。
寒渊的脸更红了,只觉得周围那些目光嗖嗖的都盯了过来,却是目不斜视的用手臂勾住了萧凌风的脖子,将身体更紧的贴近了她。
萧凌风哑然一笑,也不再逗他,抱着他走至慕容卿已经拼好的桌案前,先将寒渊放下,将他的腿搁置好,让他靠上软垫后,自己才盘腿坐下,随手一挥道:“今日梁侯和范大人请客,讲的便是一个痛快,大伙也不用拘礼,随便找位置坐!”
北疆战士齐声应了一声,便吆喝着勾肩搭背的四散开去,两人挤做一团在只供一人坐的桌案前席地而坐。
堂前的桌案只摆了百来条,没关系,他们可以自行解决!
梁侯的脸不觉僵了一僵,被梁澄一拉,这才想起自己女儿居然也跟着那祭女进到这正堂来了,心里不觉犯起了嘀咕。
范府的这陈设他是一看就懂,那条案是只供一个客人坐,但是长度和那座垫的摆设却是可以供一个娇俏可人的美女伺候客人的,而舞池里面已经清扫干净想来等下必然会有艳舞。
这女眷……的确是不合适啊!
他这还没整明白到底应该怎么着,上头的萧凌风已经招手道:“梁澄!过来这边,这边的位置好!”
梁澄拉了一下梁侯,笑着走至正堂,却也不敢在萧凌风指着的旁边位置上就坐,只在低了萧凌风三排的位置坐下。
慕容卿扫了她一眼,解下长剑姿势端正脊背挺直的跪坐在了萧凌风左边的案前,将长剑放置在了脚边。
林朝瞅了瞅已经靠在萧凌风身上的寒渊,揉揉鼻子,坐到了右边的桌案前。
瞅了一眼面上依然挂着和善笑容的范旋,卫霜施施然的在林朝旁边的桌案前坐下,同时伸手对梁侯道了一声请。
梁侯还能如何?他只能坐在了自家闺女和慕容卿中间。
四下一望,却是没有看见祭地那几个阵师止师,梁侯心里一动,却也不敢多问,持壶准备给慕容卿倒酒,摇了一下,看向了范旋。
梁侯使了几个眼色,范旋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已经一个位置都没有留给他的上坐,招了招手,然后,很是憋屈的和罗琦一起,坐在了下位。
两边的通道口早就侯了成队的奴仆,见范旋一招手,两边的门帘顿时掀开,菜肴和酒水流水般的送了上来。
熊掌燕窝鱼翅鲍鱼海参……
样样都是金贵之物。
见那些战士和祭女面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范旋心里暗骂了一声土包子,端起了酒杯,刚想起身祝词,就见那祭女大人已经毫不客气的夹起一块海参递到了寒渊嘴边,而那些北疆战士更是过分,已经直接自己吆喝着喝了起来,那一碗鱼翅便如同喝面汤一般的直接灌了下来。
范旋默默的放下了酒杯,手在桌案底下紧握成拳头,掐得自己手掌心都快出血,才将那口差点喷出去的血给咽了回去。
我忍!便再让你们嚣张片刻!吃吧!多吃点才好!
*
看着那五十多岁的老头眼眸一低一抬之后面上依然笑容如春的和罗琦寒暄起来,林朝的唇角翘了翘,侧头至卫霜旁边道:“他不是说,让我好好看看人心?”
就这一个?还不够我在陈州看的。
我在陈州,看的可是那么多世家豪门的人心。
卫霜淡淡一笑,接过身后丫鬟准备给他倒酒的酒壶,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下,探身给林朝倒了一杯,轻声道:“兽袭之时,范家举倾家之力襄助,家里的粮仓全部开放给夷洲民众,后又任由手下兵士侍卫投身炎灵战队和夷洲守备队,很是有些名望,功劳也是不可抹消。”
林朝微一思忖便已明了,这范家和那些世家不同,世家对陈州毫无建树,便是观念都没有转过来,可是这位却是个明白的,知道在这样的局势下必须得同心协力,先过了难关再说,一旦难关过去,不管是功劳还是民心,都是大大的有。
这样的人,在事后一旦发难,反而是最难处理的。
视线扫了一圈,林朝举起酒杯和卫霜碰了一杯,借靠近之时问道:“夷洲城,就这么一个?”
其他人呢?圣王驾临的宴席居然不来凑热闹?
卫霜抿了一口酒,看了看正堂里的那些空位,低声笑道:“是我们来早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走廊那头传来了唱名之声。
“夷洲守备林大人到。”
“来了。”卫霜再度给林朝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慕容卿,又扫了一眼手不老实的搂上了寒渊细腰的萧凌风,斜靠在了软靠上轻声道:“燕国立国之初,前朝世家有大半投靠了慕容卿,而他手下更是猛将如云,玉台十二将的画像如今还立在慕容家的祠堂里。”
林朝心头一动,不觉也看了眼慕容卿。
那些人,那些他的功臣朋友属下亲人,最后都成了逼迫他去对付炎凰的势力,那个时候,这个人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陈大人到!”“樊大人到!”“何大人到!”
随着门外一声声唱名,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的人走了进来,人还未进,已是先拱手施礼道:“见过范大人!”
然后……被座上的慕容卿和主位上那搂着祭师大人正被祭师大人插了块肉递到嘴前饶有兴味看着他们的女人给惊吓住了。
☆、第429章 夷洲34
能在夷洲混下来的官吏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见此怪状也只是打着哈哈赶紧入座,有那么几个不满之人被旁人一拖也只能给慕容卿施礼后先就坐再说。
一时之间,正堂里各种招呼声很是热闹,不多时,酒一上,便杯觥交错和乐融融起来。
通道口门帘后,范霓却是盯着主位上那两人几若咬碎一口银牙。
她打了祭师大人大半年的主意,也在各种场合上跟祭师大人来过偶遇,可是祭师大人从来是带着淡笑拒人千里。
他明明身有残疾,却不管是坐在轮椅之上还是用藤蔓支撑着行走,都如同标枪一般挺直,眼不多看,言不多出,不做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事。
可是现在,他脸上笑若春花,绯红若霞,那身子更是软得如同一汪水一般靠在那女人身上,一对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视满堂宾客如无物,只是痴痴的看着她,还替她倒酒夹菜……
也不怕把那些客人的眼睛都闪瞎!
范霓狠狠的哼了一声,手把石墙都挠出了几道深痕,终是把心里的冲动给压了下去,阴森森的看着那吃的张狂笑得猖狂的女人,在心里将她骂了千万遍后,愤然转身。
没关系,便让你再嚣张嚣张!
等会便让你知道,抢我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还有祭师大人,居然这么不要脸的跟别的女人那样,看我等下怎么罚你!
*
范霓身后的丫鬟急忙跟了上去,快步而走之时不觉回头瞧了眼那已经变成黑色的四道爪痕,心中怪异之感更是严重。
夫人将她们都赶出小姐房间之后便喊来了老爷,和老爷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话又去叫来了大少爷,等他们说完,她再进去伺候之时,那起先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姐居然站了起来。
身上那些可怖的鞭伤也只剩了几道痕迹而已。
可是她却不敢表露出来一点惊讶之意。
范霓本就性子不好,而在这次起身之后,身上更是多了一股暴虐之气,让她本能害怕。
更是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范霓自己就成了湖里的花肥。
许是想起了什么,范霓脸上那种狂怒之气退了一些,转而浮现出了丫鬟熟悉的神色,那神色,让丫鬟心里更是直接凉透。
那是范霓看中了猎物准备下手而且确定猎物会落入己手之时的笑容。
刚才范霓看的一直是正堂上面的方向,而这大半年来,范霓心心念念的可不是祭师大人?
天啊!
“怎么了香附?”范霓的脚步微顿回头扫了一眼突然发出了一下颤抖的丫鬟,随手掐了一朵路边上刚从暖房搬出来的菊花,看着前方慢悠悠的道。
“奴婢,”香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