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边浮现了淡淡的微笑。
狂徒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便想将头转开,听得寒青再一声别动后,将头转了回来,看着冰熊也停止了动作,那唇边的笑意随着他血色完全失去而更加深入,一对湛蓝的眼珠被雾气所迷,带了淡淡的晕般的浅色。
好似夏日,阳光不落之时,那清远辽阔的天空一般。
唯有太阳的光亮,在那其中闪亮。
*
“快,送他进暖和的地方,狂徒,用你的灵力温暖他,要不,他会死的!”寒青的声音打断了狂徒那一瞬间的愣怔,应了一声,狂徒手上浮现了淡淡的火焰,笼罩上了冰熊的身体后,将冰熊抱了起来,急冲冲的往木屋里走去。
起身之时,狂徒心中不觉一惊,怀中的身体实在太轻,轻得根本不像一个男人的身体。
冰熊的身形在摩摩族里可以称得上瘦弱秀气,可是,他却能将那巨大的战锥挥舞自如,人人都当他是天生神力,可是,狂徒却知道,冰熊的力气是比一般人大些,但是能有如此成就,是靠他自己练出来的。
他的身形虽然修长,但是身上却满是铁般的肌肉,看上去削瘦,重量却不轻。
可是现在,他却轻盈得让狂徒怀疑,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彻底消逝。
*
风一般的掠进木屋,将冰熊放在木屋里的木床上,狂徒便准备让出地方让寒青施救,先前寒青只是以灵力封住了血流,还要缝合伤口然后上药,寒青虽然脾气不好,却是祭地少有的拥有高明传统医术的祭师。
是寒光专门指派给他们这些最容易受外伤的狂战士的医祭师。
她身体刚动,手却被一只冰凉骨节修长的手抓住。
狂徒回头,见冰熊挣扎着想要起身,忙道:“你别动,放心,寒青是最好的祭师,他一定能救你!”
“别走……”冰熊的手无力却坚持着握住了狂徒的手,嘴唇轻颤着,轻吟了一声。
“你坐床头,保持住他身体的温暖。”寒青把狂徒让床头一推,从怀里掏出医药包道:“他这伤口一直靠灵气冰冻着,现在他灵力耗尽,身体已经受不住寒气。”
狂徒嘴唇微抿了一下,半靠着床坐下,反手握住了冰熊的手,温暖的火之灵气顺着他的筋脉流了进去。
随着她的动作,冰熊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当温暖的气流涌进体内,他的心也好似一点点热了起来,那先前已经碎成冰屑一般的心,好似慢慢的合拢一般。
“阳光……”一声低低的低喃从他唇角溢出,他的眼里带了迷离之色,唇边的笑意浅浅而起,又再度轻喃了一声:“阳光……”
七彩的光芒从他伤口里面焕发出来,一点点的碎光沾染在了伤口之上,那因为血液流尽而显露出惨白之色的肌肤皮肉也泛起了一层霞光一般。
寒青咦了一声,惊讶的看了冰熊一眼,再不迟疑,一手带了绿光顺着那霞光而动,另外一只手快速的拿出缝合工具开始缝合伤口。
这是……和韩子墨一样的情况……
韩子墨当初便是靠着这种力量从死亡之地挣扎而回。
他的灵力和韩子墨一样是冰系灵力,连这莫名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的力量都一样,这个人……
*
缝合伤口,再上了伤药,全部处理完,寒青已经满身大汗,看着冰熊那已经筋疲力尽却依然睁着的眼睛,眼珠一转,拿出银针,直接一针,将他扎睡了过去,然后在周围那些大睁了眼睛瞪着他的狂战士面前悠悠然的伸了个懒腰,道:“好了,你们都出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
“出去吧,吃点东西,晚些再来看他。”服侍着风见的妇人伸开双手往外赶人,见狂徒也起身欲走一个回转,将狂徒堵了回去。
“狂徒啊,你看,这谁,”指了下已经走到门口的寒青,妇人笑道:“他也说了,冰熊现在灵力全无,还需要靠着你保暖。”
狂徒一愣,已经被妇人推回去坐好,将因为昏睡而从狂徒手中滑落的冰熊的手又给塞回狂徒手心里,笑道了一声那便拜托你了,妇人便也闪身出去。
狂徒哎了一声,身体刚一动,便觉得手掌里的那只手颤抖了一下后手指勾了勾,轻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第357章 北海12
冰熊原是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冰间湖里不光是建了木屋群,也准备了丰足的食物,那些食物便是按照正常食量,也够几百人吃上个几年。
沧熊的幻阵里面没有时间概念,里面的人以为自己过了好几年,但是身体并吸收不了那么多的食物,所以,他们基本是少食多餐。
虽然浪费了许多,但是剩余的食物还是比较充足。
雪狼几个在冰里冻了几个月已是饿得不行,孤狼他们在风雪之中行走费的体力也大,妇人将食物一端上来,两边的人便不再计较先前还针锋相对,先坐下吃饱再说。
咬了一口肉,老酒蹭近了孤狼,看了一眼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木屋,低声道:“喂,给我说说,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孤狼瞟了他一眼,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将身子扭过去了一些。
“不跟我说?”老酒屁股一扭,跟着他移了过去,阴森森的笑道:“你可想好哦!”
看了眼好似突然出现在老酒手上的酒罐,孤狼吞了口口水,在他收回去之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思忖良久后道:“这个,老酒啊,你也听过我们很多故事了,那个,你还记得以前跟你说的麋鹿的事吗?”
“麋鹿?”老酒神奇般的掏出个酒杯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酒罐就顺便收了回去,挑了眉头道:“是说麋鹿的皮子很保暖?狂徒还说要多猎一些给我做袍子。”
孤狼一口将酒喝干,从眼角瞟了他一眼,道:“不是,是那个,就是,麋鹿发情的时候,会有一个领头的公鹿,那头公鹿是整个族群里面最强大的,他会获得拥有雌鹿的交配权,其他的公鹿,呃,那个,都得看它心情,不能越过它去,那个,冰熊嘛,在咱们族里,就如同那头领头公鹿一般,是安塔的……安塔的……”
老酒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你是说,冰熊是安塔的合法夫婿?就像希亚族的第一莫塔一样?”
孤狼轻咳了一声还未说话,一旁的黑熊已经蹭过来,笑嘻嘻的低声道:“不一样,希亚族的莫塔,是不能干涉阿好的,只要阿好喜欢,屋里便是有多少莫塔都没关系,但是,冰熊要是不同意,或者打不过冰熊,那,连安塔的边都摸不上!”
孤狼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黑熊头上,恼怒道:“你高兴个什么劲,你有好处吗?”
黑熊一怔之下便想明白了,看冰熊现在那灵力强悍的模样,自己只怕也不是对手,脸顿时跨了下来。
“不会吧?”老酒愣了一下神,下意识的便道:“那要是冰熊不喜欢安塔,那安塔也要被辖制?”
“冰熊不喜欢安塔?”这下是孤狼愣住了,想起那个冰屋里那一夜后狂徒好似想通了好些事,猛然抓住了老酒的手道:“你说清楚点,冰熊怎么会不喜欢安塔?”
看了一下孤狼和黑熊的神情,老酒缓缓道:“你们族里,原来的安塔继承人并不是狂徒对吧?冰熊,原来是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对吧?那个叫火焰的女人,那个想要陷害狂徒致死,却连辰海都不敢进的女人,冰熊,不是一直是那个女人的男人吗?”
“火焰?”孤狼愣了一下后道:“你是说,风见安塔的另外一个孙女,狂徒的堂姐火焰?”
“是啊,”黑熊脸上显出了恍然之色,点头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狂徒还没有被风见安塔宣布为安塔继承人之前,冰熊可不是一直跟着火焰的?那时候我还奇怪,就火焰那样子怎么可能当安塔?她连给狂徒提鞋都不配!而且,在连辰海都不敢过后,她居然还想去杀死昏睡中的狂徒!不对啊!当时,不是冰熊把火焰给杀了的吗?”
“冰熊杀的火焰?”老酒糊涂了,冲口道:“不是狂徒杀的?”
“年轻人,你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了苍老的女声,老酒惊然回头,见风见满脸凝重的站在身后,喉头微动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道:“狂徒说,她那时候从昏睡中醒来,正听到火焰说要冰熊勾引她,勾引她后再抛弃她,她一怒之下,杀了火焰,杀了您最疼爱的火焰,杀了冰熊最喜欢的火焰!”
“你说什么……”眼中带了茫然,风见颤抖着重复了一句,轻喃着道:“我最疼爱的火焰?”
“风见安塔,狂徒,一直努力着,一直想得到你的肯定,她和萧凌风交好,和希亚族交好,除了她和萧凌风本身是兴趣相投的好友外,也想为摩摩族留下一个生存的空间,萧凌风灵力强大,韩子墨和柏子衿带领的北疆军更不是摩摩族这么点人能抵挡得了的,她锻炼自己,她血战在最前面,她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成为一个让你首肯的好安塔,可是,风见安塔,你为何一定要为了那样阴险狡诈的小人,折磨狂徒呢?”老酒的语气越说越冲,想起狂徒那豪爽开朗下面那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只觉心痛难忍,冲口道:“既然你们不珍惜她,我珍惜!那,能不能求你,不要再折磨她了,那个冰熊……”
没等老酒说完,风见便转身向着木屋跑去,只留得老酒伸出了手僵在了准备发誓的模样愣在当地。
还有满头雾水互相议论着的狂战士们。
*
推开木门,走进木屋,将木门关上之时,风见浑浊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天啊,她居然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听得门响,靠坐在床头正在打盹的狂徒一惊而醒,抬头看向了门口,见风见脸上神情不觉一怔,轻声唤道:“祖母?”
风见快步走至床边,看了看熟睡中的冰熊,深吸了一口气,将冰熊的手悄悄从狂徒手中拿开,示意狂徒跟她在火塘前坐下。
风见的神情比先前都要沉重,那眼角闪烁的泪光更是让狂徒心惊,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下后,低了头道:“那些族人,若是祖母不忍,我也可以和沧熊商谈,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不,你做得很好!”风见将狂徒的手包裹在了自己手心里,摩擦着那满是老茧伤痕累累的手,眼角不觉又湿润起来:“是祖母不好,是祖母不对,狂徒,这么些年,都让你受苦了!但是狂徒,祖母最爱的,最期待的,一直是你啊!祖母心里,能担当得起安塔之名的,从来就只有你!”
狂徒一怔,抬头茫然的看向了风见。
“狂徒,不是祖母封住了你的记忆,是你自己封住的,因为太痛苦,在亲眼见到父母惨死,那感觉太痛苦,你那么年幼,根本承受不起,所以,你封住了自己的记忆。”风见声音嘶哑,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冰熊,轻声道:“祖母,只是听从了雪晶的话,让巫师给你加深了那个封印而已,可是,祖母没有想到,从那以后,你却变得胆小起来,你做事畏畏缩缩,再不像以前那般,可是,作为摩摩族的安塔,作为一个将要带领摩摩族那么多族人的安塔,那个样子的狂徒怎么行呢?祖母,祖母是想刺激你,想要你振奋想要你重新振作起来,所以,所以祖母才让雪晶得到冰熊的称号后,跟在了火焰的身边,祖母知道你喜欢他,为了得回他,你会努力的,你会努力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安塔的!祖母知道火焰心地狭隘阴险,也知道她嫉妒着你防范着你,但是,如果连火焰的阴谋你都对付不了,你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安塔?所以,祖母让雪晶不要出手,只能在旁边旁观,可是,祖母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会遇见狼群,没有想到,狂风会死,可是,狂徒啊,狂风是雪晶的亲弟弟啊!你以为他真的不伤心吗?”
“祖母……都知道……”狂徒喃喃的说了一句后,身体猛然一抖,轻声道:“那,火焰……我杀火焰的事也是你……”
“不是你杀的!”风见猛然抱住了她,哽咽着道:“火焰做的事,冰熊都跟我说了,狂徒,火焰不是你杀的啊,我并没有骗你,你当时高烧烧得人都糊涂了,你身体根本没有力气,你想动手,可是还没有碰到火焰就昏了过去,是火焰想杀你,所以,雪晶杀了火焰,我没骗你,是你自己,你自己给自己的心里暗示,我的狂徒,为何不跟祖母说?为何不找祖母直接质问?为何要自己苦自己,苦了这么多年……”
“不是我杀的?”狂徒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眼中更加迷茫,轻声问道:“那,为何你和冰熊不愿意跟我南下?为何要留在这里?还有,为何……”
风见松开了她,从火塘旁边拿起了狂徒转头看过去的那个冰玉雕成的权杖,放入了狂徒手中,道:“这个权杖,这个安塔权利象征的权杖,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给你对吗?狂徒,你说过我们摩摩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