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对身后一挥手,让队伍紧密聚集起来,往冰间湖而去。
*
北地的冬季到处都是积雪,但是在荒野和日漏之间却有一片常年不冻的湖泊,湖泊不大,却是北地动物们渡冬的最好之地。
而北海众族也遵循古老流传下来的风俗,绝对不会在冬季和春季对在冰间湖渡冬繁衍的动物下手。
这两个季节,是人类和动物们和平共处的季节。
而穿过冰间湖,便是雪狼的聚集地日漏。
往常到了这里,雪狼们都会非常兴奋,但是这次,在将要靠近冰间湖之时,雪狼却停住了脚步,带了不安和惶恐的打起了转。
狂徒轻抚着身下的雪狼王,打着呼哨安抚着它,雪狼王发出了焦躁的叫声,爪子不断在地上轻刨着,就是不往前走。
狂徒的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起来,雪狼是北地除了冰熊外最凶悍的动物,她骑的这头雪狼王体型巨大性子剽悍,便是遇见冰熊都要扑上去一战,但是,现在它却惧怕起来。
跳下雪狼,狂徒对也想随后跳下的老酒道:“你和雪狼一起退回去,在我们刚经过的那个地方驻营。”
老酒看了她一眼,唇角一裂,毫不犹豫的滑下雪狼的背,弓着身子道:“我和你一起。”
“老酒!”狂徒历喝一声。
老酒将头一缩,嘀咕道:“我才不会走的,你自个说的,要我不要离开你。”说完,又得意的将语气加重道:“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要离开!”
被赶上来正一脸备战的凝重和兴奋的狂战士们全体猛然嗖的一下看过来,狂徒的脸不觉微微一红(也许是黑),低声喝道:“别乱说,快走!”
“这里有危险对吧,我好歹也有土盾,你不用担心我。”老酒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里带了笑意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狂徒皱着眉瞪着他,见他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无赖模样,脸上满是恼怒,心底却不觉泛起了一丝暖意,转头道:“那好,你跟紧我。”
老酒贴近了她的身体,在她体温的温暖下脱了手套,金黄的光芒从他手中泛起,化作了一片片坚硬的鳞片护甲覆盖上了狂徒以及狂战士们的身体。
自从知道灵力可以激化出来后,摩摩族的战士和希亚族战士成了第一批挑战者,可是他们激发出来的多是火水金攻击性灵力,防御性的土性灵力却是非常稀少,治愈性的木系就更少了。
这也是老酒能最后死皮赖脸的跟着狂徒一起前来的原因,他的战斗技能比起狂战士来说完全不值得看,但是他的护甲之力,却是可以和老虎相媲美。
给全部的狂战士带上护甲之后,老酒对狂徒得意的一笑,赶紧将手套带起来,然后缩起了脖子,退到了狂战士们身后。
狂徒看了他一眼,转身之时手中的战斧已经呈现攻击状态,对雪狼王打了一个呼哨,便欲向前。
雪狼王一口咬住了她的衣角,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狂徒轻拍了下它的头:“我知道,前面很危险,但是我必须去看看。”
冰间湖离摩摩族营地还有些距离,但是因为它周围的温暖和丰富的动植物,这里也成了摩摩族的避难所。
如果摩摩族的营地出了事,那么族人最先选择的避难地,应该就是这里。
无论如何,她得去确认一下。
雪狼王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声,仰首对其他的雪狼长啸一声,在其他雪狼一步步的退后之后,用头抵了抵狂徒。
“你要跟我去嘛?”摸了下雪狼的头,狂徒唇角不觉浮起了一丝笑意,低声道:“不用,你和它们一起,在这里等我吧。”
雪狼王摇摇头发出了呜咽般的声音,头在她手心上蹭了蹭,弯腿蹲在她面前,示意她上去。
“你要我和同生共死吗?”轻声低喃着,手抱住了雪狼的脖子,狂徒不觉看向了日漏的方向。
那里,她失去了狂风,捡了失去父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雪狼。
揉了一下雪狼王脖子上的厚毛,狂徒向前走去,手中的战斧带起了鲜红色的火焰。
*
没有雪狼,行走在雪地之上便要困难许多,不多时,暮色也沉了下去,天完全黑了,风带了呼啸之声吹了起来。
随着寒风而来的,是比雪更冷的雪流,那是风速高达200公里时速的狂风吹起没有结冻的积雪而形成的漫天雪雾。
能见度为零,众人紧贴的靠着队伍里火性灵力者发出的火光为引导,艰难的在雪地里挪动的。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提出宿营。
四面都是雪雾,根本无法辨识方向,只能靠着雪狼王的本能带路。
不知走了多久,便是有灵力护体,狂徒也觉得脚下一片冰冷,回头看向眼帘上都是一层冰霜的老酒,狂徒思虑着,是不是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就听得前方传来了一阵鸟鸣。
那是白绒鸭的叫声。
冰间湖数量最多的鸟类,也是唯一留在北地过冬的鸟类。
“白绒鸭还在,冰间湖应该没事。”孤狼带了喜色道了一声,拉了老酒一把笑道:“再忍忍,等到了地方,我请你喝咱们摩摩族的酒。”
老酒眼睫毛抖动了一下,将上面的冰霜给抖掉后看向了神色一点没有放松的狂徒。
狂徒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着那一阵阵的鸟鸣,手一挥,身子矮了下去,小心的往声音来处走去。
孤狼收了脸上的喜色,也半蹲下身子跟在了狂徒身后。
那鸟鸣,太过于规律,规律得不像这个季节白绒鸭应该发出的声音。
*
淡淡的乳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狂风好似被一堵墙给挡住一般突然消散而去,雪雾也散了开去,眼前,是如真似幻仙境一般的所在。
白雪围绕下,那湖泊波光粼粼,湖面上摇曳着夏季开放的梦莲花,十几种鸟类游弋其中,湖边趴伏着莽牛和羚羊等动物,而在那水汽迷茫之处,点点好似彩色蘑菇一般的帐篷点缀在了草地上。
那应该是盛夏的场景,却在这大雪纷飞的冬季出现。
看着那在水汽里欢笑着跑过的孩童人影,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沉了下去。
“狂徒!”孤狼一把拉住了准备往前走的狂徒,轻声道:“我去!”
狂徒眼睛紧盯着那个孩童的身影,摇摇头道:“不,我去。”
那是她的身影,早已经被她遗忘了的,还是幼童的她,笑得没有一丝阴霾的她,那个时候,她的父母还在,她也没有被人拿来和火焰比较,更没有安塔继承人的压力。
那是她最欢快的时光。
却在这个极夜即将来临的冰间湖上,展现出来。
“狂徒!”孤狼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急促起来,低声道:“你是我们的安塔,是摩摩族的领头狼,你若是出事,我们一族都会完蛋!”
狂徒一怔,回头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正是因为我是安塔,所以我必须去,孤狼,你也知道,这是针对我来的。”
她眼中冒着鲜红的火焰,却又冷静如同冬季的海湾,孤狼不觉松开了她的手,突的裂了一下嘴角,轻声道:“好!”
说着,他手中战斧斜握,越过狂徒朝前走去。
狂徒嘴角抿了一下,看着那些不说话只是默默往前走的狂战士们一眼,最后在老酒身上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勾,翻身上了雪狼王的背,双腿一夹,便冲过了众人。
“狂徒!”孤狼发出了一声怒吼,不顾那齐腿深的积雪跑了起来。
他声音未落,就只见前面的水汽突然震荡起来,层层涟漪之间,一个嘶哑低沉带了无尽威严的声音响起。
“何方人类,居然敢闯进我的领域!”
☆、第350章 北海5
雾气打着卷的向两边急速散开,湖光人影都荡起了波纹,悉悉索索的声音似真若幻的响起。
动物的嘶鸣,鸟类的鸣叫,人类的欢笑,一下子从那些镜像里传了过来。
而在那散开的水汽之中,一只巨大的兽展现出了它的形貌。
那是一头高约十米形似冰熊的巨大生物,额前冒出了一支长约三米晶莹剔透的冰角,雪白的皮毛上挂满了冰霜,支撑在地上的巨大脚掌上伸出带了金属质感锋利无比的利刃。
它低着头,红色的眼瞳里映着他们的倒影,细小而脆弱。
沧熊。
雪狼王发出了低低呻吟般的吼声,前膝微跪,让狂徒滑落下来后,将她往后一推,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狂徒的前面。
裂开嘴,冲着那比它巨大了许多倍的兽发出了一声怒吼。
沧熊发出了低沉的笑声,那笑声让它的身体都抖动起来,毛发上尖锐的冰霜纷纷而落,好似一片剑雨。
狂徒拽着雪狼王的尾巴,带着它急剧后退,手中战斧挥舞成了一个光圈,火焰划出的屏障将剩余的冰霜之剑挡在了外面。
“小家伙,不错,居然敢挑战与我。”沧熊停止了抖动,低头看着被那人类拽着尾巴也依然挡在人类面前还露出了利齿的雪狼王,声音里带了隐隐的笑意。
“沧熊?!”狂徒拍了拍雪狼王,抬头问道。
“恩,拥有灵力又知道我的名字,人类,你是谁?”沧熊头低了下来,额前的冰角指着狂徒的方向,那冰角的尖头带了流溢的暗紫色光芒。
“我是狂徒!摩摩族的安塔狂徒!”狂徒沉声道。
“狂徒?”沧熊的尖角停在了离得狂徒还有半米的距离,再度重复了一声:“狂徒……”
随着它那叹息一般的声音,四周的景色产生了变化。
水汽聚集成了一个个人影,星光照耀而下,让那些人影好似活了一般,晃动出了不同的画面。
那是狂徒自己都已经遗忘了的记忆。
她的父亲是拥有冰熊之名的战士,高大雄壮,她的母亲是不输给男性的狂战士,而作为他们的女儿,她自小就拥有尊贵的地位和异常于常人的体魄。
父母的宠爱,让她自小就无法无天,小小年纪,就因为一个男孩和罗刹族发生了冲突,引发了一场战争。
那场战争之中,百年不遇的暴风雪来袭,她的父母为了救助族人葬身在了漫天冰霜之中。
在那之前,她是整个北海最受宠的小女孩,在那之后,她成了小狂战士狂徒。
“母亲……父亲……”看着那冰封在记忆深处的身影,狂徒不觉伸出了手,伸向了那欢快的举起了咯咯笑着的小女孩的男女。
“狂徒!这是幻影!”一声历喝响起,随后一个圆球般的身体直扑上来,将狂徒给压翻在地。
脸碰触在冰冷的雪地里,狂徒猛然回过神来,侧头看了一眼老酒那遮掩得只剩了眼睛的脸,沉声道:“我知道,起来!”
老酒爬了一下,身体太重没有爬起来,随后而来的孤狼伸手将他提溜了起来,看着那些虚影,惊愣的看向了狂徒。
狂徒将嘴里的雪吐了出来,爬起了身体,大声道:“沧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沧熊发出了短促的笑声,抬起了巨大的前肢。
雪狼王发出了怒吼,孤狼和老酒还有狂战士们急拥上前想将狂徒往自己身后拉,狂徒战斧一挥手中的火焰将他们直接给逼退。
从她的角度,在沧熊抬起的前肢下,正好可以看见一个通道,通道的对面有隐隐的流光溢动。
“无妨,它若有恶意,我们谁都逃不了。你们在这里等着!”狂徒说了一声后,便迈步走进了那个通道,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狂徒!”老酒叫了一声,挪动笨拙的身体想追,沧熊那巨大的前肢已经落下,砰的一声,落地卷起的狂风将他给直接掀翻在地。
“等等,不要激怒它。”孤狼抓住了就势一滚从衣服里掏出腰刀便准备揉身而上的老酒,沉声道:“狂徒说的对,它若有恶意,我们谁都跑不了。”
“可是!”不甘的吼了一声,老酒停住了动作,看着那些好似沸腾般欢舞起来的人影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夏日祭,我们族里最盛大的节日。”孤狼扫了一眼那热闹到让他不忍观看的场景,低声道:“这是,狂徒父母去世的那一年的夏日祭。”
老酒一下哑了声,视线胶着在了那个身着鲜艳服装如同鲜花一般娇艳可爱的小女孩上。
她欢快的大笑着,眼角眉梢,身体没有一处不透出欢悦的生机,如同欢跃的精灵一般在人群中跑动,引起一阵阵的笑声。
“那个时候,她不叫狂徒。”孤狼沉声道:“她叫阳光。”
一切生命的起源……北地最珍贵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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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并不长,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那是一个冰洞,冰花在壁上盛放,冰晶上流溢着光亮形成了一道道紫色的流光,冰冷,却又带了淡淡的暖意。
狂徒微顿了一下脚步,视线盯着冰墙里面模糊的身形看了一会后才迈步向前。
再走了几步便到了尽头,面前是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