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一愣,突然茅塞顿开,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她为什么非等等着弘历?她可以带着闺女回圆明园啊!弘历舍不得训政大权,那就让他自己留下好了!老娘不伺候还不成吗?!
心里既有了这个盘算,嘤鸣不禁蠢蠢欲动。
第925章、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伊尔根觉罗氏这个皇后办事倒是十分利落,而慎刑司拷问得也着实用心,所以不过五六日,便有了结果。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流言的确是从翊坤宫散布出来的!”伊尔根觉罗氏正色道。
“翊坤宫么……”嘤鸣长长吸了一口气,翊坤宫,顺妃钮祜禄氏的寝宫。啊不,是顺太妃。
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十五阿哥被圈禁,顺太妃跟她求情,嘤鸣没有理会,还把禁足了半年。禁足出来之后,顺太妃便恹恹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再抱有期望似的。见她如此,嘤鸣也懒得找她麻烦。
没想到,她竟散布这种流言蜚语!!
“让她去寿康宫后殿礼佛吧,以后就不必再出来了!”这是弘历给出的处置!
十五阿哥谋刺永琚、暗行巫蛊,弘历将他圈禁,但并未迁怒顺太妃,这多少是念在熹圣皇贵太妃的份儿上。毕竟十五阿哥是她的样子,十五阿哥不好,那也是她没有教导好,治她一个教养不善之罪,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弘历没有那么做,依旧衣食无缺厚待她,只不过没了儿子的顺太妃,日子过得自然孤寂苦闷。
孤寂得久了,恶念便生。
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根基,所以即使散布了流言,也很快被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查到了。
何苦来哉呢?一把年纪了,还犯这种蠢。
寿康宫后殿,高大的鎏金佛像,宝相庄严,硕大的青铜熏炉中,檀香浓郁。
顺太妃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满脸皱纹横生,她合手喃喃道:“果然还是失败了么……永琰,额娘没用,救不了你……”
顺太妃泪水盈眶,两行老泪滚落而下。她明明知道的,这是以卵击石,可自己儿子被圈禁,她却在宫里享福——她总得试一试,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现在,她也跟永琰一样了,幽禁,不得自由。
可顺太妃心里却好受了些。
起码她跟自己的儿子同甘共苦。
储秀宫,这里已经在忙活活拾掇东西了。
太上皇弘历急匆匆赶来,“你真的要走?”
嘤鸣指了指外头的大太阳:“天儿都这么热了,再不走了,难道我要在紫禁城过三伏天?!”——住惯了圆明园,实在不习惯紫禁城的夏天。
弘历一噎:“可是永琚才刚继位,万事都不熟稔,朕还得留下训政呢!”
嘤鸣淡淡挑眉:“我没不让你训政,你留下慢慢训吧!反正我要带着懿儿和妆儿回圆明园凉快去!”——你自己在这儿受热吧!!
弘历很受伤,“鸣儿……”
嘤鸣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满脸风轻云淡,“我不拦着你训政,你也别拦着我回园子!你自己看着办,等什么时候不想训政了,再去圆明园跟我汇合吧。”
弘历一愣:“怎么?你不回来了?”——难道鸣儿不只是去度夏?
嘤鸣撇撇嘴:“去了之后,我还回来干什么?往年也都是整年住在园子里的,习惯了,紫禁城里住着不舒坦!”
弘历道:“那选秀的事儿呢?”
嘤鸣百无聊赖地道:“让琇莹主持就是了!这事儿以后不归我管了!”——选了这么多年秀,她也腻歪了。
弘历一时无言再劝阻。
就这样,嘤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懿儿与妆儿,回到了圆明园。
嘤鸣一走,弘历第一个晚上便睡得不舒坦,枕畔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翻来覆去半宿才入睡,翌日朦朦胧胧醒来,嘴里下意识地唤了一身:“鸣儿……”
却突然想到,鸣儿回园子了,不在这儿了。
顿时,弘历满心失落。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就如弘历,他习惯了掌握天下大权,所以放不下手中的权利,哪怕传位给了儿子,自己还是要“训政”。
除此之外,弘历还有一个习惯,便是闻着嘤鸣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入睡……如今枕畔少了嘤鸣,他每晚睡觉都睡得不自在。
他也习惯了喝嘤鸣熬的茶汤,红枣枸杞茶,或是悟道茶,或者是金银花凉茶——如今正是喝凉茶的时候,御膳房烹煮的凉茶,味道就是不对劲!
“汗阿玛,这事儿您看该怎么处置?”弘历念完了奏折的内容,满是恭谨的请示太上皇弘历。
“什么?”弘历根本没听见奏折的内容,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置?
永琚也发现了,汗阿玛最近总是走神,每每心不在焉,连政务都不上心了,便只得简单地再重复一遍:“王亶望贪污巨硕,和丫榈饺吩渥镏ぃ尤衔醚铣停
弘历忙点头:“的确该严惩,这种事儿决不能姑息!”说罢,弘历又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永琚一愣,便脱口道:“还有一些……”话说到一半,他眼珠子一转,便道:“还一些繁琐小事儿。”
一听“繁琐”二字,弘历自然没了兴致,便摆手道:“那今儿就这样儿吧!”
永琚看了看外头还老高的太阳,心下甚是欢喜,从前每天他都要在养心殿,让汗阿玛教导到天黑才能回乾清宫,今儿才晌午,就可以回去了,而且剩余的政务,他可以自己处置,自己说了算了!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这一刻,永琚突然很感谢自己皇额娘,皇额娘一走,汗阿玛也丢了魂儿似的,照这个架势,汗阿玛只怕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永琚猜得不错,嘤鸣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弘历这边觉得每日都是度日如年,睡觉格外不舒坦,吃得喝得都不对口味。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终于在七月酷暑季节,蝉噪刺耳的时节,弘历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了,“朕要去圆明园,以后朝政你自己看着办!”
永琚心下大喜,嘴上却急忙挽留:“汗阿玛怎的如此着急?虽说现在朝堂上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儿,可有汗阿玛在,儿子也觉得心安不少。”
弘历听了这话,甚是不悦,老脸顿时跟便秘了似的,“你心安!朕心里却一点都不安!”——既然没什么要紧事儿,朕留下来做什么?就为了让你小兔崽子心安的?!合着朕这点用处?!
“汗阿玛……”永琚满脸慌乱之色。
弘历摆了摆手,“行了,三日后,朕启程去圆明园!以后啊,你专心处理政务。真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叫人传信儿就是了!”
永琚急忙道:“是,儿子若有处理不得之事,一定亲自前去请示汗阿玛。”
听了这话,弘历很是满意。
于是,三日后,永琚带着文武百官,以浩大的声势场面,恭送太上皇离宫。
第926章、太上皇退休
这是昭宪元年的七月盛夏,从这一天开始,标志着乾隆皇帝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而年轻的昭宪皇帝也终于开始展露文治武功……
训政还不到一年的太上皇陛下,便结束了自己的训政生涯,火急火燎赶来圆明园,与嘤鸣相聚了。来之前,弘历没叫通知,似乎是想给嘤鸣一个惊喜。
弘历赶到海晏堂的时候,在殿外便听见了懿欢与惠妆那银铃般的笑声,进去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嘤鸣在做坏事,挠两个丫头的咯吱窝呢。
“痒!痒死了!皇额娘好坏!”懿欢在罗汉床上扭着自己的小身子,笑得哆哆嗦嗦。
惠妆也没好到哪儿去,死死缩着咯吱窝,直往床榻里头钻,小两把头都散落了,细柔的头发软趴趴散乱。
弘历的到来,让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嘤鸣满目愕然。
两个丫头也忙飞快跳下罗汉床,急忙给弘历请安行礼。
“懿儿给汗阿玛请安!”
“妆儿给汗玛法请安!”
两个孩子都乖乖巧巧,可惜跟乱草似的头发,怎么看也不像是乖乖女,反而更像野丫头。
弘历很是宽容地笑着,心中也一瞬间纾解了,他笑着上前,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又摸了摸孙女鸡窝似的的头发,道:“下去梳妆吧。”
“是!”两个丫头齐刷刷应了,便被保姆牵着手带了下去。
嘤鸣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她略整了整,才笑着说:“怎么来园子了?你不是说永琚离不开你吗?”
弘历笑着上前,坐在了罗汉榻的蟒缎条褥上,凝着眸光看着嘤鸣那副轻松随意的家常打扮,神色愈发深邃,他抬手理了理嘤鸣鬓角的残发,语调深邃如许:“朕……更离不开你。”
这样毫不掩饰的柔情,叫嘤鸣老脸一红,“我还以为,你得晚些才能来呢。”
弘历苦笑了笑:“没有鸣儿在身边,朕干什么都不舒坦。”他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既然朕都退位了,还管那些做什么呢?!”
不是永琚离不开他,而是他放不下。明明说好了,退位是为了有时间多陪陪鸣儿,也好安度晚年,没成想,退了位,还是有些放不下朝政大权。
永琚是孝顺的,从来没抱怨什么,事事都请他做主。
嘤鸣笑着问:“你……这是真的要退下来了?”
弘历含笑点了点头,“朕想通了,皇位都传了,何必还把持着不放呢?否则退位跟不退位有什么区别呢?”
嘤鸣笑容灿烂了几分,看样子,弘历是真的要退居二线了。
弘历那枯槁苍老的手,握住嘤鸣那柔嫩细腻的柔荑,“鸣儿,你还这样年轻……”他的眼看着嘤鸣的光洁的额头与眼角,不禁唏嘘。
弘历现在的模样,真的是垂垂老矣了。
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昭示了他已经是个古稀老人。
而今天,嘤鸣没有浓妆艳抹,因为园子里没有外人,她也懒得做哪些盛装,所以只简简单单化了一点淡妆,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倒是觉得自己心态都年轻了呢。
可弘历看着她如斯年轻的容颜,不免心声哀叹。
“我这里有雪肌花容丹,不论男女,吃了都能维持年轻容颜。”
弘历却摇头了:“老了就是老了,就算外表能变,里头也终究是老骨头了。”
弘历说得没错,雪肌花容丹并不是真的使人年轻,只是让外表年轻罢了,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弘历不喜欢虚假,那样终究是自欺欺人。
“其实,能够陪着一个人慢慢变老,其实也蛮不错的。”——嘤鸣笑靥如花。
弘历道:“只要鸣儿不嫌弃朕这幅样子就成。”
嘤鸣一笑,低头伏在他肩膀上,嘴上嘟囔道:“我又不是你,一把年纪了,净惦记年轻小姑娘!!”这话,怨气四溢。
弘历知道,嘤鸣说得是汪琬的事儿。
弘历愧然一叹,“是朕对不住你……”
只要一想到汪琬,嘤鸣心里就膈应得慌,尤其事情是发生在她怀着永玖的时候……
当时她真的气坏了,甚至都不想跟弘历继续过下去了!!
“当时,你身子重了,便不许朕亲近。还说,从今以后,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弘历回忆着当年,忽的带了几分怨念,“孩子最要紧?合着朕就不要紧了吗?”
嘤鸣一个骨碌抬头来瞪着他:“就因为这个,所以你——”
弘历没有掩饰,他唏嘘道:“鸣儿,朕知道,无论早年的魏氏,还是汪氏的事儿,你肯原谅朕,不是舍不得与朕之间的感情,而是……舍不得孩子。在你心中,孩子比朕重要。”
“你连这个都要计较吗?!”——跟儿子争风吃醋,嘤鸣实在没想到,弘历竟要与孩子较个高低!
弘历无奈地笑了笑:“朕现在不计较了,可当初……钻了牛角尖了。你怀着永玖的事后,事事都是以永玖为重,朕为次。朕一时吃味,心里便怨你,怨你关心孩子太多,关心朕太少。便想着,若换了旁的女人,肯定恨不得时时刻刻围着朕转,时时刻刻想着讨好朕。”
“这就是你跟汪氏搞上了的理由?!”嘤鸣气得鼻子半歪!
弘历轻轻拍了拍嘤鸣的肩膀,“朕是魔障了,等你生了永玖,朕才清醒过来。可那时候,朕已经宠幸了汪氏三月有余。朕又是后悔,又是害怕,害怕你知道,朕甚至想过,干脆杀了汪氏,死人才是最能守口如瓶。”
嘤鸣撇撇嘴:“可惜你没舍得杀她!”
弘历摇头:“朕从未喜欢过她,又哪儿来的不舍得呢?只是若突然死了个宫女,朕怕你知道。又见汪氏安分乖顺,所以才将她撵去了花房。”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弘历,你老实跟我说,自我回来,除了魏氏和汪氏,还有过谁?”——她想知道,弘历到底出轨了几次。
弘历低头,将下巴落在她肩膀上,唇齿贴着她耳畔:“真的再没有了,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