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宫里的规矩,嫔妃晋封要一级一级来!可如今莫说贵妃已经有两位,连四妃都已经满员了。自然底下的就不必肖想晋封了!”
容嫔一愕,愣是无话可说了。
秀嫔听得这话,忍不住“嗤嗤”笑了,她道:“是呢!四妃都身子康健,必定都是要长命百岁的!所以莫说是贵妃的朝冠了,连妃子朝冠,容嫔都不必担心会压到自己脑袋上!”
秀嫔的这般讥讽,叫容嫔气得眼睛通红,容嫔恨恨道:“你得意什么?!压不到我头上,也照样轮不到你!!”
秀嫔嗤嗤笑了,“是啊,所以我才从来不去肖想!人呐,就是要有点自知之明才是!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容嫔气得美眸冒火,恨不得上前撕了秀嫔。
剑拔弩张之际,外头传来了一声太监尖细的高呼:“皇上驾到!”一瞬间,秀嫔立刻敛了讥笑之色,容嫔也是戾气尽消,一副娇柔温婉之态。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川剧了。
二嫔已经飞快拜倒在地,嘤鸣也扶着菊霜的手背,起身相迎,屈膝见万福之礼。
弘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手扶起了嘤鸣,方才对跪在地上二人道了句“平身”。
容嫔眼瞧着,皇后的手被执在皇帝手心里,心中酸气直冒,从进宫,到封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自她病愈也有两个月了,皇上虽然屡屡厚赐,但始终不曾留宿远瀛观。而且这几个月里,皇上也只在皇后处留宿,其余嫔妃处,顶多偶尔去坐坐,或者用顿午膳。这纳兰皇后,竟是一人独霸皇上!!
第724章、你就那么信不过朕吗?
秀嫔眼瞧着帝后你侬我侬,便道:“嫔妾等已经聆听了皇后娘娘教诲,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嫔妾等便不打扰了。”
秀嫔一口一个“嫔妾等”,俨然是把容嫔也算在了内。
弘历摆了摆手,连看不看一眼,便道:“嗯,退下吧。”
容嫔心下一急,一咬牙,便上前一步,屈膝道:“如今天冷了,所以嫔妾亲手绣了个抹额,想要献给皇后娘娘。”
听了这话,弘历不由回首看了容嫔一眼,点头道:“你倒是有心了。”
容嫔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了一只剔红圆盒,笑着打开盒子,取出里头那条绣着鸾凤齐飞的鹅黄抹额,恭恭敬敬奉于嘤鸣,“皇后娘娘一直厚待嫔妾,嫔妾一直感念在心。这条抹额是嫔妾连夜绣好的,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嫔妾手艺拙劣。”
嘤鸣拿起那盒中抹额瞧了一眼,道:“没想到容嫔绣工如此了得,瞧着上头绣的凤凰,活灵活现的!”嘤鸣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抹额上振翅欲飞的凤凰鸟,不禁称赞有加。
容嫔很是开心地笑了,笑靥灿然,如锦似绣般迷人,“皇后娘娘不嫌弃就好。”
弘历抬手从嘤鸣手中抽走了那抹额,朝着嘤鸣的额头比了比,上下打量,然后点头道:“和你的衣裳很配。”
嘤鸣冲着弘历嫣然一笑,她今日的衣裳上也绣了凤凰团纹,与抹额竟像是一套的。
容嫔眼瞧着帝后亲昵恩爱,腹中酸意不禁更浓了几分,嘴上却恭维道:“嫔妾私想,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然只有凤凰才配得上。”
弘历笑着点头。
秀嫔听了,眼里浮起一抹恶心之色,方才皇上不在,便讽刺中宫,倨傲无礼,这会子皇上来了,便如此拍皇后的马屁,转瞬两张脸,真真是叫人作呕!!
秀嫔突然“哟”了一声,指着墙角的鎏金座钟道:“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容嫔妹妹该不会是想留下来用膳吧?!”
容嫔的笑靥一僵,佯装是刚刚才发现似的,掩唇道:“是了呢,的确不早了。多亏秀嫔姐姐提醒,否则我都忘了时辰了呢。”
秀嫔“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
二嫔这才跪安,离开了海晏堂。
嘤鸣敛了笑容,冷淡地将那抹额从弘历手上一把夺了过来,丢回了盒中,吩咐道:“搁在库房里吧!”
弘历道:“绣得的确不错,怎么不戴上?”
嘤鸣指了指殿中燃得通红的炭盆,淡淡道:“屋里这么暖和,我戴抹额做什么?!”
“哦。”弘历暗自点头,倒也没多想。
于是,便与弘历一起进了茶室,烹悟道茶饮用。
窗外已经窸窸窣窣飘着小雪花,遥遥只见远山郁郁若含烟,凌云直上的青松也披了一层淡淡雪白,别有一股清冷萧肃。
嘤鸣行云流水般泡茶,热腾腾的水汽直扑在玻璃窗上,恍如迷雾遮来,但只有短暂的一瞬,很快水汽散尽,又是一片清明。
弘历饮了一杯悟道茶,忽的道:“鸣儿,你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嘤鸣轻哼了一声,“你又言而无信,我能开心才怪!!”
弘历有些懵了,“朕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
寒飒飒的风吹着窗外的枯竹,声声幽幽。嘤鸣从乌漆小茶盘中拿起小巧的紫砂杯,声音幽淡而清晰,“你忘了,当初说过,等和卓部王公们走了,就送和卓氏回紫禁城。”
弘历怔忪。
“我一直在等你开口,但等到现在,你都没有再提此事!这不是言而无信是什么?”嘤鸣眼若寒波,冷清得看着弘历。
弘历眸子扫过五彩描金炕桌上的宜兴紫砂茶具,沉默须臾,才说:“朕当时是说,等和卓部的人走了,你若不喜,可以让和卓氏回紫禁城。”
嘤鸣一笑,立刻便接了他的话茬子,“我的确不喜,那你可以下旨,送容嫔回紫禁城了吧?”
弘历忙道:“可容嫔并无过错,对你也是毕恭毕敬!”
嘤鸣脸上的笑意瞬间泯灭,冷清地问:“因为她没有过错,又举止谦顺,所以你说过的话,就可以不算了,是吗?”
弘历只觉得嘤鸣这话冲得慌,却偏偏冲得他哑口无言,良久,弘历才道:“鸣儿,你不是都肯晋她为嫔了吗?怎的还这般厌恶她?”
嘤鸣“哼”了一声,“若我身边整日围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对我百般讨好,你是否会厌恶他?!”——自和卓氏胃病见好之后,就没少往弘历身上黏糊,从汤汤水水,到香囊荷包斗篷,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弘历身上,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嘤鸣看了这么久,心里岂能痛快了?
弘历一愕,他没想到嘤鸣会这般比喻。弘历也不免去想,若鸣儿身边有个围着转的男子……宰了他!!弘历心头只有这三个字!!
嘤鸣淡淡道:“和卓氏已经封了容嫔,对和卓部也算有个交代了。送她回紫禁城,也不会有碍朝政。”
弘历叹了口气,“紫禁城清冷,容嫔若是回去,只怕会不习惯。”
嘤鸣哼了一声,凉凉道:“紫禁城里住了那么多嫔妃,别人都习惯,怎的就她不习惯?还是在你心里,容嫔跟别的嫔妃不一样?!”
嘤鸣的讽刺的语调,直叫弘历听得皱眉,脸色也沉郁了几分,“鸣儿!!”
幽幽叹了口气,嘤鸣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她就知道,弘历不会答允的……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把容嫔送走。”嘤鸣不免心下酸涩起来。她这才清净了几年,好不容易处理掉了魏伊人,又来一阿依和卓。
弘历眉心纠结成一个“川”字,叹道:“鸣儿,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你就那么信不过朕吗?!”——容嫔入宫三月,朕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吗?不过是厚待了几分罢了!
嘤鸣一时无言,到今天位置,弘历的确从未召幸过容嫔。可身为一个女人,谁能放心自己男人身边有个貌美又别怀心思的女人围绕左右?
可她若是一味迫弘历撵走容嫔,只怕要伤了多年感情了。
“若我身边也围着个男人,你信得过我吗?”嘤鸣反问道。
第725章、先知库尔班
“若我身边也围着个男人,你信得过我吗?”嘤鸣反问道。
见嘤鸣又拿这个做比喻,弘历恼羞成怒了,“你想让谁围着你?!!”
嘤鸣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气成这个样子。容嫔却是确确实实在围着你转!”
弘历被嘤鸣挤兑得无言以对,只觉得脸面无光,袖子一甩,便扬长而去。
嘤鸣幽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吵崩了……
弘历约莫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一连三日都再没来过海晏堂,不过也没有去别处,只一味扑在朝政上。
薛嬷嬷劝慰道:“娘娘,差不多就成了,您何必跟皇上闹气呢。”
嘤鸣幽幽道:“是他在跟我闹气!”
薛嬷嬷摇摇头,道:“不管谁跟谁闹,您主动去哄哄皇上不就成了吗?”
嘤鸣斜眼瞥了薛嬷嬷一眼,“我凭什么去哄他?”——他自己说话不算话还有理了?!居然跟她冷战上了?!哼!!谁怕谁!!
薛嬷嬷笑着说:“这几日容嫔煲了补汤送去九州清晏,皇上连门儿都没让她进呢!娘娘,您见好就收吧!”
弘历没来见她,但也没见过容嫔。
弘历实在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不会宠幸容嫔,但也不忍将容嫔逐出圆明园,赶回清冷的紫禁城。
这样的结果,嘤鸣自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就在这时候,殿外的太监小昌子进来禀报:“主子娘娘,容嫔求见。”
嘤鸣轻轻一哼,“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容嫔忙活了这些日子,依旧没有获得弘历的宠幸,即使如今人人都知道她和弘历闹别扭,容嫔也依旧没能趁机得逞。这个时候,只怕她也着急了吧?所以,这个时候容嫔来,只怕别有目的吧?
“叫她进来吧。”嘤鸣拨弄着盘中的点心,淡淡道。
容嫔一如往日,艳光四射,依依然行了礼,容嫔便道出了自己的意图:“冬日闲来无事,嫔妾想请先知库尔班进宫讲《古兰经》。”
回族信奉的是伊斯兰教,伊斯兰教除了“真主安拉”之外,还有所谓真主在俗世的使者,也就是容嫔口中的“先知”。
嘤鸣淡淡道:“外男是不得入内廷的。”
容嫔凉气阴阴道:“先知库尔班已经百岁高龄,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担心秽乱宫闱!”这语调里,满满的都是讽刺之意。
百岁高龄?那在这个时代,的确够长寿的了!
容嫔又道:“先知是跟随嫔妾的哥哥一同进京,而后定居在京郊的清真寺中。原先在回疆的时候,先知也时常为嫔妾讲说古兰经。在嫔妾心目中,先知就如同嫔妾的父亲一般。”
嘤鸣默默吐槽:那你这个父亲年纪也忒大了点吧?
便道:“你可以去求皇上准允!”
容嫔娇丽的面上浮起几分恼色,“嫔妾昨日求过皇上了,皇上说,后宫的事儿,由皇后做主!”
“哦……”嘤鸣淡淡应了一声,嘴角无声无息蔓延出一个笑容。看着容嫔那气结般的神色,嘤鸣心中突然舒畅了几分,便点了点头,允了容嫔所求。
转眼有正值十旬一休的日子,儿子和干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嘤鸣忙前忙后准备了一大桌子午膳。
薛嬷嬷提醒道:“今日十四阿哥回来,娘娘不放叫人去请皇上来,也好一家子团聚。”
嘤鸣摆摆手,“算了吧,他不喜欢烟儿,来了也是大眼瞪小眼。”
薛嬷嬷一噎,愣是半晌无话可说。
“额娘!!”
“娘亲!!”
两个又长壮实了的孩子扑在嘤鸣怀中,嘤鸣笑着一人亲了一口。
永琚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笑嘻嘻道:“额娘,我刚刚又收了个哈哈珠子,那小子可好玩了!”
烟儿凉凉瞥了永琚一眼,“好玩?是好欺负吧?”
嘤鸣有些气恼,捏着永琚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斥道:“不是叫人你好好读书、不许欺负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永琚怨怼地瞅了烟儿一眼,似乎在怪他揭了自己的老底,一遍忙笑嘻嘻跟自己额娘解释:“没有啦,额娘!我既没打他,也没骂他,就是吩咐他跑跑腿儿罢了,哪里算得上是欺负?!兰台学宫里想给儿子跑腿的人都能饶学宫一圈了!儿子使唤他,那是抬举他!”
嘤鸣黑线了,永琚才这么小,主子派头倒是不小!!
永琚又笑嘻嘻撒娇:“额娘,我都饿坏了,咱们先用膳吧!”
嘤鸣努了努嘴,道:“去洗手!”
永琚笑呵呵下去盥沐了,烟儿却没走,嘤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烟儿凑近了道:“娘亲,我方才看见有个穿白袍子的老头子进了容嫔的远瀛观。”
白袍子的老头子……
“哦!是那个先知库尔班吧!”嘤鸣自然不会忘了这茬子,“他是进宫来给容嫔讲解古兰经的。”
烟儿小脸有些纠结,“可那个老头子是修真者!”
听了这话,嘤鸣瞬间愕然,“什么?修真者?他是什么修为的?!这个时代灵气枯竭,怎么还会有修真者?!”——封建时代的末期,灵脉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