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宫女又来禀报说:“贵人,敬事房太监来了。”
此刻,容贵人却再也欢喜不起来,心道,去了也是白白睡一晚龙榻,也是徒叫六宫看了笑了,便道:“转告敬事房公公,就说我不舒服,今日怕是不能去侍寝了。”
宫女一脸愕然,“小主,您……”
“你只管原话转告就是了!”容贵人横眉怒道。
“是……”宫女喏喏应了,再也不敢多言。
海晏堂,嘤鸣用过了晚膳,正要叫人把永瑶送去九州清晏,可这个时候,弘历却不告而来。
嘤鸣大是疑惑,“你怎么来了?”
弘历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容贵人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寝了!”
嘤鸣皱眉:“身子不适?她前儿还好端端的呢!怎么突然就不适了?”
弘历倒是不以为意,“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着了风寒吧。”
嘤鸣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便道:“连续三日睡得跟死猪似的,她该不会是看出门道来了吧?”
弘历微微蹙眉。
嘤鸣叹着气耸了耸肩,“看样子,她也不好糊弄啊……”
弘历卷了卷马蹄袖,道:“或许她是真的不舒服。”
嘤鸣淡淡一扫蛾眉,便问小文子:“远瀛观可请了太医了?”
小文子摇头道:“回主子娘娘,还不曾。”
嘤鸣抬眼看弘历,道:“若真的病了,岂会不叫太医去?”
第722章、召而不幸
嘤鸣抬眼看弘历,道:“若真的病了,岂会不叫太医去?”
她的话刚落音,王钦便躬身进来,行礼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远瀛观的容贵人腹痛难忍,已经叫人去太医院请了专擅脾胃科的几位太医去诊治了。”
嘤鸣懵了,自语道:“还真是病了??”
弘历听了这话,瞥了嘤鸣一眼:“看吧,是你想多了!”
嘤鸣讪讪笑了。
弘历暗自一忖,便道:“既然如此,朕去远瀛观瞧瞧。”
嘤鸣见状,忙笑着说:“那我陪你去吧!”
弘历白了嘤鸣一眼,“你就这么不放心朕?!”
嘤鸣当然不放心,这会子天都快黑了,要是弘历被勾搭在了远瀛观,她可没地儿哭去!只是嘴上自是抵死不认,只笑呵呵说:“我是皇后,应该关心一下嫔妃!”
弘历撇嘴一哼,显然是不信嘤鸣这般说辞,但也没有拒绝嘤鸣同行,于是便一块儿去了远瀛观。
一轮半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夜色已然降临,远瀛观中,宫灯照得一片明亮。容贵人和卓氏只穿着一身浅妃色软缎寝衣,正蜷缩在卧榻上,脸蛋苍白,额头滴汗,薄唇紧咬,仿佛再承受巨大的痛楚似的。
嘤鸣看了一眼,心中暗忖,瞧着倒不像是装病。
容贵人见帝后驾临,急忙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却被弘历按住肩膀,压了回去,弘历关切地道:“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拘礼了。”
容贵人眼中含泪欲滴,仰望着弘历,娇弱地唤道:“皇上……婢妾只是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美人含泪,端的是可怜不胜。
嘤鸣忙唤了太医上前问话:“容贵人这是犯了什么病?”
为首是白发苍苍的太医周嵘,躬身答曰:“贵人是外寒入侵,内客于胃,不通则痛,故而胃痛不止。”
简单点说就是受寒导致肚子疼。嘤鸣点了点头,又问:“可开了药了?”
周嵘道:“已经对症拟方,药已经在偏殿熬着了。待会儿,热热地喝下去,便会见好了。”顿了顿,周嵘又说:“依脉象看,贵人的胃痛,似乎是积年旧疾了。贵人脾胃虚弱,故而稍有寒邪入侵,便会如此。此病盘踞已久,若想根除,必得细细调养几年,方可见成效。”
嘤鸣暗道,稍有寒邪入侵,便会导致腹痛不止,这寒邪……可以是天气缘故,也可以是饮食缘故,譬如说,若是吃了冷食冷饮……
嘤鸣深深看了容贵人一眼,对自己心狠的女人,对旁人通常会更狠。倒真不可小觑她呢。
喝了药之后,容贵人倒是真的止几分了疼痛,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脸蛋苍白透底,还是虚弱不堪的样子。
弘历看到容贵人这般可怜,不禁唏嘘,“京中气候与回部大不相同,如今天气又转冷,你该多注意保暖才是。”
容贵人盈盈望着弘历,满是柔柔之色,“多谢皇上关怀。婢妾为满回联姻而来,为西陲安宁而入宫,原也没想给皇上添乱。只奈何身子这样不中用……”容贵人脸蛋上浮起自怜自伤之色,“婢妾愿意配合皇上,好让哥哥安心回和卓部,没想到……竟突然旧疾复发。”
听了这话,弘历不免有些错愕。弘历没想到容贵人已经看明白了连夜召幸不过是敷衍和卓部,而她明知如此,竟愿意配合?!
而嘤鸣眼中却满是幽邃之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啊,三言两语,便成就了“深明大义”的贤妃形象,还成功惹得弘历愧疚怜惜!!
容贵人又连忙道:“婢妾会尽快养好身子的,不会耽误皇上太多时间。”说着,她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娇娇怯怯望着弘历。
弘历一时间喉咙如噎住了般,愣是无言以对。
嘤鸣见状,忙笑着说:“病去抽丝,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听了这话,弘历点了点头:“皇后说得是,你好好养病,其他的,日后再说。”
容贵人怯怯点了点头,又怅然自伤道:“婢妾本非完璧之身,能够入宫,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获得皇上恩宠,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只愿西陲不再起战事。”容贵人一席话,说得娇娇弱弱,却句句贤德淑惠。连弘历都不禁动容。
嘤鸣合了合眼睛,容贵人的言语,已经打动了弘历。
已经有很久,弘历不曾被女人感动了。
夜风凉凉,吹得远瀛观外的梧桐枝叶簌簌响动,红烛摇曳,映着容贵人白皙娇丽的容颜,宛若初开的白莲一般袅袅动人。她这般模样,倒是比平日里艳妆浓抹之态,更显清雅脱俗。
这宫里美艳的女子出过不少,容贵人固然更加美艳绝伦,但并不能让见惯了美人的弘历痴迷。容贵人越是妩媚,就越是容易叫弘历觉得此女轻浮,所以嘤鸣提出假意召幸的主意,弘历才没有反对。因为打心眼里,弘历看不上醮夫再嫁的和卓氏。
可如今,容贵人是如此得贤良淑德,对她召而不幸,不啻是一种侮辱。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索对策。起先的计划太成功了,她都没来得及想什么以备万一的后招,如今容贵人使出这样的攻心之策,的确叫她有些头疼了。
一个女人,赢得了男人的好感,那距离赢得他的喜爱,也便不远了!!嘤鸣感受到了浓浓的婚姻危机。
弘历明显对容贵人有所愧疚了,而愧疚的原因,正是她提议的召而不幸!!
接下来的几日,容贵人一直卧床养病,弘历也没有再翻她的牌子,却赏赐了她无数滋补的燕窝、阿胶,而且还时常去远瀛观去探视。这一切,嘤鸣都没有阻止,拦得了人,拦不住心,又有何意?所幸,弘历都是白天去的,去坐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容贵人身子倒是一日日见好,照料她的周太医也得到了弘历的赏赐。一时间,远瀛观倒是无人敢小觑了,弘历的关心,直接导致了内务府也上杆子巴结,容贵人竟有几分炙手可热之势。
第723章、容嫔
这一日秋光甚好,八月底的晨风清爽,宫人在海晏堂外放起了风筝,永瑶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晴天上翱飞的七彩蝴蝶风筝,欢喜得手舞足蹈,咯咯清笑。
弘历就在这个时候来了,永瑶见到父亲,笑着唤了一声“汗阿玛”,便扑在了弘历腿上。
弘历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便朝嘤鸣走来,“你这几天总是神情怏怏,是心里不高兴吗?”
嘤鸣扯了扯嘴角,自己的丈夫正在被别的女人攻略,她能高兴才怪!!
弘历“唔”了一声,道:“容贵人已经大好了,只不过……朕不打算再翻她牌子了,召而不幸,着实过分了些。”
嘤鸣抚了抚额头,心中一堵,弘历终究是对容贵人生了怜惜,便幽幽道:“召而不幸,这是我的主意。弘历,你是在说我过分吗?”
弘历凤眸一怔,连忙摆手,温声道:“鸣儿,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只是提议罢了,做决定的人是朕。”
嘤鸣缓缓吐出一口气,弘历待她倒是一如往常,只是如今也高看了容贵人一眼。
容贵人扶摇直上之势,已然不可遏制,想到此,嘤鸣便道:“晋她为嫔吧。”
“什么?”弘历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嘤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绣了翾然欲飞锦蝶的素锦帕子,徐徐说:“嫔位上如今只有四员,容贵人好歹是小和卓部辅国公的亲妹妹,封嫔并不为过。”
弘历深深望着嘤鸣,有些错愕,“鸣儿,你是认真的吗?”
嘤鸣眼角一扬,道:“我并不吝啬与人位份,既然她无心抢我丈夫,给她个嫔位做补偿,又有何不可?”
弘历笑了,“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晋个位份也好,起码能安抚和卓部。”
嘤鸣一忖,又道:“既然要封,那就索性也晋了秀贵人位份吧!秀贵人入宫年久,资历深厚,家世门第也不低,按理说早该封嫔了。”——只不过当年涉嫌谋害皇子,才蹉跎至今。
虽然她是愉妃宫里人,嘤鸣倒是不介意让她补上嫔位最后一个空缺。晋了她,是因为嘤鸣不愿意让容贵人一人独占封嫔的风光。一枝独秀总是让人不快的,还是平分春色好些。
弘历想了想,便也应允了。
嘤鸣对和卓氏如此厚待,却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封嫔的旨意下达后,在京观望的和卓部王公,似乎也终于放心了,向弘历提交了辞呈,打算不日离京,返回回疆。
没了外力顾忌,她要对付的人便只是容嫔阿依和卓。
十月底,秀嫔西林觉罗氏、容嫔和卓氏在圆明园行了册封礼,从此,四妃六嫔满员,宫中一众贵人也只能望峰息心了。
册封礼的最后一道环节,便是向中宫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
十月二十六日,巳时二刻。二嫔头戴金翟双层累珠朝冠,身穿香色片金加海龙缘朝袍,外罩石青色立龙八宝平水朝褂,佩戴相应朝珠、配饰,来到海晏堂正殿,三肃三跪九叩。
嘤鸣看着跪在底下的秀嫔与容嫔二人,秀嫔已经姿容衰败,而容嫔正当容颜艳丽,二人即使穿着一模一样的朝服,也是高下立分。
嘤鸣按照祖制训诫嫔妃:“秀嫔西林觉罗氏、容嫔和卓氏,你二人既列嫔位,以后要修身自持、秉德温恭,更要和睦六宫、谨守女德,不得惹是生非。”
二嫔齐声道:“是,谨遵皇后教诲。”
嘤鸣“嗯”了一声,便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秀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笑着整了整头上的朝冠,道:“这朝冠瞧着华丽耀眼,可戴得久了,没想到竟压得脖子都酸了。”
这点嘤鸣自然深有感受,她的皇后朝冠,重量要倍于秀嫔这顶,每次戴上,脖子都要压断了。故而忍不住笑了笑。
容嫔不屑地道:“才是嫔位的朝冠而已,比起妃、贵妃的朝冠,根本不算什么!”
秀嫔脸色嗖的冷了下来,“容嫔倒是志向远大,才封了嫔,就肖想贵妃之位了!”
容嫔抬了抬下巴,冷笑道:“秀嫔可别曲解本宫的意思,本宫只是说嫔的朝冠比贵妃朝冠轻许多罢了!”
秀嫔扭头一哼,满面霜色。
嘤鸣心道,在弘历面前,便是一副深明大义、温婉淑德,在她面前,便懒得演戏做那些姿态了。
只见容嫔笑盈盈望着嘤鸣,道:“皇后娘娘是做过贵妃的,必然知道贵妃的朝冠有多重吧?”
这话哪里是朝冠重不重,分明是讽刺嘤鸣这个皇后,是由妾妃扶正的罢了!!
秀嫔听了,不禁怒斥道:“容嫔,你休得无礼!!”
容嫔笑靥如花,轻哼道:“我怎么无礼了?我只是问问皇后娘娘,贵妃朝冠有多重罢了!”
“你——”秀嫔气得紫涨了面庞。
嘤鸣这个当事人却不恼怒,抬手笑着给了秀嫔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淡淡道:“贵妃的朝冠很重。不过容嫔大可不必杞人忧天,因为压不到你头上!”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容嫔不会有封贵妃的一日!!
容嫔那一脸的笑靥瞬间僵住了,她再度抬了抬下巴,满是不服气地道:“那可不好说呢!”
嘤鸣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宫里的规矩,嫔妃晋封要一级一级来!可如今莫说贵妃已经有两位,连四妃都已经满员了。自然底下的就不必肖想晋封了!”
容嫔一愕,愣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