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人依旧带着笑容:“虽说她人不在圆明园,可皇上还是惦记着她的,否则宫里的嫔主好几个,怎么单单选了她做十五阿哥的养母?”——住在宫里的嫔,统共有四个,眼前的顺嫔,得了十五阿哥的颖嫔,除此之外,还有个病怏怏的忻嫔,以及科尔沁出身的豫嫔。
听了这话,顺嫔不免被勾起了不平之色,忻嫔病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然不可能抚养皇子,豫嫔自打入宫就只是个摆设,自然不会被皇上想起来!可她,好歹是熹圣皇贵太妃的侄女啊!!皇上怎么一点也念及母家姻亲?!颖嫔已经有个女儿了,可她膝下还一无所有呢!!凭什么颖嫔儿女双全,她却一无所有?!颖嫔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人的脸蛋吗?!!
想到这里,顺嫔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陆贵人看在眼里,暗自笑了,看样子计划很顺利……
旋即,陆贵人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了魏常在了,我听说她给十五阿哥亲手做了身衣裳,颖嫔一气之下愣是给绞碎了扔回景仁宫呢!”——魏氏被禁足在景仁宫后殿,自是不允许外出,但她的女儿七公主并没有被禁足,倒是可以替魏氏传递东西。
顺嫔淡淡道:“她好不容易又得回了十五阿哥,自然要牢牢扣在手里。何况如今魏氏只是个小小常在,颖嫔自然不放在眼里。”——如今的魏氏,可不是当年的令妃娘娘了,她的品级比颖嫔足足低了两级呢!
陆贵人连连点头:“是啊,魏常在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若是连唯一的儿子都被颖嫔养熟了,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依靠?”
顺嫔冷哼一声,“宫里头没有儿子做依靠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
陆贵人笑着说:“倒也是!只不过——生不出儿子来,却能白赚个大胖儿子,颖嫔娘娘还真是福泽深厚呢!”
听陆贵人夸赞颖嫔福泽深厚,顺嫔立刻心里就不平衡了,脸色甚是恨恨!
第701章、福薄的颖嫔
陆贵人看着顺嫔的面色,便知道火候烧得差不多了!
陆贵人便同仇敌忾地道:“我最看不惯颖嫔那副样子了,成天抱着十五阿哥去御花园溜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了儿子吗?!”陆贵人撇了撇嘴,一脸愤愤。其实是十五阿哥闹得厉害,颖嫔没法子,才不得不在大夏天里天天抱出来溜达,小孩子都不喜欢呆在屋子里,出来放放风,才不闹了。
顺嫔一听这话,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立刻点头附和:“可不是么!!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儿子又不是她生得!”
陆贵人又道:“就是!她再攥着有什么用?人家十五阿哥还不是天天吵着要‘额娘’?!”
顺嫔一愣,忙问:“都哄了这么些日子了,十五阿哥还惦记着生母?”
陆贵人道:“大约是吧……”其实十五阿哥是怀念愉妃呢。他与生母分开已经半年,哪里还记得魏氏长什么样子?!
陆贵人不禁唏嘘,“若是魏常在知道儿子哭着念着她,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一气之下,只怕是杀了颖嫔的心都有了!”
听到那句“杀了颖嫔的心都有了”,顺嫔眼中光华一跳,若魏常在真的杀了颖嫔……岂非十五阿哥又没了养母,若十五阿哥没了养母,岂不是该轮到她了?!
只不过……魏氏身在禁足中,想杀颖嫔只怕不是容易事。
顺嫔想不出法子,便佯作打趣地道:“以魏氏如今的处境,哪里能杀得了颖嫔?”
陆贵人“嗤”地笑了,“顺姐姐可别小瞧了魏氏,之前我姐姐的家信中可写了,愉妃这次遇刺险死,只怕十有八九便是魏氏主使呢!!她连宫里的妃主娘娘都险些弄死,何况是紫禁城里的一个嫔主了!”
听了这话,顺嫔不禁心惊肉跳,“妹妹说得可是真的?”
陆贵人徐徐道:“反正是没什么证据能证明是魏常在指使!只不过刺杀愉妃的那个福嬷嬷,就是早年魏氏给安排!若说这事儿和她无关,我是死都不信的!”
顺嫔点了点头,不禁信了七分,“魏常在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陆贵人露出阴森的表情,“所以啊,姐姐瞧着她落魄了,可别去踩一脚,万一惹她发疯,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顺嫔大是深以为然!
陆贵人又继续道:“禁足又如何?姐姐莫不是忘了还有七公主呢!七公主对魏氏的吩咐言听计从,若魏氏叫她杀人,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顺嫔心中一动,若真如此,颖嫔最没有防备的,也必然是小孩子了……
想到这些,顺嫔心中又了定计。
于是顺嫔亲自送了陆氏出殿外,陆氏看着翊坤宫正殿月台上的几盆已经凋零的杜鹃,面露唏嘘之色。
顺嫔恼怒地道:“内务府那些狗奴才,真是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这种残花也敢送来!”
陆氏暗笑了,杜鹃会送来,是她使了银子的缘故,陆氏忙劝慰着道:“如今本就是杜鹃凋零的时节了,这花盛开的,一片红艳艳的,倒是极为好看。”
顺嫔气道:“再好看花,一旦过了时令,那也是残花败柳了!”
陆氏点头,“看着这花,我倒是想起老家那满山的映山红了……”陆贵人笑容带着回忆的怅惘,映山红是杜鹃的别名,因花开的时候满山红艳,故得此名。
顺嫔已经支使了宫人,“还不快把几盆残花给本宫扔了!”
陆贵人忙好心地提醒道:“杜鹃的叶汁有毒,你们可小心些。”
听得“有毒”二字,顺嫔心中一动,“这东西居然有毒?”旋即有些不信,“花房岂会培植有毒之物,妹妹莫不是吓唬吗?”
陆贵人笑道:“我岂敢唬姐姐?杜鹃有毒,若是不慎吃了叶子,整个嘴巴都会火辣辣地疼!只不过没人会闲着没事吃这些东西,而且毒性也不大,所以也无妨。”
顺嫔“哦”了一声,“我就说嘛,宫里怎么会有能把人毒死的东西?”——语气里不免有些失落。
陆贵人忙点头:“那是自然的。宫里杜鹃,都是红杜鹃。有一种黄杜鹃,才是真的会毒死人呢!所以宫里没有黄杜鹃。”
顺嫔“哦”了一声,“黄杜鹃??”她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陆贵人答曰:“羊食黄杜鹃后往往踯躅而死亡,所以黄杜鹃,又叫羊踟蹰。”
顺嫔神色紧张地道:“若以后见了这种毒物,可得远着些。”
陆贵人莞尔道:“顺姐姐也不必如此谨慎,黄杜鹃虽然有毒,但其花也是祛风除湿一味良药,研磨加在膏药中,敷在腿上,据说有奇效呢!”
顺嫔心中窃喜,她记得,魏氏生下九公主以后,又奉失宠,冬日炭例不足,愣是落下个风湿腿疾,这黄杜鹃花可不正是治她病的良药吗?
一个计划,在顺嫔心中浮起。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
顺嫔不知道,她自诩黄雀。却不知背后还有更大的黄雀。
在这个热浪袭人的季节里,圆明园蓬莱福海中的莲花开得倒是极好,莲香缕缕、清风阵阵,因此这里也是极好的乘凉之地。临水而建的长廊中,时常嫔妃三五聚作一团,吃着冰镇西瓜、喝着凉茶,端的是怡然自得。
甚至连之前重伤险死的愉妃都过来溜达了,她的伤势恢复得似乎不错,稍微瘦了点,不过气色倒是不错。
“给主子娘娘请安,给两位贵妃请安。”愉妃屈膝见了常礼。
此刻嘤鸣正坐在廊中椅子上,肚子鼓鼓的,像揣了个行囊。纯贵妃与嘉贵妃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一个捧着茶盏、一个捻着佛珠,仪容悠闲。廊柱旁边是纯贵妃的六公主和惠,新婚妇人的她时常回宫探望生母,手里着摇曳着一柄双面苏绣金玉满堂团扇,半遮着面容,也已经屈膝下来,给愉妃这个母妃见了个礼。六公主身旁则是怡妃与庆妃二人,俱笑着与愉妃见了平礼,这才算礼毕。
才刚聊了没几句话,小文子脚步飞快近前,禀报道:“主子娘娘,颖嫔殁了!”
嘤鸣很是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她年纪轻轻的,怎的竟没了?!”
庆妃凉凉道:“颖嫔福薄啊!”
第702章、人赃并获
庆妃凉凉道:“颖嫔福薄啊!”
听得颖嫔殁了的消息,愉妃先是一惊,旋即,她忍不住冷笑道:“不是她福薄,是有人容不得她福厚!!”
嘉贵妃攥了攥手里的碧玉佛珠,拧眉道:“怎么谁抚育十五阿哥,谁便要倒霉?先是愉妃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又是颖嫔……”说着,嘉贵妃叹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纯贵妃语气与庆妃差不离,也是凉凉淡淡的:“颖嫔哪儿有愉妃福气好?”——话是夸愉妃,可那里头的讽刺意味却是浓浓的。
愉妃撇开眼神,看着蓬莱福海上接天的莲叶,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小文子躬身道:“颖嫔是暴毙的,宫中留守的顺嫔上折子说,是中毒身亡的。”
一时间,廊中所有的人都静默了下来。
嘤鸣幽幽开口问:“既是中毒,便有下毒之人了?”
小文子称了一声“是”,肃色道:“人赃并获!下毒的正是七公主!”
嘉贵妃顿时失去了冷静,“七公主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不管怎么说,七公主都曾经养在她膝下一段日子,对这个漂亮可爱乖巧的孩子,嘉贵妃还是颇有好感的。
纯贵妃徐徐道:“七公主……只怕十有八九是被人教唆的。”
嘉贵妃唏嘘不胜地道:“摊上那么个生母,这孩子也是可怜呐……”
嘤鸣唇角勾起一抹冷意,七公主何尝有半分无辜?!嘉贵妃当局者迷,只一心以为是魏氏教唆,可七公主七八岁的年纪了,也该懂事些了!难道有人叫她杀人,她便去杀吗?!连母亲都未必是慈祥的,那孩子自然也未必都单纯的!!
嘤鸣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本宫要去九州清晏,你们自便吧。”
众人忙起身,行礼恭送。
果不其然,弘历暴怒如雷。
他一直以为的乖巧良善的女儿竟然屡次做出歹毒之事,身为父亲的他除了失望,更多的是恼怒。恼怒七公主的行径,更恼怒七公主的生母魏常在!
嘤鸣翻开摆设在御案上的两本奏折,一本是顺嫔上奏的,因顺嫔的翊坤宫与颖嫔的永寿宫南北相临,所以最先听闻颖嫔晕厥的消息,起初还以为是中暑了,便连忙去瞧,没想到竟瞧见七公主从角门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她觉得可疑,便将七公主扣押下来。——各宫各院的角门都是供宫人出入之地,七公主会走角门无疑是很不对劲。
顺嫔的奏折描述得十分相近,她进到永寿宫殿中,只见到颖嫔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便心中大骇,急忙叫传来了太医。可惜那会子正是晌午,太医们换班的时辰,所以来晚了些,所以太医赶到的时候,颖嫔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即使太医们极力挽救,颖嫔还是殁了。
而后,太医查出颖嫔是误服了羊踟蹰,此物不知被谁混入了午膳汤饮中。这时候,顺嫔联想到了举止怪异的七公主,便叫人搜身,结果竟在七公主的香囊里也找到了少量残存的羊踟蹰花的粉末。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顺嫔描述结束后,又说自己已经封锁消息,也暂时安抚了十五阿哥和八公主,又将七公主幽禁在自己宫的后殿。又道此事关系体大,还请皇上决断。
另一封宫中太医的奏折也差不离,与顺嫔说得并无而至,只不过着重些了自己是如何竭尽全力救治颖嫔娘娘,又是如何查明死因……反正把过失尽力淡化,一味写自己功劳。这是宫里管用的避重就轻的手段了。
嘤鸣合上奏折,徐徐道:“顺嫔与太医们的奏折所述相同,可见此事假不了了。”——七公主被人赃并获,是如何都抵赖不掉的。
弘历的脸色依旧是阴沉的,可他仍然有些不愿相信:“苏勒有什么理由要毒杀颖嫔?!!”
嘤鸣略一想,便道:“七公主与颖嫔的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不过对魏常在而言,颖嫔便是夺走她儿子的恶人!”
弘历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怒道:“是朕下旨命颖嫔抚养永琰!!!魏氏若恨颖嫔,岂非应该更恨朕?!!”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回答弘历的话,而是柔声劝道:“宫里如今竟闹出公主毒杀庶母之事,哪怕是为了皇家颜面,也得尽快处理了才是。顺嫔做得对,幸好封锁了消息,否则传扬出去,皇家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弘历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深深看着嘤鸣,问:“鸣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才好?!”
嘤鸣一脸的心如止水,“这件事,若说与魏氏无干,只怕谁都不信。只不过颖嫔才死,宫里最好还是不要再出人命了。”嘤鸣刻意露出几许悲悯之色。
弘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