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嘤鸣重复这这两个字,突然忍不住笑了,“慧妃娘娘当真是气糊涂了,如今协理六宫的是娴妃娘娘,可不是您!您又什么权利惩戒嫔妃呢?!您可别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你——”慧妃顿时气结。
嘤鸣又淡淡道:“另外,嫔妾只知道身份妾室必须得对正室处处恭敬,却没听说过妾室还得恭敬另外一位妾室的!!还望慧妃娘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说罢,嘤鸣只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只觉得愈发生疼得厉害。
嘤鸣未曾察觉,她那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可真真触痛了慧妃心头最痛之处,竟是生生叫慧妃双眼赤红,瞬间变失去了理智。高氏是包衣出身,虽然已经抬为汉军旗,可对自己出身一直引以为痛,她有一直自诩身份高于纯贵人苏氏与金贵人二人,如今被嘤鸣毫不客气地如此“讽刺”,如何还能忍住。
慧妃当即怒吼道:“你不过个狐媚惑主的小贱人,也敢讽刺本宫?!!”话音刚落,慧妃扬起巴掌,便要掴掌嘤鸣。
可嘤鸣也不是傻的,眼见着巴掌要落下来,急忙抬起手臂一挡。慧妃掴掌不成,却并不收手,直接狠狠推在了嘤鸣伸出来的手臂上。
嫔妃们都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自然下盘不稳,何况嘤鸣腹痛之下,如何使得上力气,一个踉跄便摔在了长春宫外坚硬的地面上。
当即屁股摔得疼得厉害,脚踝更是一抽一抽地疼!!嘤鸣脸色隐隐发白,小肚子骨碌一下,便觉得下身一片黏腻,淡淡的腥气已经幽微可闻。嘤鸣捂着肚子,腰身伛偻着,即使被侍奉在旁的半夏搀扶起来,也仍旧疼得无法直起腰身,加之脚腕抽疼不止,如何站得稳,少不得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半夏身上。
半夏脸色慌张:“娘娘,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哪里摔疼了吗?”
慧妃却冷笑一声道:“矫情个什么劲,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瞧舒嫔那可怜兮兮的样儿,真真是比戏台的戏子都生动呢!”慧妃咯咯一笑,满脸尽数是嘲讽之意。
嘤鸣张嘴便要还击,可偏生肚子又是骨碌了一下,顿时下身如泉涌一般,可恶……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如此霸道!是她自恃过高了些了……
慧妃径自咯咯笑着,“快看看我们舒嫔的小脸!!啧啧!这演技真是愈发出挑了呢!这般模样,真该粉墨登场去漱芳斋唱一曲呢!”
比作戏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无疑是极大的侮辱和嘲讽了,嘤鸣狠狠一眼瞪了过去,“你……”话刚出口一个字,小腹又是一阵绞痛难耐。
“娘娘!”半夏急得眼里都带泪了,“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啊,别吓唬奴才呀!”
“我……”嘤鸣咬牙切齿,你妹的,为什么疼得也太过火了些吧!!早知道当初就早早处理掉那东西了,“我肚子、肚子疼!!”
慧妃掩唇笑得愈发花枝乱颤,她正要张口再加嘲讽,也瞬间她的一双眼睛惊愕地瞪圆了,死死盯着嘤鸣那渗出了嫣红鲜血的旗服。慧妃身子一颤,踉跄退后了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老娘大姨妈来了!!
嘤鸣这会子疼得实在没力气跟慧妃说话了,只吩咐半夏扶着她上了肩舆。
嘤鸣现行一步去了,慧妃却脸色惨白,脑子里只不断反复想着嘤鸣旗服下身的一片嫣红,“她、她——柏氏当初也是那样,然后就……”
慧妃身旁的宫女急忙道:“娘娘,舒嫔侍奉圣驾才五六日啊!这么短的日子,自然不可能的!想来不过是月事来了!”
如此一想,慧妃这才脸色好转了几分,“是了,本宫倒是忽略了这点。”
嘤鸣回到储秀宫吃了热腾腾的早膳又喝了一大碗红糖姜汤,脸色这才稍微好了几分。顺手一捞,把火团也放放到了自己肚子上。火团的体温本来就比人类高,加上那浓密的毛,如此搁在小肚子上,很快就一团火热了。
半夏忍不住问:“娘娘,真的不用传太医吗?”
嘤鸣摇头道:“我没事儿。”又扭动了一下脚踝,似乎也没有大碍的样子,歇息两日应该就没事儿了。
这六日接连侍寝,嘤鸣丝毫没有劝阻过皇帝,是因为知道自己月信将至。倒时候,自然没法侍寝了,也就可以躲避些锋芒了。只是没想到会提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能歇几天了。这样也给新晋的没有侍寝的嫔妃让了路了,也能消弭不少嫉恨吧?
如此想着,便渐渐困倦袭来,歪在西暖阁的美人榻上便渐渐入睡了。
这一打盹,倒是足足睡到了晌午。小肚子上趴着火团,自然暖烘烘的。而她身上也被盖了一件厚实的斗篷,嘤鸣仔细一瞧,竟是一件宝蓝色织锦缎绣着五彩云龙纹的斗篷!而这样绣纹的斗篷,无疑只可能是他的。
一抬头,便看见皇帝坐在西暖阁书案前的一张四出头南官帽椅上,正翻看着她这几日白天里抄写的法华经。当初答允给他抄写的经文,如今还有最后一卷没抄完。这几日她也不得闲,只抄写了小半本。可皇帝看得却格外认真。
一页页翻过,直到翻看完毕,他一抬头才察觉嘤鸣已经醒来,而且正在看她。
“醒了?”皇帝轻声问道。
嘤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忙把火团从自己肚子上揪下来,搁在一旁的花梨木月牙桌上,自己忙要翻身下榻请安。可皇帝几个箭步上来,直接把嘤鸣按回了美人榻上,“身子不爽利,就好好躺着吧。”
嘤鸣忙顺从地又躺了下来,嘴上忙说:“嫔妾并无大碍。”
皇帝眉心滑过一丝不快之色:“长春宫外发生的事儿,朕都清楚!高氏的性子……”皇帝眉心一皱,“真是愈发不知进退了!朕已经吩咐皇后加以惩戒了!”
第63章、麝香枕
惩戒?慧妃还想惩戒她呢,如今倒是要被皇后惩戒了!
皇后想必应该是高兴的吧?慧妃多年盛宠,又是那样的出身,只怕早就叫皇后不快了。如今借她的手,给慧妃一些教训,皇后自然乐得如此。
嘤鸣此刻才忽的觉得自己的扭伤的左脚脚踝热乎乎的,抬眼一瞧,才发现上头被糊了膏药,透着淡淡的药香气味。
皇帝侧坐在窄小的美人榻上,顺手理了理她睡得有些松散的发髻,嘴里徐徐道:“脚都崴伤了,怎么不能不传太医呢?”
原来是皇帝传唤了太医来给她敷了药膏吗?倒是暖烘烘地包裹着脚踝,十分舒服呢。
嘤鸣低头道:“嫔妾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何况本来就没什么大碍的。”——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慧妃是在长春宫外将她推到的,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不人尽皆知也难。皇帝在后宫本就有不少眼线,这种事儿他怎么可能不晓得呢?
这时候,月牙桌上的火团也跳了过来,再度趴在了嘤鸣的小肚子上。嘤鸣莞尔一笑,抚摸着火团浓密火红的毛,心叹,还是火团最贴心了。
火团眯了眯眼睛,分明是冲她笑呢。
没过片刻,便见皇帝身边的吴书来躬身走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着人送了几本佛经去承乾宫,命慧妃娘娘静心抄经、修身养性。”
皇帝淡淡一哼,“她的确是该修身养性了!从前是朕怜她也太宠着她了,却将她骄纵成如今这幅模样!”
嘤鸣顿时心下疑惑,怜……?这个字又从何说起呢?她瞧瞧打量了皇帝一眼,可皇帝的脸色只一味冷肃着。着实看不出什么端倪了。毕竟慧妃服侍皇帝,也差不多有十年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的确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儿。
吴书来手拿拂尘,低头又道:“承乾宫哪儿……慧妃娘娘自请搬出正殿,说是自知有失宫妃妇德,愿避居配殿静思己过。”
嘤鸣心中一沉,今早之事。慧妃大约是被她哪句话说得恼羞成怒了。才做出那样失去理智的举动,如今看样子,她是清醒了。理智回来,自然懂得该如何应对才能赢得皇帝的怜悯。
皇帝看了一眼嘤鸣因为失血而脸色过于白皙的小脸蛋,便道:“慧妃的确该静思己过了,只是避居配殿便不必了。”皇帝此刻的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只要她能知错改错,朕不会多加怪罪。舒嫔也本就是要息事宁人的。”
吴书来低头道了一声“嗻”,便退下去传话了。
嘤鸣心底泛起一抹冷笑,慧妃的确当得一个“慧”字。她今日的行为的确算得上有失妇德,“嫉妒”二字自然是逃不掉的。这是她的过错。却算不上罪过。毕竟慧妃的位份摆在哪儿,推到了一个嫔,自然算不上什么罪过的。
皇帝吩咐皇后处置。而皇后给予的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薄惩”而已,这是皇后的聪明之处。纵然她无比厌恨高氏,可却没忘了慧妃是皇帝宠爱过多年的女人,即使如今因为嘤鸣的出现而使得她受了皇帝几分冷落。其次,皇后也想以此试探皇帝是否真的对慧妃动怒了,此刻皇帝在嘤鸣宫里,若是嘤鸣再趁机吹枕边风要求皇帝严惩,便更是趁了皇后心意了。
可惜,嘤鸣也不蠢。
忽的,小腹有又一阵剧烈的绞痛,嘤鸣不由轻哼了一声。
皇帝低声关切道:“疼得厉害吗?”
嘤鸣红着脸道:“从前没这么疼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提前来了,而且、而且……”嘤鸣渐渐声如蚊蝇,“血量也多……”
皇帝嗤嗤笑了,他眼底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想必是这几日朕烦累着鸣儿了。”
嘤鸣脸色一囧,便狠狠瞪了皇帝一眼,尼玛的,抓不住重点也就罢了,还总是这么脸皮厚过城墙!!旋即,骨碌一下,只觉得下身一片濡湿,嘤鸣疼得腰都弓了起来!右手狠狠抓着身后的那个错金镂花鸳鸯纹枕,身躯疼得已然在微微发颤。一时间,也没那个力气跟皇帝斗嘴了。
皇帝眉心一紧,也看出嘤鸣身子不太寻常,眼底神色一凝,便吩咐道:“王钦,去传左院判章清涧来。”
嘤鸣听了,急忙道:“照例,太医院的左右原判只给四妃以上诊脉的。”太医院主官为院使,只给帝后或者太后诊脉,其次的左右院判则只给妃位及以上嫔妃诊脉。
皇帝的表情却似乎不容置疑,他沉声道:“无妨!左右妃位以上诸多空悬,两个院判平日里也闲得过分了些,倒是浪费了那一身医术了。”
如此,既是皇帝召见,这位左院判章清涧太医自然来得格外快些,照例太医为嫔妃诊脉,都要三人一组,一则是生恐一人智短,二则是防备嫔妃收买,三则也是有避嫌之心。只不过太医的年岁普遍五十岁往上,七八十岁也很常见,而皇帝正值盛年,倒也不必太过忌讳。
太医既来,嘤鸣自然要架起屏风阻隔,以只伸处一截皓腕。章院判和另外两个太医一一搭脉过后,各自彼此底下互通了意见,这才有章清涧上前回奏皇帝:“皇上,以臣等来看,舒嫔娘娘的脉象似乎是因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所致。”
嘤鸣立刻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活血化瘀的药物?可是本宫这几日并未服药啊!”
章清涧忙道:“未必一定药物,或许是饮食不当,或者是吃了过多寒凉之物,也有可能致使经期不适。娘娘如今脉象上看,已经有些血虚了,为保稳妥,还是请准微臣等查验一下娘娘的饮食,以及殿内……或许有不妥之物。”
皇帝听得“血虚”二字,脸色微沉,皇帝自己也是通晓些医理的,若是女子长久血虚,很有可能导致难以受孕!!想到此,这不禁让皇帝怀疑嘤鸣是否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查!!”皇帝的声音异常冷肃,“给朕仔仔细细查!!”
嘤鸣自是清楚导致她血虚的是什么东西,便又伛偻着腰身,露出痛楚的神情,便带着几分哀求之意,对皇帝道:“皇上,嫔妾实在不适,想进去内殿躺一会儿。”
皇帝“嗯”了一声,略一点头。
半夏便立刻上来搀扶嘤鸣走下美人榻,嘤鸣脚一落地,便忙吩咐道:“白芍!把我那个错金镂花鸳鸯枕带上。”
如此一来,院判章清涧的目光便转移到了那个精美的枕头上,章清涧暗自一嗅,便忙道:“娘娘可否让微臣先检查那鸳鸯枕?”
嘤鸣很是疑惑:“枕头还要检查?”嘴上虽然疑惑,却已叫白芍把鸳鸯枕送了过去。
章清涧仔细嗅了一会儿,顿时面色凝重了几分,又禀报皇帝:“皇上,这枕头怕是有些不妥。”
皇帝脸色有些发沉,“有什么不妥?!”
章清涧迟疑了一会儿,“枕头的香味似乎……微臣不是很笃定,可否让微臣撕开了检查枕芯?”
嘤鸣的小脸瞬间难看了几分:“这几日我一直都是枕着这个鸳鸯枕入睡的,白天小憩也是……”身子微微一晃,便吩咐白芍:“去拿剪子来!”
白芍称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