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皇帝看得出嘤鸣抗拒之心极重,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鸣儿,你先取文房四宝来。”
“嗯?”嘤鸣满是防备地瞥了皇帝一眼,“你要文房四宝做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说:“朕写道手谕,你叫人拿出去交给外头的侍卫,否则时辰久了,见朕还不出去,怕是要骚动了。”
嘤鸣“哦”了一声,转身就取来了笔墨。皇帝倒是没糊弄人,飞快写了个简明扼要的手谕,就是叫随从侍卫退避,暂去浙江巡抚衙门静候听命,无诏不得靠近青谷山。末了,皇帝取下随身携带的一枚私印,在底下改盖了个章。
嘤鸣仔细看了几遍,见没什么问题,就换了润香,叫她把这一纸手谕送了出去。
果然,随行人等立刻下山去了,没一个敢逗留的。
这渣龙,倒是真不怕她再动手捅一刀啊!
“娘亲!!”在后院扑棱水的烟儿哆哆哆跑回来了,一头扑在嘤鸣怀里蹭着,湿漉漉的头发蹭了嘤鸣满裙子是水!
嘤鸣嫌弃地啐了一口,“湿哒哒的,别往我身上蹭!”嘴里骂着,手上却飞快取了干净的巾子,给他擦头发。
躺在里头床榻上的乾渣龙看了个真真,也听了个真真,他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脸色又白又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鸣儿——,你……”——鸣儿怎么会有个三四岁大的儿子?!!
乾渣龙心头一抖,眼睛都瞪圆了。
嘤鸣扬了扬眉梢,“我亲儿子!”说着,还一把将烟儿抱了起来,狠狠亲了两口。
烟儿也傻愣愣看着乾渣龙,忍不住想,吓,他怎么来了??
这时候,旁边的润香弱弱道:“夫人,这不是您前几天捡回来的干儿子吗?”
尼玛,猪队友啊!!嘤鸣气得磨牙,恶狠狠瞪了润香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润香委屈地垂下了脑袋,她说得是实话好不好呀?
床榻上的乾渣龙却一瞬间乐开了怀,“哈哈,原来是鸣儿的义子啊?!怪不得,朕瞅着,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呢!”
嘤鸣气得鼻孔冒烟,原本还打算趁机好好打击一下渣龙呢,全被润香这死丫头给坏事了!哼!气死人了!
日暮时分,嘤鸣又给乾渣龙的伤口换了药,然后道:“正房让给你用三天,我去厢房睡。”说着,便牵起烟儿的小手,抬腿就要走人。
“等等!”皇帝此刻哪里舍得嘤鸣离开,“鸣儿……”他倒是想叫嘤鸣留下来陪他,可想也知道鸣儿肯定不愿,便道:“朕还不困,咱们多说会儿子话吧。”
嘤鸣翻了个白眼,都啰嗦了一天,变着花样叫她回京回宫的,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不困,我困!!”嘤鸣恨恨瞪了皇帝一眼,然后转头便走。
嘤鸣才刚走出三步远,皇帝便扬声道:“鸣儿,你玛嬷,淑慎老郡主四年前殁了!”
夜色寂静,此话格外清晰。
她这辈子的祖母,淑慎郡主亡故了吗?
嘤鸣不由驻足,长长叹息了一声,“知道了……玛嬷也一把年纪了,也算是喜丧了。”在古代,活了这么大岁数,又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去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第500章、英宛已故
“寿终正寝,是喜丧。”皇帝点头道。
嘤鸣回头道:“行了,你早点睡吧,尿壶给你搁床底下了,想排泄自己搞定,别喊人!”——你妹的,四合院里,可都是女人,别指望薛嫂、润香润玉会来伺候他!
皇帝嘴角抽搐了两下,“朕……”
“要是没事,我就走了。”嘤鸣瞥了渣龙一眼。
皇帝却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还有……你小妹,在你走后第二年——也没了。”
嘤鸣愕然了,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你说什么?英宛??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没了?!”
“难产。”皇帝简单地说出了死因。
嘤鸣身子都僵住了,难产?英宛是难产而死的?!
一瞬间,只觉得鼻子都酸透了,眼睛里湿湿的,仿佛有泪珠要溢出,“她……她怎么会难产?惠周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难产丧命吗?!”
皇帝道:“当时,惠周不在京中。”
嘤鸣眉头狠狠一皱,“他为什么不在京中?!就算怀孕的时候不能陪着英宛,都临盆了,他总该陪着吧?!”——惠周是怎么做丈夫的?!
“你出事以后,惠周便上折子,自请去科尔沁处理外藩事宜。是在他走后,你小妹才诊出有孕的。可即使如此,惠周也并未上折请求调回京中。”皇帝以平和的口吻叙述了当年的旧事。因为惠周没自求回京,皇帝便懒得管他们夫妻间的矛盾。皇帝记仇得很,他觉得,自己不去找纳兰英宛麻烦,已经是极为宽宏大度了!!
嘤鸣一怔。“是因为我?”——是因为惠周听说她失火丧生,所以怨怪英宛,索性一去不回?
皇帝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也不能说是你的缘故,你那小妹,着实娇惯放纵,也的确该冷一冷。叫她学乖些了。只是没想到。竟难产亡故了。”
嘤鸣咬了咬嘴唇,问:“英宛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英宛的身子很健康。就算惠周远去蒙古,让她失落伤心,也不至于难产而死啊!这里头,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朕查了,的确不是意外。”
嘤鸣瞳仁一缩。立刻追问道:“是谁害了她?!”
皇帝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话有些长。你出事后,惠周的生母乌苏氏便把自己娘家一个叫乌苏离燕的侄女。配给了惠周做侧福晋,这事儿,惠周没反对。”
嘤鸣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恼火,去了一个乌苏离鸾。居然又来一个乌苏离燕?!他们乌苏家到底有多少个侄女啊?还有惠周也是,就算真的生了英宛气,也不该用纳侧这种手段来伤英宛的啊!!这跟渣男有什么区别?!
皇帝继续道:“惠周是纳侧后不久离京的,后来,这一嫡一侧两个福晋都有了身孕。你小妹的月份大些,可过了没多久,两人发生了争执,惠周的侧室便小产了。为此,纳兰英宛就被禁足了,说是要等生了之后再做处置。可等临盆时候,惠周的侧室心怀愤恨,便在催产药中下了活血破瘀的药,你小妹就是这么大出血而死的。”
嘤鸣咬了咬牙,“乌苏离燕?!!真是她干的?!”
“粘杆处调查出来的结果,不会有假。”皇帝平静地道。
不会有假么?固然是乌苏离燕下的手,可若说没有她姑母乌苏福晋的撺掇,嘤鸣是如何都不信的!!
她走之后,哥哥修齐外调,对于京中之事自然是鞭长莫及,长姐英容又与丈夫福彭形同陌路,照顾自身与庆明尚可,只怕也是帮不上英宛太多。老郡主更是垂垂老矣。正因为如此,乌苏家才敢如此胆大心狠!!
嘤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都当她们纳兰家好欺负不成?!她的小妹,她与哥哥长姐最疼爱的小妹,竟这般被人害死了!!这笔仇,这份恨,她怎么能不报?!
皇帝淡淡道:“康亲王崇安如今已经病重,时日无多,前些时候,他还上折子,想要抬举惠周侧福晋扶正。”
嘤鸣恨恨瞪向皇帝,乌苏家这对姑侄倒是好算计!算计死她小妹,好让乌苏离燕当惠周的嫡福晋?!!
皇帝微笑着道:“不过朕没有应允。侧室扶正,本来就不合规矩!”
嘤鸣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那惠周呢?英宛故去已经六年了,他可有娶继室之意?”嘤鸣问。
皇帝说:“你小妹故去之后,他也挺后悔的,所以一直没有继娶之意。扶正侧室,也只是康亲王……和他那个侧福晋的意思,他并不乐意,只是碍于孝道,不好说什么罢了。”
嘤鸣重重一哼,“人死了才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皇帝怅然点了点头,“是啊,伊人逝去,后悔也是回不来了。所以——”皇帝深深凝望着她,“鸣儿,朕已经失去你七年了,天意让朕找到你,朕是决计不会放手的!”
嘤鸣气得一哼,“做你春秋大梦吧!”撂下这句话,便带着烟儿,大步离开正房。
看着嘤鸣远去,皇帝幽幽叹了口气。
夜色寂静,一片月华挥洒进来,皇帝忍不住久久凝望着厢房方向,哪里的灯火已经熄灭了,鸣儿……也睡下了吧?
鸣儿外表看似柔软,却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她若是打定主意不肯跟他回去……若是用强,实非他本意。
忽的,皇帝想到嘤鸣怀抱那孩子的样子——鸣儿,是那样喜欢孩子。若是为了孩子,或许她会心甘情愿回去。
皇帝的嘴角浮起一抹有点贱贱的笑,他看着支摘窗外的朦胧月色,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一道黑影滑过。
四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齐刷刷跪在了房中。
“去通知纳兰明德……”皇帝淡淡吩咐道。鸣儿只肯留他三日养伤,三日后,怕是得叫明德搭把手了。
“嗻!!”旋即,如一阵风刮过一般,四个黑衣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白天的时候,皇帝以手谕斥退了明面上跟随的侍卫,可暗地里的粘杆处暗卫并未撤去,只等皇帝需要的时候差遣。
第501章、坑妹的哥
三日后。
皇帝的伤口结痂了,嘤鸣毫不客气地将他逐出门外。心想着,赶紧回现代躲一段日子吧,她记得渣龙是活了快九十岁,回去再现代住俩月,渣龙就嗝屁了。倒时候她再回来收集稀奇药材、搜寻天地灵根也不迟。
可是——薛嫂她们几个怎么办?
要么,托付给哥哥修齐?
只不过——修齐好像对渣龙很忠心啊,这厮不会转头又把她卖了吧?
额……
嘤鸣黑线了,他这个哥哥,真叫人不爽啊!!
嘤鸣心里腹诽了修齐几日,没想到修齐居然来了!!
堂堂浙江巡抚、国舅爷的纳兰修齐只独自骑着一匹骏马,只身来了。
虽说这是她亲哥,嘤鸣还真没给他好脸色!她之所以会被渣龙寻上门来,全都是修齐打的小报告!你这是卖妹求荣啊有木有?!
三十五岁的修齐,正当壮年,穿一身靛青色暗纹的褂子,简简单单的衣装,便衬得身形颀长,玉树临风。
二十来岁的修齐,是个俊美小哥;三十来岁的修齐,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如窖藏的美酒,格外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搁现代,这就是一美大叔!
嘴唇上修了一字胡,短短的,整整齐齐,别有一股男人味。
“宁儿。”修齐还一如从前那般亲昵地唤了一声。
罢了,她不想跟修齐置气了,既然她打算离开,以后或许便再也见不到这个哥哥了呢。便请了他进屋里,奉了茶水解渴。她方才就主意到了。修齐的嘴唇干裂,一路走杭州城内骑马赶来,想必出了不少汗,也肯定渴了。
修齐一口气喝了三杯茶水,才停了下来,他笑着道:“宁儿,你的模样。还跟七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变化来。不……你瞧着倒是比七年前更漂亮、更年轻了的样子呢。”
那自然是雪肌花容丹的功效。
这丹药,不是立刻就能见效,但是服用之后。一日后便能察觉出肌肤变得细嫩水润、白皙透亮。而且自肌底里还能散发出一缕幽淡的雪莲沁香,整个人的气度都显得高华了几分。嘤鸣正忖着再多炼制几炉呢。
“哥哥瞧着比以前成熟稳重了许多。”嘤鸣也有些感叹,与她而言,与修齐不过数月未见罢了。竟变化如此之大,当真叫人觉得物是人非啊。
修齐呵呵笑了。“三十而立,我也该成熟稳重些了。自打玛嬷去了,你又不知所踪,也只有我能撑起纳兰家门户了。”
嘤鸣心道。这七年,哥哥怕是也不容易啊。
轻轻叹了一声,“玛嬷去了。小妹也去了,这几年。纳兰家就剩下哥哥和长姐了。”
修齐不胜唏嘘的样子,他问道:“有酒吗?我想喝点。”
嘤鸣“哦”了一声,便唤了薛嫂:“我记得厨房有两坛绍兴酒,你去拿一坛来。”
薛嫂满不乐意地道:“夫人,那是用来做东坡肉的!”
嘤鸣嘴角抽搐了两下,怎么连薛嫂也这么拆她台啊,便狠很瞪她一眼,“少废话!只管拿来!”
别看只取来了一坛,可足足有十斤呢,盛酒的,薛嫂直接给拿了俩小碗。——再小的碗,那也是碗啊!!
嘤鸣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只得分别给哥哥和自己添了个满碗。
修齐倒是一口豪饮下大半碗,喝得那叫一个欢畅,“宁儿,皇上都跟我说了,你不想回宫?”
修齐这么一问,嘤鸣忍不住心生恼火,“我若是想回宫,当初就不会费劲心思逃出来了!!”说着,忍不住端起小碗,喝了一大口酒,这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