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娴妃侍立在太后床前,“姑母,纳兰氏竟然真的离宫了!”娴妃眼底闪烁着恨怒交加的火焰,“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姑母,咱们干脆杀了那贱人……”
“蠢货闭嘴!!”
太后骤然一声怒呵,当即把娴妃给唬懵了,她讷讷道:“太后……”
“舒贵妃若是出了事儿,皇帝头一个便会怀疑哀家和你!!”太后冷冷道,“哀家比你更像除了那小贱婢!但是,只要皇帝一日宠爱她,咱们就一日不能杀她!懂吗?!”
娴妃心底固然满是愤愤不甘,可听了太后这番话,只能连连点头。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哀家知道,你昨儿受了那么多折辱,心里一定委屈得很。最要紧的是笼络住皇帝。可皇帝至今不肯松口封你贵妃……唉——”
太后一脸愁眉不展,皇帝不肯松口,也就是表示,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哀家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第476章、自编自导的刺杀
今日一大早,官道便被清开。
皇帝指派骁骑营都统率精锐兵卒,护送舒贵妃仪仗前往圆明园夏宫,左右布防,乃令行人民众不得靠近寸步,前后拱卫,以防冲撞。
被拱卫在中间的才是贵妃仪仗,内廷侍卫充作仪卫,先前引路吾仗二,立瓜二,卧瓜二,而后是凤旗、凤伞、素伞、瑞草伞,俱成双成对,随后是持拂太监二、捧金香炉、香盒、盥盘、盂者各一,金瓶二,金椅一,金方几一。最耀眼的,则是七凤金黄曲柄华盖,只有内廷高位嫔妃方可享用。
华盖之后就是一顶金顶的仪车,通高九尺,穹盖上圆下方,冠银圆顶涂金,金黄缎垂幨,内中嵌玉镶金,异常华美,至坐榻一具,三尺有余,倒是勉强可以侧身躺下。
官道之上,甚是平坦,鞍马碌碌,亦是平稳徐徐。
嘤鸣侧躺在车中,半眯着眼睛,全然是一副慵懒姿态。心想着,已经叫火团见机行事了,别看它不大点,论法力倒是与她如今不相上下,这点小事想必还是能办好的。
贵妃的仪仗徐徐驶出巍峨皇城,正朝着西郊而去。
其实紫禁城距离圆明园不远,若是策马扬鞭,一个时辰都是绰绰有余,可若是这般浩大的仪仗,便要走上半日路程。
圆明园也隶属京畿地界,是京城的附廓之县,毗邻昌平。
嘤鸣在仪车内小眯了一觉,醒来瞅了一眼车内的自鸣钟,暗自估摸着离圆明园不远了,怎么火团这小东西还不动手?
正嘀咕着,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精铁打造的羽箭已经射穿了仪车步步锦窗,深深丁入了内壁坚硬的酸枝木中!还嗡嗡作响!
嘤鸣瞪圆了眼睛,那羽箭就钉在她脑袋顶上一寸位置!!
旋即又听得哆哆二声,想来是箭矢设在仪车上的声音,不过这两下没有射中窗户,而酸枝木打造的仪车,十分坚硬。所以未曾射透!
这下子。外头的仪卫炸了锅,大叫着“抓刺客!”
有的高喊:“保护贵妃娘娘!!”
同时,徐晋禄又惊又急。在外头扯着嗓子问:“娘娘可还安好?!”
嘤鸣悠悠然道:“本宫安好,未曾受伤。”
徐晋禄听了,不由阿弥陀佛,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骁骑营兵马已经团团将仪车里外三层围住。莫说是暗箭,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非不进来了!
徐晋禄又在车外请示道:“娘娘。骁骑营戴佳都统前来请示,是折返回宫呢,还是……”
嘤鸣问道:“快到圆明园了吧?”
“是!”徐晋禄赶忙应道。
“那就就近去吧!”嘤鸣淡淡道,她会闲得蛋疼回宫?哼……
“嗻!”
紫禁城。慈宁宫。
太后眯在榻上,已经昏昏欲睡,左右宫女太监俱是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叨扰太后安歇。
然而,老太监常保却如热锅蚂蚁似的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舒贵妃在去圆明园的路上遇刺了!!”
太后骤然惊醒,“什么?!纳兰氏遇刺?!”
常保连忙点头,“这会子皇上已经轻车简从出宫去了!”
娴妃听了,心急地连连跺脚,“才刚出了刺客,皇上怎的如此不顾安危?”如此说着,娴妃心下酸涩难掩。
太后纵横的眉头更深了几许,“纳兰氏如何了?”
“听说只是放了几支冷箭,舒贵妃有惊无险。”常保忙回话。
娴妃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失望,暗自嘀咕道:“到底是谁要刺杀纳兰氏??”
太后抬眼瞅了一眼娴妃,“俪兰,你跟哀家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娴妃神情一震,满腹冤屈,鼻子都有些歪了,“姑母!!”——纳兰氏是皇上心头所好,她又几个单子敢做这种事情?!
太后舒了一口气,道:“不是你就好。”太后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泛起了跟娴妃一样的疑惑,到底是谁要刺杀纳兰氏?富察家的人?他们现在吓得如惊弓之鸟,哪里有这般胆子?可除了纳兰家,还有谁恨纳兰氏欲死?
等等……
太后浑浊的老眼突然一亮,“常保,你方才说舒贵妃没受伤?”
常保忙点头道:“听说毫发无伤。遇刺之后,直接就赶去圆明园了。”
太后脸色冷了下来,“毫发无伤?!她就当真福气这般大,回回都能遇难成祥?哀家倒是不信了!”
“姑母,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娴妃有些惶惑,但又仿佛揣度到了一点点尾巴。
太后看着娴妃,讥笑着道:“别看她年纪轻轻的,论心狠手辣,远在你之上!”
圆明园,长春仙馆。
这里已经早早烧上了地龙,焚上了红箩炭,故而景明殿中暖气热烘烘扑面,端的是暖和。其实只要烧上的足足的炭火,圆明园中也暖和得紧。
脱下御寒的紫貂斗篷,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甜酪压惊,嘤鸣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其实也不怪火团,是她提前说过,她一路上都会躺在车里,让它尽管放箭来,当时虽然险了些,但同样也更逼真了。
至于那些去抓刺客的人马,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放出暗箭的,只是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松鼠。甚至那羽箭,都不是用弓射出的,而是直接用法力操控,所以根本半点痕迹也查不出来!所以这一场刺杀,注定成为无头悬案。
如此想着,火团也会来了,它跳窜到嘤鸣的腿上,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邀功请赏。
嘤鸣信手一捻,从药园世界中捻出两枚参华丹,一股脑塞火团嘴巴里。
嘤鸣笑着问:“怎么等到快到圆明园了,才动手?”
火团呲牙咧嘴笑了笑,“主人,我可是特意选了那个地方!”
“哦?”嘤鸣不禁疑惑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火团“咕啾”叫了一声,得意得手舞足蹈,“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路边的酒楼,正好是乌拉那拉家的产业,而且楼上雅间里,还有好几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在纵酒狂欢呢!这会子,骁骑营兵马已经把那个酒楼围困了!”
嘤鸣一呆,她原本就是要引皇帝去怀疑太后,如今暗箭射来的方向,就是乌拉那拉家的产业,里头还有几个乌拉那拉家的子弟……这下子,乌拉那拉家想不惹皇帝怀疑都难了!!
第477章、重铸金丹
“鸣儿!!”
皇帝风尘仆仆赶来,径直便冲进了长春仙馆内殿中,一把便将坐在榻上的嘤鸣紧紧搂在怀中,满是心有余悸的皇帝陛下,只觉得自己双手都隐隐发抖了!
皇帝来得这样快,倒是出乎嘤鸣的意料。
莫名的,心下竟然有一丝丝的感动。
嘤鸣只得咬一咬牙,把那昏了头的念头摔出十万八千里,然后用温柔又虚弱的语气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没事。”
皇帝连忙打量着她身体上下,“你没有受伤?”
嘤鸣点了点头。
徐晋禄忙噗通跪下,哭丧着脸道:“当时真真是险之又险啊!那冷箭差一点就伤着娘娘,幸好当时娘娘是躺在里头坐榻上的,这才躲开一劫!奴才亲自去瞧了,那支冷箭,足足入木三寸,若是射在娘娘身上……”徐晋禄匍匐下身体,没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了。
皇帝心中怒恨交加,上千骁骑营兵马护卫,竟然还有人敢大逆不道,行刺杀之举!!
“这件事,朕一定会详查到底!”皇帝字字铿锵,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嘤鸣垂下眼睑,心中泛起冷笑,接下来,她只需要呆在圆明园中,就能看一出好戏了。忍不住摸了摸火团毛茸茸的脑袋,真是多亏了火团这个大功臣呢!
皇帝在长春仙馆陪她用了午膳,有好生安抚了她,才匆匆回宫。毕竟皇帝还要上早朝,自然是不能留宿在圆明园的。
慈宁宫。
“姑母!大事不好了,六弟阿思海和准泰都被顺天府拿下了!”娴妃哭着跑来,心神早已是乱了。这两个,一个是她的亲弟弟,另一个也是她的堂侄,全都是乌拉那拉氏本家子弟!
怎么会那么巧,纳兰氏遇刺,偏生他俩在附近酒楼吃酒?!
连娴妃都知道了的事儿,太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太后阴沉沉冷笑:“哀家方才就怀疑。怎么就那么巧,纳兰氏有惊无险?如今才晓得,竟是冲着咱们乌拉那拉家来的!”
“姑母。这可怎么办啊!您可要救救六弟他们呀!”娴妃啼哭了起来,“纳兰氏这贱人,早就把皇上的心给迷了!皇上龙颜震怒,六弟若是真坐实了刺杀罪名。只怕难逃一死啊……”前头富察家的富察赫臣,可就是前车之鉴啊!
太后冷哼道:“现在就急了。还早了些!皇帝若真是人赃并获,就不会下顺天府大狱,而是直接进了刑部天牢了!”
娴妃听了这话,这才略略止了哭声。“这么说,六弟不会有事了?”
太后眉头一沉,“只怕没那么容易啊……”纳兰氏精心算计了这么一局。哪怕没有证据证明阿思海和准泰刺杀,皇帝只怕也是疑心了。弄不好。这两个子侄,都得舍了啊……只是这般狠心的话,她不能对俪兰说。俪兰这孩子,最心疼自己一母同胞的幼弟了。
这一局将会演变成如何局面,嘤鸣早已不关心了,因为她已经去了长春仙馆后殿佛堂,要为自己一双孩儿佛前祈福,不许任何人叨扰,连一日三餐都是只叫从门缝里递进来。
因为,嘤鸣根本不在后殿中,后殿中只有一个火团,负责吃掉她的一日三餐。
嘤鸣已经身在药园世界,正盘腿敛息坐在朱果树下,嘴边还残留着少许的红色的朱果汁液。
那最后一枚朱果,她已经服下了。只可惜,因为在外头存放了一段时日,灵力有些流失,但想来重铸金丹还是足够了,再不济,她也预备了两瓶参华丹呢。
幸好当初金丹破碎,境界下跌,没有连累这个药园世界缩小,还依旧是八亩方圆。这点嘤鸣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大为感叹幸运。
渐渐的,嘤鸣进入了忘我之境。朱果的灵力渐渐被消化,一寸寸融入血液、汇入经脉,齐聚向丹田之中……
仿佛大江入海一般,直到将丹田充溢满淡金色的液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若不想溢出,便只能压缩。将液体的灵力,压缩为固体,也就是俗称的“结金丹”了。
有过一次结金丹的经验,故而这一次,也只是按部就班罢了,倒是比上一次更顺遂些。
就在一点点压缩中,几度日落日升。
当一枚金丹冉冉升起在丹田中的时候,嘤鸣亦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意念一动,她已经出现在了长春仙馆后殿。
而火团刚刚吃完了嘤鸣的素斋晚餐,肚子撑得鼓鼓的,正躺在软榻上,舒服的摸着肚皮呢。
见嘤鸣现身,火团立刻跳窜了起来,“主人,你可出来了!”
嘤鸣微笑着点了点头,“我花了几天时间?”
火团道:“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了。”
嘤鸣侧脸看着琉璃窗外朦胧的夜色,轻飘飘道:“傍晚么,正好,月黑风高,正适合纵火呢。”
火团呲牙咧嘴笑了,“主人,今早我溜出去玩儿的时候,听宫女说,娴妃的弟弟在顺天府大牢内畏罪自尽了呢!”
“娴妃的弟弟?”嘤鸣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就是那个在刺杀现场不远处酒楼里的那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啊,没想到竟然是娴妃的亲兄弟。
只是……嘤鸣眼睛一眯,他并没有刺杀,为什么要“畏罪自尽”呢?
皇帝下手的?不……皇帝应该更希望他招供,而不是急于杀之。
嘤鸣冷哼了一声,“也对,死了就断了线索了,也就查不下去了。太后惯来狠毒,只是没想到,她对自己娘家晚辈也这般狠毒!”嘤鸣鄙夷地笑了,“就是不知道,娴妃知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