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贵人一愣,忙问:“离奇?不就是被人用匕首刺死的吗?”
嘤鸣再度点头,“是被刺死的没错,可离奇的就是,杀她的人,是用了音常在的斗篷,做阻隔,似乎就是为了别让鲜血喷到身上。”
秀贵人垂下眼睑,沉默不言。
这时候,太医躬身上前对嘤鸣道:“启禀娘娘,秀贵人只是身子虚弱,只需开个温补的药,吃个一两个月就没事儿了。”
嘤鸣接过药方子瞅了瞅,暗自点头,嘤鸣虽然不通医理,却也看得到那上头有不少温补的好药材,动辄就是灵芝、阿胶的,方子自然不会差。
点了点头,“那就照这个方子抓药吧。”
“嗻。”太医们忙鱼贯退了出去。
秀贵人此刻才慢慢抬起头来,她低语道:“娘娘可否屏退左右?”
嘤鸣一愣。
秀贵人郑重地道:“婢妾有些话,想单独对娘娘说。”
嘤鸣有些狐疑,可还是点了点头,便吩咐徐晋禄等人去外头候着。
当殿门关闭的时候,秀贵人鼓起勇气,道:“用斗篷挡住喷出来的鲜血——那是音常在自己的主意。”
嘤鸣瞬间愕然,“你说什么??音常在自己的主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嘤鸣瞪圆了双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秀贵人。
秀贵人深深点了点头,她展开自己枯槁的双手,含泪道:“是婢妾——杀了音常在!”
“你?!!”嘤鸣瞳仁一缩。
秀贵人颤抖地吐出一口气,“七日前,音常在突然登门,她说是她害死了皇后的养子七阿哥,而且这件事皇后已经知道了,皇后只怕很快便会了无生息弄死她!!”
“她还说,与其死在皇后手上,不如跟皇后玉石俱焚!!”
第406章、紫荆花香囊
“她还说,与其死在皇后手上,不如跟皇后玉石俱焚!!”
秀贵人咬牙道。
嘤鸣久久愕然,她真的没料想到,事实竟然是如此!!漱芳斋中,明摆着人不可能自己刺自己后背一刀!所以,所有人都认为,音常在是被他人所杀!!
然而事实却给所有人开了个玩笑。是音常在叫秀贵人刺她那一刀的!而且还格外贴心地想出了用斗篷挡喷血的法子,免得下手的秀贵人身上喷了血,会招惹嫌疑!!
而且,秀贵人是死在傍晚的。漱芳斋作为听戏的地方,不定期便会被用上,因此白天也安排了太监日日打扫,不过到了傍晚,打扫太监便离开了。而漱芳斋所在也偏僻了些,傍晚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经过。也为秀贵人的逃脱制造了极好的机会!!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玉石俱焚吗?本宫还真没想到乔氏竟会如此决绝赴死!!”
秀贵人叹道:“是啊,婢妾当时也惊讶极了。端嫔有此忠仆,九泉之下,也该无憾了。此刻乔氏也去了底下服侍端嫔了,她们主仆也算是团聚了。”
嘤鸣点了点头,“这件事你没有对旁人说吧?”
秀贵人笑道:“婢妾又不傻,怎么会胡乱跟人说自己杀了人?婢妾恨皇后之心,并不逊色乔氏!”说着,秀贵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回,皇后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是——”秀贵人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自语,“终究婢妾杀了她……这是婢妾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杀了人。”
记得从前秀贵人恨极了音常在身份卑微却得皇帝宠爱,可如今。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吧?从前种种恩怨,可最终她们为了对付共同的仇人——皇后富察氏,而走到了一起。一起设下这个无解的局,狠狠算计了皇后一把!!
音常在的遗言中,虽详细陈述皇后罪状,然而并没有丝毫证据。不过只要皇帝信了,有没有证据并不打紧。就算没有。慎刑司里那些长春宫的奴才,也会有熬不住酷刑的。
这一招“玉石俱焚”,当真来得狠烈!!
之前。嘤鸣还满以为乔氏搬不到皇后,如今皇后却因她的“玉石俱焚”之计策,而地位岌岌可危。
所以,永远不要小瞧小人物。有的时候,小人物拼死之搏。也是足够要了人命的。
秀贵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殿中只有她和嘤鸣两人,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已去外间候着了。秀贵人这才从袖中掏出了几枚香囊……
嘤鸣见到那熟悉的东西,顿时一愣,这四枚香囊——可不就是当初悬在七阿哥帐中的吗?那紫荆花的气味是那样的熟悉——之前偶然抓到音常在偷偷从七阿哥偏殿中携走此物。她还以为音常在早已毁灭证据了呢!!
秀贵人道:“这四枚香囊,是音常在临终前交给婢妾。她让婢妾交给娘娘您。”
嘤鸣一愕。“交给本宫?!”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问秀贵人:“那你可知,这香囊的秘密吗?”
秀贵人摇头,面带些许惶惑之色,她低声道:“想是要紧的东西,只不过音常在详说。只叫婢妾交给娘娘,说就当是报答娘娘早年点醒她。”
点醒?乔氏应该指的是端嫔的死因吧?
如此也好,有个几个香囊,的确大有可为了!悫妃……嘤鸣心底冷笑了,这一回,看你如何活命!!
不过表面上,嘤鸣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那香囊,然后对秀贵人道:“景阳宫偏僻破落,怕是不宜养病。”嘤鸣看着病容衰败的秀贵人,“你还是换个住处吧。启祥宫如何?愉嫔的性子,是嫔妃中最好相处的。从前怜贵人住过的偏殿,也还空着呢。”
听嘤鸣提及怜贵人,秀贵人顿时潸然泪下,“启祥宫……婢妾的确很久都没去过了呢……”
嘤鸣点头:“那本宫就只当你是应了。愉嫔好性子,想来不会拒绝。日后有个主位照拂,你的日子总会好过些。今儿天色不早了,等明日,你就搬过去吧。”
“多谢娘娘。”秀贵人擦着泪道。
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入热锅上的蚂蚁,早已急得满头是汗了,“哎哟,娘娘您可算回来了!今儿皇上翻是您的牌子,请拾掇拾掇,青鸾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停在储秀宫宫门外的青鸾轿,嘤鸣自然是瞅见了。至于拾掇,那大可不必了,在紫禁城里,规矩是最严苛的,去给皇帝侍寝,不管你位份多高,都得剥得光溜溜,被卷在被子里塞皇帝被窝里。
既然要脱光,那还换什么衣服?纯粹是多此一举嘛!!
所以嘤鸣便道:“不必了,本宫换个暖和的手炉既可。”——一路走回来,手炉已经散去了大半温度,还好她穿着今年吉林将军新进献的赤狐大氅,自然不觉得冷。
敬事房首领太监一听,自是乐得如此。
去了皇帝的养心殿,王钦上来挑开轿帘,亲自搀扶嘤鸣下轿,还说:“娘娘不必去偏殿沐浴更衣了,请直接虽奴才去皇上寝殿。”
嘤鸣不禁一愣,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不必折腾,那自然是好事。便跟着进了体顺堂寝殿。
殿中并无半个宫女太监,只遥遥见灯火通明中,皇帝负手立在窗前,神色格外凝重。
嘤鸣不敢造次,忙徐步上前,便深深屈膝下去,“皇上金安。”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这几日,朕一直忙着前朝后宫的事儿,今儿才得了几分空暇。”
“臣妾懂得。”嘤鸣乖巧地道。前朝自是不必多说,后宫的事儿,无非就是指音常在的死,以及音常在遗书中对皇后的揭发指证。
这几日慎刑司可是日夜不得闲,长春宫也被皇帝御前的人封锁了所有出入口,除了饮食之外,不许放任何东西入内,只是不断得有人被押走,拿去拷问。首领太监赵新、皇后的陪嫁陈嬷嬷、大宫女束素含贝等人,都逃不得一劫。
可是慎刑司审问得如何了,却没有人知道详情,也没有人敢胡乱打探。六宫嫔妃战战兢兢,谁也不敢惹事,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唯独娴妃忙得欢实。
第407章、幽禁终生
皇帝拉着嘤鸣的手,一起走到里头,侧坐在拔步床边儿上,皇帝道:“如今宫务都是娴妃打理,你倒是不怎么沾手。”
嘤鸣垂首道:“这些本就不是臣妾所擅长的,臣妾管着四执库和古董房不出纰漏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你和娴妃的性情不是一路的。娴妃贪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朕给你个协理六宫之权,只是不想让人以为朕不够看重你。”
嘤鸣露出浅浅微笑,语气娇柔绵绵:“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
皇帝也不禁露出了微笑,“乔氏死在漱芳斋,那副样子,怕是吓着你了吧?朕听说了,你这几日都没动过荤菜。”
嘤鸣心里颇有几分不快,皇帝对她的监视倒是够严密的!!连她每日吃了什么居然都了如指掌!
但嘤鸣脸上不曾表露出半分不满,而是怅然道:“臣妾只是胃口不太好,没什么大碍。”——看了那样鲜血横流的场景,自然肠胃不适,有些膈应油腻之物。
夜色之下,养心殿中静谧如许,龙涎香的气息弥漫在寝殿的每一个角落,此香浓郁高华,素为皇帝所喜,连他的身上也总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嘤鸣依偎在皇帝怀中,故而闻得格外真切。
这会子嘤鸣正琢磨着如何开口问皇帝慎刑司审问得如何了,她很想知道音常在乔氏遗书中的指证,是否已经拷问出了端倪。
“那些事情,真的和皇后有关吗?”嘤鸣低低问道。
皇帝眼底嗖地冷彻了下来,“富察氏的陪嫁乳母陈福倒是有几分忠心。抵死不招,昨日刚刚咬舌自尽了。不过长春宫首领太监赵新、宫女束素等人都已经招了,所供之词,与乔氏遗书并无二致!!”
听得这番话,嘤鸣终于安心了,皇后暗行巫蛊、谋害嫔妃、谋害皇嗣,三项罪名。全都坐实了!!这下子。皇帝还会再纵容她吗??
皇帝早先为维持前朝稳定,为了平衡富察家与乌拉那拉家,所以才一直没有废后。可如今。太后已经是个瘫痪之人,保不齐哪天就要驾鹤西去了。自然了,最要紧的是皇后的三项罪名,都触及皇帝的底线。
“这事年后再做处置。”皇帝忖度良久。说出了这句话。
皇帝的这句话,倒是叫嘤鸣摸不透了。但唯独一点。皇帝的语气,不像是想要置皇后于死地的样子……
嘤鸣沉思了一会儿,便捡着好听的话说:“皇后,终究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是先帝赐婚的藩邸嫡福晋,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点了点头,“朕……她好歹与朕夫妻多年。朕不愿杀之,也不愿留下废黜糟糠之妻之名。”
嘤鸣心头一沉。不废也不杀?!皇帝居然能这般宽容?禧贵人方春菲之死也就罢了,左右皇帝也没把那个小妮子当一回事儿,可康嫔当初落下的一胎,可是皇帝的亲骨肉,何况巫蛊——历来为帝王所不容,千古以来,死在“巫蛊”二字上的人还少吗??
不,嘤鸣从来不觉得皇帝是个仁心宽厚之辈。如他所言,他只是不愿意落下“废黜糟糠”的恶名。如顺治帝废黜元后,便是一生的污点。
“那皇上的意思是——”既然猜不猜皇帝的心意,索性直接问他好了。
皇帝丹凤眸子里尽数是冰冷之意,他淡淡道:“终生幽禁长春宫,非死不得出!!”
幽禁至死吗?
嘤鸣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跟进了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年之后,皇帝便封了御笔,也总算能闲了下来,长春宫首领太监赵新被皇帝以服侍皇后不周的罪名杖毙了,束素、含贝几个一等宫女也赐死,皇后的身边的人来了一次大换水,全都换成了皇帝的人。
中宫病重,年底的气氛自然热闹不起来。
这一日,皇帝趁着雪后初霁,去了慈宁宫,服侍太后用汤药。太后的风寒也病了些日子了,总是夜里咳嗽,听说精神很是不好,需慢慢调理。
太后喝了药,斜倚着个软枕,与皇帝唠着家常,“永琪都到了该入读的年纪了,偏生今年前朝后宫大事小事不断,倒是耽误了他们。”——太后可一直记着皇帝早些年的承诺,等永琪入读,便要将他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殿后。因此这话,太后也是再试探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道:“等过了年,便叫永珹和永琪一起入读吧。”——嘉嫔的四阿哥永珹比五阿哥略大几个月,也到了该入读的年岁了。
太后露出了些许笑容,“那伴读的人选,皇帝可有安排?”
皇帝不冷不热道:“从宗室中选两个品性上佳的也就是了。”
太后倒是依旧带着微笑,“伴读人选,皇帝看着甄选既可。不过乌拉那拉家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孩子,给永琪做哈哈珠子总成吧?”
皇帝听了,略犹豫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