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朝她淡淡笑着,“这下子,高兴了吧?”
嘤鸣忙不迭点头,手背上被皇帝打了一扇子的仇也抛诸脑后了,心里就只剩下欢喜雀跃了!咧着嘴,冲皇帝呵呵傻笑了二声。
皇帝嗤嗤一笑,便抬手刮了一下嘤鸣的小琼鼻,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车!”
话说自打她怀孕,就没见过长姐英容了,倒是偶尔能在皇帝的九州清晏碰见福彭——她实在没兴趣见这个姐夫,十数年如一日宠着侧福晋文氏,长姐英容一年年下来就只剩下几分面子了。如此一来,嘤鸣能乐意见福彭才特么怪了去了。
嘤鸣正要下车,却瞅见一个小太监竟跪在下头……不由她便愣住了。王钦已经递了手背上来,躬身道:“夫人请下车吧。”——这是叫她踩着那小太监的脊背下车呢!
嘤鸣瞅着那小太监……顶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子骨还没长全乎呢!她着实没法踩着一个半大孩子的后背,太不人道了,便道:“给我搬个凳子来就是了。”
“别磨蹭了!”后头马车里的皇帝催促了一声。
嘤鸣哼了哼,便脚下狠狠一蹬,兔起鹘落一般,便落在了小太监前头二尺有余之外的平坦地面上。
她跳得倒是稳当,可把皇帝惊得瞪圆了眼珠子,皇帝气急之下,便斥道“胡闹!!”
嘤鸣一甩脑后的大辫子。便道:“我不喜欢踩着人背下车!”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忍不住露出一抹难言的感激之色……在宫里,太监何曾被主子们当成人看啊?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按下了怒火,可皇帝这种生物可着实不是什么人道主义的家伙,直接踩着那小太监便下来,还训斥嘤鸣道:“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一个奴才而已。鸣儿竟当一回事了!马车那么高。要是摔着可怎么是好?!
罢了罢了,以后还是叫她踩着脚蹬吧,省得自己往下跳了。如今是穿着平底靴子。自然稳当,若穿着花盆底鞋,那肯定脚下不稳,十有八九得摔惨了!
嘤鸣低下了脑袋。却暗自不以为意,嘴里咕哝着叫道:“知道了。”
说罢。嘤鸣瞅着绮园门外竟没有一个人迎接,便狐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淡淡道:“既然是微服出来的,朕自然没叫通禀。”
这会子,吴书来已经先一步上去跟绮园的门子打招呼了。那门子当场给跪了。想来是认得这位御前大总管的。也对,皇帝登基前,福彭是他的伴读。皇帝自然没少来平郡王府,这避暑院子自然也是来过的。
无须通禀。嘤鸣跟在皇帝身后,一路长驱直入。
夏日炎炎,绮园里的成片的紫微、扶桑、琼花、木槿,开得绮丽繁硕,花香袭来,袅袅醉人。这园子,是平郡王府世代传下来的,历经三代平郡王的修缮、扩建,自然繁丽非比寻常。
绕过琉璃影壁,穿过繁花如锦的前院,顺着汉白石大路一路正步而行,正对着的便是正房,从前是老平郡王讷尔苏的院子,现在自然归属于新任的平郡王福彭了。
不过正房中却并不见福彭的踪影,绮园的管家伛偻着身子,陪着小心道:“我们王爷,去了嫡福晋院子了。”
听了这话,嘤鸣露出诧异的神色,“大白天的,太阳这是打哪儿出来了?平郡王不陪心爱的文侧福晋,竟去陪嫡福晋了,还真是稀奇啊!”——嘤鸣自然是没什么好气儿的。
那老管家更加躬身身子,脸色有些纠杂,一副语言而止的样子。
皇帝皱了皱眉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从进了绮园,皇帝就觉得这里头的气氛不对,尤其是福彭,大白天的不呆在正房,怎么跑去后院了?而且还是跑去他嫡福晋的院儿了。福彭的私事,皇帝也是知道些大概的,不管鸣儿语气不爽,着实是福彭多年宠爱侧室,有些过了。
不过身为天子,皇帝也不好插手平郡王的内院之事。另外,也是着实没闹出太出格的事儿来。
皇帝问话,平郡王府的管家焉敢不回答?老管家忙噗通跪了下来,道:“回万岁,我们府里的三阿哥……昨儿落水了!”
平郡王三阿哥……自然就是她姐姐英容生的庆明了!嘤鸣登时急了,“庆哥儿也不是三岁孩子了,怎么会落水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庆哥儿虚岁都已经六岁了,听说都已经开始入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也知道什么地方危险了!何况庆哥儿身边的奴才都是瞎子不成吗?竟会叫主子落水了?!
老管家忙道:“三阿哥被及时救了上来,昨夜发了高烧,这会子刚刚退烧,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人还没醒过来。”
嘤鸣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性命保住了就好,嘤鸣又急忙追问:“庆哥儿是怎么落水的?”
“奴才不知,只是,三阿哥的身边的刘嬷嬷说,只瞧见文福晋站在湖边,三阿哥在水里挣扎,除此之外,便没看见旁人了!”
嘤鸣听得怒不可遏,“是文氏推了庆哥儿下水?!!”——这个文氏先后给福彭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前头的大阿哥和二阿哥,都比庆哥儿大!坐拥三个儿子,难保她不生出不该生的心思来!!
按说庆哥儿都已经六岁了,也该请立世子了!可平郡王府却没有动静,莫非是那文氏枕边风吹的缘故?嘤鸣心里气得怒火攒涌。
老管家急忙道:“文福晋说,是听见有人落水,才赶去湖边的,她正想喊人,刘嬷嬷便出现了。”
嘤鸣立刻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那还真有够巧的!那文氏好歹是个侧福晋,怎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庆哥儿落水,独独就她一人站在湖边?!这种鬼话,想来也就只有本宫那鬼迷心窍的姐夫信!!”
老管家不敢应话,只忙道:“文福晋已经被太福晋下令关在柴房,断了饮食了。”
平郡王府的太福晋曹佳氏……她这个婆婆倒是还蛮不错的,起码她对英容,比福彭对英容好多了。素来去请安,只有正经儿媳妇才有赐坐的份儿,文侧福晋连回绣墩都没赏过,哪怕那文氏给太福晋生了三个孙子都不成。这点,长姐英容跟她说过。
嘤鸣冷哼了一声,讥诮地道:“平郡王不敢违拗母亲,所以就跑去嫡福晋院子,想让嫡福晋开恩,放过要害死自己亲儿子的女人了?!”——否则,福彭还有什么理由会大白天地往她长姐的院子里钻?!
原本,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嘤鸣虽替长姐觉得不值,但长姐好歹有了儿子,丈夫不可依靠,将来依靠儿子,也是不错的。如今那文氏竟然敢把手伸到庆哥儿头上,长姐又岂会放过她?!到了这个时候,福彭也竟然还有脸去求长姐?!一想到这里,嘤鸣便气得牙根痒痒!
“皇上,”嘤鸣侧身朝皇帝屈膝一礼,倒是忘了自己穿着男装,竟还跟女子似的见了个万福,“臣妾想去看看长姐和庆哥儿。”
皇帝的眉头亦是深深锁着,他凝着眸色看了嘤鸣一眼,便说:“朕……陪你一起去瞧瞧。”大清的铁帽子王不多,皇帝自然也不能容得乱了嫡庶尊卑!
第279章、夫妻争执
虽然多年未来过绮园了,不过去长姐院子的路,嘤鸣还是熟得紧。幸而也是穿着平底的靴子,行走自然比平常更快些,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长姐英容的院子。
守着英容院门的老太监老路认得嘤鸣,虽然多年不见了,却也知道嘤鸣现在是宫里正得盛宠的舒妃娘娘,如此一来陪着娘娘来的那个男人,瞧年纪、瞧架势,老路也猜到这位是万岁爷,身子一哆嗦,便跪在了地上。
嘤鸣直接道:“不必通禀,本宫直接进去就是了!”
“嗻!”老路哪敢有二话?何况早些年,嫡福晋还是世子福晋的事儿,二格格来此,也是不需要通禀的。
进了院子中,正对的便是一座面阔三间的堂屋,炎炎夏日里,偏偏门窗俱是掩着。一众的侍女、嬷嬷全都守在正堂门外的小月台上,还有三五个粗使的小丫头还在院子里,个个都抻着脖子,听着里头的动静。
里头动静,着实挺大,想不听见都难。
而正对着堂门,一溜串跪着三个孩子,两大一小,两个大都是半大孩子了,最大的那个瞧着应该快十岁了,略小的些的也有七八岁,最小的那个还是白胖胖一团,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跪得已经摇摇晃晃,倒是可怜巴巴的。
嘤鸣暗想,这仨应该就是文氏给福彭生的大阿哥、二阿哥和四阿哥了。福彭全部的庶子,都是文氏所出,此刻也全都跪在这儿了。这三个娃子,嘤鸣都不熟,前头两个大的。早年见过,只记得大阿哥叫富明、二阿哥叫敬明,只有那个小的……她就不知道了。哦,文氏还生了个闺女,嘤鸣也不知道取名了没有,反正没见过。
只听的,碰的一声。似乎是里头又砸了什么东西了。
谨记着便是英容的愤怒到极点的咆哮之声。“爷!!庆明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她现在还在里头昏迷不醒呢,你此刻想着的莫非只有那个贱人吗?!!”
“你别一口一个‘贱人’的!”福彭似乎也被攒起火儿来了,语气也很冲的样子。甚至满满的都是警告,“谁瞅见是文氏推了庆哥儿下水了?!文氏分明是想救庆哥儿的!本王不过是想叫你去跟额娘解释一下,别叫她误会了文氏!”
“误会?!!”英容气得发出了笑声,“那可是刘妈妈亲眼看见的!刘妈妈可是额娘赏赐下伺候庆哥儿的。她难道还会撒谎吗?!!文氏站在湖边,眼睁睁瞧着庆哥儿一点点往下沉。文氏却站在湖边冷笑着!!若非刘妈妈发现,此刻庆哥儿早就没命了!!”
“什么冷笑不冷笑的,全是刘婆子的臆断!文氏只是吓坏了,才呆住在湖边。没来得及立刻喊人的!文氏素来心善,怎么可能害庆哥儿!”福彭依旧执拗地相信这自己心爱的侧福晋文氏。
“若非她所害,庆哥儿莫非会自己掉下水吗?!!”英容咆哮得声嘶力竭。
“小孩子调皮。自己不小心掉下水,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福彭亦是嗓门丝毫不输自己的嫡福晋。
英容气得声音颤抖:“爷这些鬼迷心窍的话。还是去跟额娘争辩吧!!”
“你——”福彭气结,只得把语气放温和了三分,“额娘要是听得进我的话,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英容——,我这些年是多宠文氏了些,可是文氏何曾对你有半分不敬?就算不看在文氏多年恭顺的份儿上,好歹也要看在富明、敬明和启明三个孩子还跪在外头呢!”
原来那个最小的小白胖娃娃,叫启明啊。嘤鸣暗暗道,倒是个好名字,东方启明,又可指启明星,即北斗星。可见福彭是极喜爱文氏所生的这个小儿子了。
英容冷笑道:“又不是我让他们跪的?我还稀罕他们跪了不成?叫他们都滚!!平日里不见来请安,如今他们的生母做这种下贱龌龊事儿,居然还有脸来求情?!”
“你够了!!”福彭气得再度怒吼,“你难道非要把污水泼在文氏头上才肯罢休吗?!”
“是不是污水,我和额娘的眼睛都敞亮着呢!!额娘才说了叫你请立庆哥儿为世子,紧接着庆哥儿就出事儿了!我的眼睛不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有胆子还做这种腌臜事儿!!”英容恨恨怒吼,“爷还是少在这儿白费唇舌了!话我撂下了,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儿,我断断不会容许想害我儿子的人活命!!额娘已经叫人对外公布文氏病重了!既然额娘要为我们娘俩做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嘤鸣听得倒是心头一舒,太福晋曹佳氏素来说一不二,她既然想要文氏的命,文氏自然十有八九活不了了。在太福晋眼中,十个庶出的孙子,也没有一个嫡孙金贵!更何况,那文氏不过是生了三个庶孙而已!她的命,远没有自己宝贝嫡孙一根手指头来得金贵!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说了,不是文氏做的!你怎么才肯相信?!”福彭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是谁不可理喻,等庆哥儿醒了,爷大可亲口问问!!”英容已经懒得再跟自己这个鬼迷心窍的丈夫争论了,且等自己儿子醒了再说!
嘤鸣此刻已经走上了月台,瞥了一眼还跪在的那三个文氏的儿子,便淡淡道:“还跪在这儿做什么?真要跪,还不如去太福晋房前。”
三小子瞅了一眼,二阿哥敬明气呼呼叫嚷道:“是阿玛让跪的,否则爷才不想跪呢!”
大阿哥富明急忙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巴,冲着他低吼道:“不许胡说八道!”富明看着嘤鸣,低头弯了一下身子,唤道:“姨母好。”
——虽然富明不是长姐生的,但按照规矩,的确也是该叫嫡母的妹妹为姨母的。不过倒也难得,见了没几次,而且时隔多年,她又是穿着男装,福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