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那里。
那时,他的父母终于抱定了信念,全家就这样在一起,死去,大概,也是好的吧?
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可指望了。
那天晚上,曾三向进屋,抱走了搂着父母、妹妹的尸体痛哭不止、浑身无力瘫软的刁平,一直把他抱到了公路上那辆车里。
……
回忆着在脑海深处极为清晰的过往,刁平却没有哭,他迈步走进了小卖店,掐决,默念术咒。
曾三向眼角余光看到有人进屋,在玻璃柜后面抬起了头,然后怔住。
这是……
看着面生,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陌生人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你是?”
“曾三向,你不认识我了?”
“平,平娃?”曾三向豁然站起身来,他浑身急剧颤栗着,张嘴欲大声呼救,突然间双眼失神,茫然。
刁平淡淡地说道:“带我,去我家人的坟上。”
曾三向便默然不语地从柜台后走出来,往门外走去。
平娃转身跟上。
虽然只是晚上九点钟左右,但偏僻贫困的山村里,人们都已经早早地睡下,村子里安安静静,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
夜,黑漆漆的。
无星无月。
黑暗中,曾三向就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在村外通向山间田埂的小路上。
刁平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终于。
曾三向停下了脚步。
已然适应了黑暗,而且修行术法至今,迈入了炼气境的刁平,在黑暗中的视力也远超常人,他看到,在开辟出的一小块贫瘠山田旁,几株灌木和嶙峋乱石下方,有两座坟,一大一小,其实大点儿的坟也不大,小点儿的坟,几乎都快看不出来了。
没有墓碑。
就如无名氏的坟墓般。
凄凉,孤寂。
刁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头……
不停地磕头!
许久。
刁平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曾三向。
曾三向瞬间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站在黑暗中,站在九年前便已经死去的刁青山夫妇和他们女儿的坟前,而那个刚才出现在自己小卖店里的刁青山夫妇的儿子,平娃,就站在他身旁,额头上渗出的血流得满脸都是,却不擦去,他的目光,平静得令人恐惧。
我怎么会到这儿的?
他,怎么会回来的?
曾三向脑子里瞬间闪过难以置信的疑问,当年,廖大师明明说过,这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的!
曾三向只觉得浑身发冷,双腿一软便萎顿倒地,哆哆嗦嗦地哭了起来,一边哀求道:“平娃,好孩子,你,你千万别怪我,我当年也是被逼的,我没办法啊,你知道,那些大师都很厉害的,我不那么做……”
“你收了他们,多少钱?”刁平语气幽冷地打断了曾三向的哀求。
“没,没有。”
“说!”
“我说,我说,我当时收了,收了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刁平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涌了出来,他仰着脸,望着漆黑的夜空,他无法相信,也难以置信,他委屈,他无奈,他绝望——是的,还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吗?父母、妹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快十年了!
三百块钱!
他的父母、妹妹被害死了!
他在伏地门被残忍的折磨了五年!
他背负了四年多的血海深仇,活在血海深仇的折磨中,每天夜晚会被吓醒,会哭醒,会嘶嚎着怒吼着从大仇得报的梦境中酣畅淋漓地醒来,然后无比失望又伤心地捂着被子哭泣,压抑、渴望,就这样伴随着他。
三百块钱!
现在。
曾三向害怕了,这就对了。
用术法杀他,就更简单了。
“你,死在这里吧,算作是,我十年未归,未给父母、妹妹,上过坟,第一次祭奠的祭品!”刁平笑了,很开心,有些病态般地说道。
“我,我……”曾三向愕然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突然间张大嘴躺倒在地打滚,似乎无比的痛苦却又喊不出声音来,他的双手在头上、脸上、身上抓挠,把衣服撕扯得不像样子。
刁平转身,一步步地下山。
我,回来了!
但再不会进入那个村子——他恨那个无情的村落,当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却无人问津,全都一个个瑟瑟发抖不敢去过问。
因为,曾三向说,刁青山家里招惹了神秘的法师!
刁平想着,也许有一天,我成魔,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为我的父母,我的妹妹,还有我,陪葬!
所以,为我祈祷,别入魔。
奇门江湖,我来了!
当晚。
曾三向的老婆发现丈夫久久没进屋睡觉,到店铺里看看,也没人,便赶紧出去在村子里到处寻找找不到,这才挨门挨户地喊人,赶紧帮忙寻找曾三向。但,直到第二天清晨,村里的人才在不远处的山上,找到了曾三向的尸体。
死状很惨,很恐怖。
他浑身的衣服都扯烂了,头发揪光,十指指甲全都掉落,鲜血淋漓,全身上下几乎都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全都是被自己挠的抓的……
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用如此凄惨可怕的死状,死在了刁青山夫妇和他们女儿的坟前。
报应!
年长且知晓当年一些事的村民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报应,是刁青山一家三口的魂魄,来找曾三向报仇了。
村里的干部报了案。
警察和法医都来了,但现场已经被村民们破坏得不像样子,而且,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是……
曾三向,是被吓死的!
当晚,曾三向的妻子被村里流传了一天的言论,吓得突然间发疯,拿着柴刀和剪刀将为曾三向守灵的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女,全部捅死、砍死,然后自己一头撞死在了棺材上……
一家八口人。
家中血流满地。
……
ps:写得好费力啊~挠头,不会把刁平复仇的经过写得太详细的,现在是重点写他的心态,也是铺垫……嗯,今天就一更吧,虽然早有仔细的规划,可直到写时,才发现,写平娃真的很困难~~明天至少四更!至少……
今天虽然一更,但我能厚着脸皮继续求月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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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很感动!鞠躬!
710章 戾气压心魔,一日千里
偏居南疆一隅的伏地门,当年几乎倾尽了整个门派的力量,辗转数千公里围追堵截刁平以及救走刁平的王启民,最终却落得个宗门内精锐子弟折损过半,门主蔡贤的兄长蔡敬都死在了初期的追杀中。
直到平阳市杨家镇一战,蔡贤、廖永善受伤,两名弟子受重伤。
又过了两年,平阳市西山县一战,蔡贤、廖永善、蔡理、廖永和,以及包括银承汉、余磊、顾兆林在内的六名弟子尽皆受伤,可谓惨败。
自西山县一战之后……
伏地门以门主蔡贤为首,四名同门师兄弟皆知,诡术传承者刁平,早晚会返回南疆报仇雪恨,而到那时候,伏地门将迎来灭门的巨大危机。所以自认为是侥幸逃离西山县未被当场杀死的伏地门中人,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勤于修行,在宗门之地,以及各自的家中,尽皆不惜代价地布下了精密庞大的防御法阵。
除此之外,他们多次委托奇门江湖中人,极为谨慎地与龚虎联系,希望能够通过龚虎,与王启民、刁平坐下来好好谈谈。
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哪怕是,付出极大的代价。
然而,受委托联系龚虎的奇门江湖中人,在龚虎的面前只要一提南疆伏地门,龚虎立刻就会暴跳如雷,根本没有丝毫谈判的意思,而且,龚虎也不去说他与南疆伏地门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反正就是不谈。
也正因为如此,深藏隐秘和无奈、愤怒的南疆伏地门,这几年来偏居一隅,任凭奇门江湖繁荣昌盛,风云变幻,却从不出现在奇门江湖的公众场合里,便是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机构发来邀请函,都会被他们婉言推辞。
私下,一众师兄弟经过无数次的讨论之后,却根本拿不出结果来,身为门主的蔡贤只能对门中所有知晓此隐秘的人说:“将来,无论是谁遭受到诡术传承者的报复、攻击,或者发现了危险,那么……”
“无需再隐瞒下去,第一时间传至奇门江湖,诡术传承者出现,杀我伏地门人!”
“至于当年我伏地门所为之事,尽皆否认,时下门中豢养的药童,立刻全数杀死,毁尸灭迹!”
几年来,以蔡贤为首的伏地门,真可谓是日日夜夜枕戈待旦,他们到处搜罗有资质天赋的孩童,不择手段地掳至宗门做药童,再以独门秘术,残忍地窃取药童资质,增进己身修为,门中精英尽皆受益。
如此安排下,伏地门虽然在几年前折损了近半数精锐子弟,但现在的实力,却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门主蔡贤的修为,已然突破至炼气后期境!
而廖永善已然突破至炼气中期,蔡理、廖永和虽然仍在炼气初期境,但修为愈发浑厚,根基牢固,用不了三年两年,便能入炼气中期了。门下子弟中,银承汉入得炼气初境,余磊、顾兆林、蔡敏峰、廖原,皆固气大圆满……可以说,以伏地门当前的实力,放眼整个奇门江湖,绝对有资格跻身一线宗门之列了。
以至于很多时候,蔡贤等人都会忍不住有些激动和兴奋地想到,待将来,伏地门一后期三中期,四五炼气初境者……
伏地门何惧之有?
如此一想,他们内心里对于诡术传承者的忌惮,便不再如以往那般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刁平修行诡术,在血海深仇的压力下,竟能够一日千里,短短四年时间便直入炼气境,以不可思议的戾气压心魔,成大气象……
时近腊月。
北方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南疆各地,却只是深秋凉意,夜晚出门才会感觉到彻骨的湿冷。
傍晚。
临边市南外环公路旁的一家普通餐馆里,顾客爆满,生意相当好。
点了一道实惠小菜,两碗米饭,一瓶二两小酒的刁平,独坐在墙角的一张小桌旁,慢饮慢食。
经过了师父的开导教育,天性聪慧的刁平,压制住了心头的冲动,没有去直接杀上伏地门大杀一通,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要做的,就是慢慢地,一个个地去杀,杀得伏地门心慌意乱,人人夜不能寐,杀得他们慌乱逃散!
然后,分而歼之!
他有的是时间。
“嗨,娃子,你一个人赶紧吃,正是店里忙活的时候……”小饭店老板很不客气地站在貌似外乡人的刁平身旁,皱眉催促道。
刁平露出了歉意和一丝慌乱,忙不迭点头:“这就吃完,这就吃完!”一边说着,他一边赶紧把盘子里的菜搅和到饭碗里,迅速扒拉干净,拿着还未喝完的半瓶小酒起身充满歉意地结了账走出饭店。
独自走在湿冷的,路灯明亮的街道上,刁平唇角掀起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临边市地处边境,民风彪悍,自然也不乏那些混迹街头的无业不良年轻人——而此时,便有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跟在了刁平的身后——刁平身形瘦小孤身一人,又下馆子吃饭,口音像是外地的,拎着一个大号的老式黄色帆布包……
实在是个下手的好目标。
几分钟后。
在相对偏僻的外环路跨河的桥头。
刁平目光阴冷地看着一个个躺倒在地,要么呻吟要么蜷缩着痛苦抽搐着身体,皆是面露恐惧的年轻人,道:“抢了我的钱,现在该还给我了吧?”
几个年轻人全都傻了眼。
谁抢了你的钱?
他妈…的,我们是想抢你钱来着,可是刚拿着刀子上前吓唬你,就被你小子赤手空拳给打得全都哭爹喊娘,现在要我们还钱?
“要我自己动手拿么?”刁平面露些许不耐烦的狠戾之色。
“不用,不用……”
一个脑袋瓜子还算灵光的年轻人,赶紧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一把钱,爬起来颤颤巍巍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刁平的手上,刁平直接把钱打落在地,道:“你把每个人的钱全部收拢起来,弄整齐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谁也不是傻子,再装糊涂才是真傻。
几个被打怕了的年轻人赶紧把身上的钱掏出来凑到一起,又将这些整的零的一堆现金规规矩矩地整理成一沓,递到了刁平手里。
“才这